第一百零七章 游戏

    狼牙骑兵如潮水般涌出，几个回转之后，便将三位长老重重包围了起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狼牙军的骑兵甚至连一声招呼都没有，直接就对三人发起了进攻——他们的装束，已经明确的表达了他们的身份。

    至少，他们一定是大唐人。

    如今的大唐人，对于狼牙军来说，那就是敌人。

    在天雪原的南方，融天岭为界的天然屏障处，狼牙、大唐两方正在交战。对于这种深入狼牙军腹地的敌人，军师只是下了一条命令，以黑池大人的名义下达的命令，那就是：不惜代价，杀无赦。

    因此，与其花费力气去打招呼，还不如想想怎样杀敌。

    大战开始了。

    然后……

    大战很快就结束了。

    “哼！乌合之众！”

    莫长老一剑斩掉最后的一位百夫长，为这场被设计好的遭遇战画下了句号，然后一把火将整个军营化为了灰烬。

    上百具鲜活的骑兵尸体，和更多的即将被炼成毒尸的百姓尸体，还有那些专职炼蛊制毒尸的黑袍人以及他们的蛊虫，无一幸免，全都献祭给了火神。

    正如吴笑尘所料的那样，当三位明辨大是大非的执法长老遇到狼牙军的军营时，其结果是早已经被注定的了。

    自从那场二十年不遇的大雨停止了的那一天起，自从得到大唐联军挥师北上的消息之后，狼牙军所有能调动的主力军队都已经被调集到了漠北原去，准备与大唐联军全面开战。留在后方的骑兵，更多是作为一种后勤力量而存在，最主要的作用就是炼制更多的毒尸，然后奔赴前线。

    毕竟。这些数量众多的不死毒尸才是狼牙军最强大的主战力。

    这样的据点有很多，几乎遍布整个天雪原。原来的天雪原中有多少个游牧部落，就有多少个这样的据点。

    规模小一点的。就比如此刻被三位执法长老反掌之间就覆灭殆尽的这个，只有寥寥上百人。算上毒尸。也就有三四百左右。而规模大一点的，却几乎比得上天绝谷那样的规模了。

    比如，苏曼曼就曾经说过，天雪原中就有过“狼窟”和“尸巢”这两个最大的据点，可以说，那已经是狼牙军的发源地了，远非天绝谷可比。

    那样的大型据点，尽管其主力已经被抽调去了漠北原。但仍然不是三位长老所能吃掉的——不是说没能力，只是代价太大了点。

    灭掉一个大型据点之后，至少会有一位长老暂时失去战斗力。尽管会很快就会恢复过来，但就目前的形势来说，这代价可就太大了。

    这样涸泽而渔的行为，吴笑尘当然不会做。他只是有点疯而已，并没有疯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所以，他“祸水东引”或者说是“借刀杀人”的第一步，就是这个只有五百人不到的小据点。

    “哈哈哈……三位长老，果然是老当益壮。英姿不减当年，实在令我等晚辈无比汗颜，自愧不如啊！”

    在三位执法长老结束了战斗之后的第二天清晨。睡了一个安稳觉的吴笑尘就出现了在他们的面前，但只有他一个人，其余的四人却不知往哪里去了。

    看着眼前这个jian计得逞的小子，赵长老简直是又恨又爱，又气又笑，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咬碎了才好。

    “你小子出息啊！”

    赵长老笑骂道：“敢拿三位执法长老当枪使的，你小子还算是第一个，就连王谷主也未必敢这么做！”

    “嘿嘿……我见三位长老连日奔波。旅途实在是无聊得紧，就想着尽尽孝心。给各位找点乐子罢了，实在是当不得赵长老谬赞……”吴笑尘笑吟吟道。

    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看得赵长老恨不得一棒子把他打成两个小饼饼。

    但他也只能想想罢了，却不敢付诸行动——非不欲也，而不能也。

    这时一听见吴笑尘的话，莫长老当即就冷哼一声，拔剑而起，就要冲上前去。

    谁知他一动，吴笑尘也立刻动了起来，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脚下一滑便飞快地跳了起来，施展“御空术”转眼间就飞出了数十丈远。

    见莫长老停下之后，他才停了下来，隔得老远大声喊道：“莫长老，我知你剑术了得，是大名鼎鼎的上一代恶人五魔之剑魔，但我建议你还是先消停一下……还有华长老，我也知道你的鼻子灵光，但你的千里追魂香已经被我发现了……你应该知道对我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吧？所以，都停下吧，晚辈有话要说。”

    华长老本来也想追出去的，如今一听，只好先停下来，一脸无奈。

    他当然知道千里追魂香的秘密被吴笑尘识破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以这小子的为人，极有可能会利用这一点将自己牵着鼻子走。

