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本无缘分,全靠死撑
几十车的石块扔在森林里,白惨惨的颜色,看起来充满了讽刺。【】 几百人聚在四周,皆没有声音。因为这几十车的石块,耗费了诸多的精力,又死了无数人。现在想想,还真是个笑话。 不过,即便是笑话也没人敢说什么,主持此次抢钱的两个主子皆在盛怒之中,他们俩的气怒要比所有人都强盛。 那倒霉做了俘虏的布阵师被五花大绑,他想自杀都不成。 而肖黎完全是把这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了他身上,隔着很远,都能听到他的咆哮声。 从不知,肖黎的嗓门居然这么大。而且,他如此大发脾气,更不像是因为只是没抢到钱。 即便他没抢到钱,可是肖霆手底下那么多人都死在了他手里,这不是更值得开心么? 所以,阎以凉很疑惑,肖黎如此气怒应当是另有原因。 “卫渊,你听,肖黎如此生气,是不是很奇怪?”与卫渊独坐一处,阎以凉低声道。 卫渊脸色十分不好,甚至无需看他的脸,他散落在肩背的墨发都散发着冷气。 “或许,他也有隐藏的仇怨。”就如同他们俩一样,那是隐藏的,是秘密。 “真的很有可能。清晨的时候他看起来应当是想说,不过被打断了。现在想想,若是他说了,兴许会有意外的收获。”听着肖黎的咆哮,阎以凉一字一句。隐情不是独属于谁,任何人都有。 “能在这里碰上,本来就很稀奇。他又亲自现身,抢钱一说的确不能成立。”尽管卫渊还在气怒之中,但脑子还是清明的,不似肖黎,听起来完全已经被怒火攻了心。 “我去问问他。”站起身,阎以凉打算阻止他没完没了的咆哮。那个布阵师显然是什么都不会说,和所有的那些神秘来历的人一样,宁可死,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卫渊没有阻拦,肖黎的秘密,他的确很有兴趣知道。 正好他现在被怒火攻心,兴许真的会如实告知。 阎以凉举步走向肖黎所在的地方,尽管相距百多米,可是完全挡不住他那咆哮。 再近一些,阎以凉瞧见了肖黎,他一手成拳砸在被绑在树干上的布阵师的脑袋旁边。一拳下去,整棵树都在颤动,那块树皮也掉落了下去,布阵师脸色惨白无血色。 “说!”怒吼,震动耳膜。 不过,即便那布阵师看起来也惧怕,但是似乎他还有更惧怕的东西,以至于一个字都不吐露。 又一拳下去,这次可不是空拳,而是直接砸在了布阵师的肩头。咔擦,骨头碎裂的声音格外清脆,布阵师当即痛嚎出声,然后直接疼晕了过去。 肖黎后退一步,“弄醒他!” 一旁的护卫立即动作,弄醒一个疼晕的人很简单,让他再疼一次就行了。疼穿透皮骨,然后就醒了。 阎以凉微微摇头,几步走过去,一把抓住肖黎的手臂,他手臂硬邦邦的如同铁钳。当下,他和卫渊的状态一样,只不过卫渊能忍,而他则是完全忍不了了。 扭头看着阎以凉,肖黎满眼狂风暴雨,额头青筋浮凸,岂是一个慑人了得。 不过阎以凉恍若未见,抓着他的手臂往一旁拖,即便肖黎力气大,但也轻易的被阎以凉拽走了。 “放开我,我不想伤你。”跟着走,肖黎一边哑声道。他不只是气怒,听起来还有些绝望。 “他什么都不会说,你明明知道,所以再拷问下去也没什么用。我有些事情要问你,你若如实回答,我或许也会告诉你我追踪到此的原因。”将他拽到远处,这森林茂密,每一处都是**的空间。 松开他,阎以凉看着他,即便她对肖黎不了解,可是也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隐藏至深的忧伤。 “你调查的,也是肖霆背后的那个人对不对?他是谁?你了解多少?和你,到底有什么仇怨?”背后的这个人,如此神秘,至今他们仍旧触摸不到一星半点儿。 看着她,肖黎缓缓眯起眸子,额角的青筋也渐渐平缓了下去,“你也是为那人而来?” “你到底有什么仇怨?”若不是深仇大恨,他何必如此疯狂。 “这世上,有一种仇,若是不报,天地难容。”肖黎转眼看向别处,他一向满脸嬉笑,可是现在,他满身皆是因仇怨而升起的阴郁。这阴郁,和卫渊身上的极其相似。 “这世上,还有一种仇,叫做灭门之恨。”这世界,还真是小。偏偏无端碰到的这几个人,皆身负同一种仇恨。 转过眼来看着她,肖黎的眸子幽深不见底,“你说的,是你的家人?” “你说的又是谁呢?”祁国老皇帝目前还活的好好的,若不然,是他娘? “我娘。”肖黎淡淡开口,和阎以凉的猜测是一样的。 他能说实话,阎以凉也坦诚相待,“在我还年幼时,家中被灭门,无一活口。” 肖黎看着她,脸色缓缓归于平静,“卫郡王呢?他在找的,是不是他失踪的父亲?”老卫郡王失踪十余年,现在仍旧无所踪。 阎以凉没有回答,卫渊的事情,她自是不会乱说。 “既然目的一致,我也不必再隐瞒什么了。十三年前,我娘死于皇宫一口枯井,当时她失踪数日,宫中上下翻了个遍,最后是我发现了她在枯井当中。当时,她已经死了好多天了,我爬下枯井,在她死死攥着的手里发现了一枚精致的金牌。那个金牌,与今早你翻出来的那个铜牌纹路一样。”只不过,质地不同。 阎以凉眉头微拧,“所以,你也没有查到是谁害死了你娘?” “没有。几年前,肖霆突变,我调查他时,很意外的发现了在他府中出入的人身上带着那种铜牌。即便不是黄金制成,但纹路一致,绝不可能是巧合。”