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选择

    轰……哗……呼……叽里咕噜，噼里啪啦……

    正如世间没有文字能形容一千万头神兽草泥马狂奔而过是怎的一种情景一样，世间也没有任何拟声词可以形容水漫青龙时的声音。

    数十丈高的巨浪，从身边，从头顶，从眼前汹涌而过，以地面的角度看去，也没人能形容那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不！

    若非盘龙，城早已催！

    光是声音狂震而引起的共鸣，青龙城的城墙脚下，便已经抖落了厚厚的一层的灰土，似乎整座巨城也在这头洪水猛兽的脚下飕飕发抖！

    然而，虚空中那一层若隐若现的光壁，却如中流砥柱一般，于洪水巨浪之中，如任你风狂浪急，我自岿然不倒！

    洪水冲击着“盘龙势”，然后打着旋儿从青龙城旁划过，卷起无数漩涡，其势不减，更添几分，仿似无边落木，萧萧而下。

    小鲲鱼仍穿流在风口浪尖之前，它的前方，是云天河的下游，一马平川。

    突然，小鲲鱼尾部的长羽一卷一甩，叶剑藏便身不由主地飞了起来。

    “啊！书呆子你干嘛？”叶剑藏大惊失色。

    很明显，他还不会飞！

    看脚下的水流如此气势，掉落下去的话，说不定连泡都冒不出一个，便被巨浪压得粉碎，死无全尸了。

    南宫一脸歉意道：“大少爷……自求多福吧！”

    时间紧迫，当真是刻不容缓，他也来不及多做解释，小鲲鱼的身体渐渐融化，渐渐变的透明。

    南宫脚下一陷，便渐渐融入了小鲲鱼的体内，闭上了眼睛，神识开始收回识海，逐步交出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他只是看了青龙城一眼，便见到了城墙上站着的那个身影，见到了她掌中的闪耀，前所未有的强烈，蒙在雨帘之中，仿似夜空中的星。

    那是兰斯小姐！

    青龙城可保无虞了！

    南宫的嘴角渐渐出现微笑，似是早已预见，如今得以证实，心下深感欣慰。

    他的意识便来到了识海之内，沉浸其中，下一刻，他的身体内便出现了第二个意识。

    很奇妙！

    他的意识不曾迷失，他仍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每一个细节变化，但就好像身体有了自主意识一样，自发行动。

    一阵柔和的流光过后，小鲲鱼便与南宫融为了一体。

    南宫只感觉到臂上的鲲鱼烙印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焦灼，下一刻，一股冰凉而又隐有灼热之感的气息，从脚下蔓延至全身。

    空空荡荡、不剩一丝真气的体内，瞬间被一股浓郁精纯至极的水火两种元素所充满，连他体内已经断裂掉了的经脉，也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续回。

    就像在经脉之外，套上了一个结实的套子，一个比原有的经脉更加坚韧无数倍的套子。

    小鲲鱼消失在南宫的脚下，而南宫的身后，却突然多了一个仿似流体般的虚影，苍蓝，透明，透着一种妖异的绚丽。

    真气滚滚如潮！

    南宫长啸一声，只觉得身体内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心中有无数文字闪过，五行微义的精髓在这一刻彷如明镜一般，倒影心头。

    体内真气流转不息，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以五行生克之道，循环一圈之后，最终尽数化为纯净水元素！

    ……

    “啊！那是什么！”

    青龙城中，有实力高强者能御空飞行，居高临下时，忽然指着城外某处，惊呼了起来。

    嗖嗖嗖……

    不断有人飞上天空，不断有惊呼声响起。

    众多惊呼汇聚在一起，凝固在人们的脸上，就变成了震撼。

    莫非人力，真的能胜天？！

    只见江面之上，一个少年踏波而行，洪水如山，崩塌于前而面不改色，光是这份从容气度，便足以令无数人心折不已。

    “是那小家伙……他不要命了？！”

    兰斯小姐面色巨变，银牙几乎咬碎了。她一直就在城头，她已经掌控了青龙大阵，早已见到了南宫的所为，眼中隐有电光流转，忽然暴喝一声：“给我回来！”

    声音穿风破浪，清晰无误地传入南宫的耳中。

    南宫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也不知她是否能看见，心里却是在默默想着，我并非不要命，我只是想拼一次命而已。

    若不拼命，恐怕下游数百万民众就要失去了性命！

    这是小鲲鱼惹的祸，如今小鲲鱼已经认了他为主，那么这个后果，必须要由他来承担。

    南宫的笑容有点苦涩，意识微微波动：“小鲲鱼……”