    “老华，老莫，先不急，看看这小子有什么话要说。”赵长老连忙劝住华、莫二位长老。

    赵长老本以为自己打小就看着吴笑尘长大，已经对他有足够深刻的了解，但谁知，经过这两日的追踪之后才知道，这小子竟然是深藏不露的。

    这两日来，赵长老三人算是彻底领教了这小子的狡诈。

    他这人疯是疯了点，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同时他精明得很，的确是有发疯的资本。如今他明知自己不敌，但仍然敢大摇大摆出现，那肯定是有持无恐的。

    此时的吴笑尘，正站在离他们三个还有上百丈远的地方。赵长老可以断定，只要自己等人再向前半步，这小子肯定第一时间逃之夭夭。

    不说别的，至少那一手高明的“御空术”，就胜出自己三人不止一筹。他要是一心逃跑的话，以这小子的滑溜程度，没有了千里追魂香的追踪。想要找到他可真是一件相当有难度的事情。

    而且，在这茫茫大草原之中，没有吴笑尘的“带路”。赵长老等人可真没有这个信心，能够在不惊动狼牙军的前提下从容离开天雪原。

    当然。凭着他们的实力硬杀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样一来，抓捕吴笑尘等人回谷的任务也就等于是失败了。

    “好你个臭小子，别的本事不及你师傅一成，逃跑的功夫倒是青出于蓝。”

    劝住其他两位长老之后，莫长老在心中笑骂了一句，便扬声叫道：“你小子到底想怎么样？”

    “嘿……三位长老，狼牙军的这个据点如何。你们应该也看见了……”吴笑尘答非所问。

    “乌合之众，何足言道？”

    莫长老闻言只是轻声冷笑，平淡的声音便远远传到了吴笑尘的耳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显示出此老的深厚实力。

    “莫长老好功力，晚辈佩服！”

    吴笑尘笑眯眯的赞了一句，便道：“但是，这个据点只是小意思罢了，连餐前点心都算不上，真正的大餐还在后面呢。”

    “你小子想耍什么花样，就直接说吧。别绕弯子了……”赵长老无奈道。

    “那好吧……相信各位长老都还记得，我曾说过，待极北天山事了。我就会亲自带着其他人回谷向谷主负荆请罪，但是奈何你们不答应。可是如今，千里追魂香的秘密已经被我识破，主动权在我的手中，那就由不得你们不答应了……”

    “小子有屁快放！”赵长老怒道。

    吴笑尘也不在意，仍自笑眯眯道：“我知道你们要抓我等五人回去，是因为谷主有命，不得不从。而我也不愿意见到三位长老任务失败，回去被谷主责罚……所以。我想请各位玩一个游戏……”

    “……以三日为期，以天雪原为限。三日之内。我就在这天雪原中，期间不会再隐藏形迹。也不会再故布疑阵，华长老依然可以通过千里追魂香追寻我的踪迹。只要你们能抓到我，就算你们赢。到时我就乖乖跟你们回谷，还有素问、千音、拙言和莎莎他们四人。”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样？三位长老，这个游戏，你们是玩呢？还是玩呢？”

    吴笑尘笑着说完后，便一脸笃定地看着远处的莫长老三人，心里却默默补充了一句：三日之后，传送通道也已经开了……届时我们是否尚有命在也是两说，这游戏无论是玩还是不玩，一切都结束了。

    而听见吴笑尘的话，莫长老三人却面面相觑了起来。

    这个所谓的“游戏”，严格来说，跟之前的追踪并无二致，唯一的不同就是主动与被动的两方交换了位置而已。

    然而，之前的两日他们没能追到，接下来的时间也不一定能追得上。

    原因无他，吴笑尘这小子的“御空术”实在是太高明了，而且滑溜得跟条鱼似的。

    “若是换做素问和千音这两个丫头的话，那还真的可以玩一玩……”华长老心中如此想着。

    谁知就在此时，他忽然就听见吴笑尘又说道：“当然，为了公平起见，这三日之内，我们五个人也不会再分开。也就是说……嘿嘿，华长老你也知道，你家素问的御空术是什么水平吧？”

    华长老闻言顿时一愕，随即暗笑了起来，莫非这小子还会读心术不成？

    “不必如此，有追魂香足矣！”

    这时莫长老却一弹剑锋，直接便道：“就依你所言，三日为期！至于你们五人是分是合，随你的意思。”

    “爽快！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吴笑尘又笑了一笑，忽然从怀中取出了点什么东西放在地上，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他走了之后，华长老便追了上去，很快就又回来了，手上却拿着一根在雪兔身上见过的相似的布条。

    “的确是千里追魂香的味道……那小子是在说真的。他是真的打算让我们三个老家伙在这天雪原中陪他玩这个捉迷藏的游戏……”华长老说道。

    “老莫，你太冲动了啊……以那小子的脾性，说什么五人不在分开，绝对是有诈啊！”赵长老却是痛心疾首地说着。

    “就算有诈那又如何？”莫长老反问道。

    赵长老说道：“那你也知道，素问这丫头御空术最差，你不该允许他们五人可以分开的……”