    “嗯？”另一道意识传回波动。

    “其实，当初我学会这道符纹，是因为你。”

    “主人……”

    “为防止你水淹青龙，所以我学会了那道符……如今水已淹青龙，而这道符，却要经由你之手，来拯救青龙及其下游数百万民众……命运之奇妙，不外如是吧？”

    “其实主人，那道符根本就不是你如今的境界所能施展的，哪怕有我的力量作为支撑也不行，就算侥幸施展出来，你也会……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带你离开，这洪水根本无法伤你分毫。别说是这区区云天河，就算是漂流岛群之上的无尽之海，我也能让你任意飞渡。”

    “小鲲鱼！”

    南宫在意识中大喝一声，严肃道：“人立于世，岂能独善其身？况且这洪水本就是因你而起，如今你又岂可视下游数百万民众生死若无睹，苟活于世？兔死尚且狐悲，你若冷血如斯，与那万千庸碌走兽又有何区别？”

    小鲲鱼的意识剧烈波动：“然而如今狂澜已成，绝非人力可挽……主人你若一意孤行，最后难逃身死道消的命运！”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唯有尽人事而听天命吧。承蒙你的青睐，肯认我为主，如今大错已成，我不能袖手旁观。城中有我最在乎的人……城下有无数百姓生命，或许他们于你神兽鲲鱼而言，与蝼蚁无异，但是……”

    南宫顿了一顿，想要说点什么，但到最后，却化作了长长的一句叹息：“总之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哪怕会死，你也不后悔？”

    “世间有大道万千，我心在，故我道在，为寻道，虽九死而不悔！”

    “唉……摊上你这么个迂腐的主人……真的好无奈呢！”

    小鲲鱼幽幽叹息了一句，便在没有声息了，然而南宫体内的水火两系元素，却无声无息地暴涨了起来。

    看似漫长，实则转瞬间，主仆之间的意识交流已经结束。南宫的眼神无比坚定，透射出前所未有的亮光。

    “那么就来吧……”

    南宫手腕一翻，便摸出了五颗不同颜色的珠子，却正是那五灵珠！

    暗世界议会得到这五颗灵珠，仅仅是用来打破封印的平衡，再通过血祭污染小鲲鱼的理智，真真是明珠蒙尘。

    如今到了南宫的手中，终于大放异彩了。

    随着水元素真气注入，那枚黑色的水灵珠突然绽放出一股刺目欲盲的亮光，一股庞大精纯得无可估量的水元素瞬间反哺南宫自身。

    仿似受到牵引一般，另外四颗灵珠也瞬间亮了起来，悬浮于空，显现出各自的颜色，按照五行相生之道，与水灵珠连成一圈，缓缓旋转。

    圈，就是圆。

    圆，代表着循环。

    五行循环已成，以一化五，流入南宫的体内，经五德之身转化，又变成了五行俱全的真气。

    五行微义流过心间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如今水有余，当如何？”

    “或生之，或克之，损水而补其他……今水众土寡，不能克……可转化为木……”

    南宫的异术，瞬间永恒，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动了。

    在这一瞬间，他没有做出太多的反应，但他想到了很多，他想到五行微义，他想到了藏书阁阁主庄元的话，他的心头，渐生一丝明悟。

    体内的真气越聚越多，越来越浓，至于磅礴到了何种程度……

    不知道！

    南宫不知道！

    他此刻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千疮百孔的袜子，却被硬塞进了一条史前猛犸的腿！

    充实，膨胀……甚至怀疑，自己下一刻会不会就此爆炸了！

    只是一瞬间，他的眼耳口鼻就留下了鲜血来！非但如此，他刚刚恢复完好的体表血管，也是瞬间再次爆裂开来，整个人化作一个血人，站立在浪尖之上。

    意识中传来小鲲鱼的一声闷哼！

    体内被小鲲鱼强化了千百倍的经脉，也隐约传来一阵灼热感，灼热渐变guntang，渐要融化，南宫咬牙强忍，默默传过一道意识：“承受得住？”

    “主人，我没问题，但是你的身体！”

    “不管啦……五行元素，给我来得猛烈些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南宫猛然转身，注视着一直追随身后的浪头，满身鲜血，不顾一切地狂吼出声，悬浮着的五行灵珠旋转速度骤然加快，渐渐转成了一道虚影。

    其间的光芒却越发强烈，仿似水面上升起了一轮小小的太阳。

    “还不够……还不够！！”

    “啊啊啊啊啊啊……出来吧，五行符道之——五行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