    “哼……老赵。亏你还是成名数十年的老前辈，说出这话来你不嫌丢人？”

    “呃……”

    莫长老的一句话，顿时就让赵长老哑口无言。旋即苦笑了起来：“是啊……真的是有够丢人的了……”

    他们三人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其中的莫长老更是上一代恶人五魔中的剑魔。而吴笑尘他们虽然也是天纵之才，是新一代的五魔，但说起来，终究是后辈，是新人。

    以三位长老的身份，被吴笑尘识破了千里追魂香的秘密以致主动变被动，这本身已经足够丢人的了。而更丢人的是，竟然还是因为对方放弃这个主动权。来和他们玩这个所谓“捉迷藏”游戏，他们才能继续追踪下去。

    事实上，刚才要不是吴笑尘主动出现，他们三个基本上就可以算得上是任务失败了。

    吴笑尘他还肯出现，严格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一种“尊老”的行为了。赵长老若真是要求他们五人不能再分开，充分利用素问那丫头“御空术”水平极差这一点的话……

    倒也不能说是赵长老无理，谷主有命，利用一切有利条件是无可厚非的。但是这样一来，这样的行径实在称不上是“爱幼”就是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莫长老心里就有点发苦，又有点憋屈。又想了想，他忽然就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如此……但我总觉得，好像我们又上当了……”

    “咳！老莫，算我求你了……你不要再说这个又字了……”一旁的华长老，脸上早已经红得像是烧熟了的铁块似的了。

    “别废话了，两个时辰之后出发！”莫长老如此说道。

    忽然，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了起来，说道：“就算是公平起见吧，既然小尘这小子肯提出这个游戏，那我们也不妨给他点优待。毕竟。就算是玩游戏，那也得有规则才能玩得下去的。他要玩。我们就陪他玩玩吧。”

    当下再无二话，三位长老便就地休息。

    而此时。另一边的吴笑尘却已经汇合了其余四魔。

    “怎么样，三位长老他们答应了吗？”

    一见吴笑尘回来，素问便连忙问了一句，而其与的三人也同时望了过来。

    如今众人所处的位置距离到也不远，就是隔着一个丘陵而已。事实上，昨晚赵、莫、华三位长老灭掉狼牙军那个据点的时候，他们五人就在不远处看着。

    吴笑尘含笑点头道：“嗯，一切顺利。”

    “可是吴笑尘……你确定他们真的会替我们出手灭掉狼窟和尸巢吗，就像昨晚那个据点那样？”素问问道。

    “不确定。”吴笑尘摇头道。

    “那你还去找他们玩什么游戏？！有这功夫去玩什么你追我逃的游戏，还不如花时间去找回慕容追风！”素问急了。

    “哈哈……别急，素问。”

    吴笑尘大笑着说道：“慕容追风被张长老和陆长老他们缠着，这时候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想找到他，三天时间都不一定够的。与其去找慕容追风，还不如借这三位长老的力。”

    “那要是万一他们不肯出手怎么办？要知道那可是狼窟和尸巢啊，是狼牙军的发源地呢！”素问又绕回了刚才那个问题。

    “不肯出手，那就逼他们出手啊！”吴笑尘理所当然地答道。

    “怎么逼？”

    “只要我们五个掐准时间先冲进去，我想那三位长老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去送死吧？”吴笑尘的神情无比淡定，微笑着说道：“我们死了，他们的任务就失败了哦……谷主的命令是抓我们回去，而不是带着我们的尸体回去。”

    “……”

    素问顿时就沉默了下去，好半响她才扶额无奈道：“以身作饵……吴笑尘你又开始疯了！你真的是无药可救的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莎莎忽然说了一句，她旁边的拙言也点了点头。

    “是啊，素问……又不是第一次了，大不了一死而已，有何所谓？”吴笑尘笑着安慰了一句，又说道：“在昆仑关前，我们已经疯过了一次，不是吗？”

    他的表情看似轻描淡写，眼底下却闪过一丝深沉的挣扎，还有痛苦。

    一提起昆仑关，素问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茫然和惆怅。

    “是啊……早在昆仑关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疯了……居然疯到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其实我们都是百身莫赎的罪人，早就应该死去的了……继续活着，那也实在是太没天理了……”

    一时间，众人都齐齐沉默了下去。

    吴笑尘默默喝着酒。

    素问只是在默默出神。

    拙言和莎莎却在看着自己的刀和剑，神情看似专注，眼神却是游移不定，微微颤抖的手显示了他们内心的痛苦。

    唯独千音，她此生一直沉默，此时却在以琴声诉心声。

    然而琴声幽幽，来来回回却一直只有四个字……

    虽死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