他继续道,也就是这时开始,他才认真的调查起肖霆来。 “我家被灭门,起因是钱。不知你娘被害,又是因为什么。”幕后之人,有着很强的目的。 “很巧,我外公那时是祁国首富,富可敌国。”肖黎看着她,脸上浮起一丝笑,可是没什么温度。 “还是钱?目的性果然很强。前些日子,我破获了一桩三年前未结的案子,也就是你曾见过的向肖霆送钱的安氏兄弟。有一伙人进了大燕皇都去取一笔钱,不过没有活着离开,他们身上也带着那个铜牌。”这些人,都在为那个幕后之人做事。 “你家被灭门,不知你可亲眼看到了当时的场面?”看着她,肖黎倒是很讶异阎以凉说起这些时居然很平静,一点情绪上的浮动都没有。 “当然。”见是见到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她也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未融入其中。 “我爬下那个枯井,看到我娘,她睁着眼睛死不瞑目。一些虫子在她的身上爬来爬去,本是红颜绝代,到最后却如此凄惨。”盯着一处,肖黎似乎又想起当年。仇恨和伤心,凝聚在他的眸子里,拧成一团,撕扯着他。 阎以凉无声叹口气,不禁又想起那个满脸眼泪又满眼绝望的女人,将她送出了梁家,她又折返回去。明知回去是送死,但是却义无反顾。 “不过,这么多年,我的调查始终没有什么进展。你呢?看起来也毫无收获。”这幕后之人,当真神秘。 “没有收获,此次也是得到的最大的收获,谁想到居然是这个结果。你们两个人精都被摆了一道,这人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浮出水面的。”阎以凉看着他,难得心境很平和。 “只要想调查,就势必能查出来。”肖黎看着别处,这句话听起来却意有所指。 阎以凉微微眯起眸子,细思他的话,倒是琢磨出些许门道来。肖黎,怕是知道的要比他们多。 “那个布阵师什么都不会说,你也不必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钱没了,人也死光了,线索也就此断了。但幸好还有一个肖霆,希望我们调查肖霆时,你不会横插一脚给予阻碍。”阎以凉淡淡道。 “若是可以,咱们共享情报也不是不行啊。”肖黎笑,又恢复了那真真假假的模样。 “看缘分吧。但细数你与卫郡王,或是与我,似乎并不是什么良缘。”都是孽缘。 “也未必,毕竟是良缘还是孽缘,看的是个人造化。”肖黎话里有话,不知是对谁说的。 阎以凉不琢磨他的话,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于晌午之时追赶上来的岳山开始整队,待阎以凉回来时,队伍已整顿好。 卫渊看起来仍旧清冷慑人,但比之上午那满眼狂风暴雨的模样已经好很多了。 看着走回来的阎以凉,卫渊薄唇扬起若有似无的弧度,“如何?” “猜得没错,肖黎和那个幕后黑手也有仇怨,他娘就是被他们害死的。”阎以凉看着他,这厮心情好多了,她也不用想方设法安慰他了,尽管她并不会安慰人。 “真的?”卫渊第一时间就是怀疑,肖黎的话,不能全信。 “看样子不像作假。”这么多年,他人是否说谎,阎以凉自认为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肖黎的生母的确在多年前就去世了,据说是暴毙,具体死因不明。”这一点,卫渊早在调查肖黎时便知道了。 “他外公是祁国首富,富可敌国。”看着他,阎以凉问道。 “没错。”这一点,也是真的。 “这些可能都是真的,但他应该有所隐瞒。”阎以凉认为,他并未全盘脱出。但很显然的,大家都一样,都有所保留。 “他知道的,定然比我们多。”卫渊抬手,将她脸颊旁的一缕发丝拿走,一边低声道。 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手,阎以凉并未躲避他的动作,“嗯。”这是毋庸置疑的。 “该回去了,走了这一遭,全无收获。”思及此,卫渊面色逐渐冰冷。 “走吧。”森林里的天色已经逐渐变暗,天要黑了。 肖黎的部下也在整顿,不过在临走时,却有人来邀卫渊,说肖黎有事与他商谈。 卫渊只身过去,没人知道这俩人要谈什么,隔着远远地,依稀的能看到两人的身影。 大概过去两刻钟,卫渊回来了,肖黎还站在那儿看着这边,天色幽暗,看不清他的脸。 走回来,随着接近阎以凉,卫渊抬手搭在她肩上然后揽着她转过身,一同离开。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卫渊才放下手,阎以凉看了他一眼,“肖黎和你说什么了?” “一些你不用知道的事。”卫渊直视前方,声线几分冷淡。 阎以凉几不可微的拧眉,他越是这般说,就让人越是好奇。 刚欲开口,卫渊便将她的话截住了,“我与他之间的私事,你不会想听的。” 最后什么都没说,不过卫渊的这种说法仍旧让人疑惑。他和肖黎之间的私事阎以凉都知道,并没有什么是不能公开的。 这一行,便是十几天,待得从山中出来,新年都已过了。新年初五,所有城镇依旧还是新年时的模样,张灯结彩,热闹的不得了。 于驿站停歇,固中也有消息送来,这个新年很平静,没有发生任何事。 几乎每年新年时,卫渊和肖黎都会互相‘送礼’,今年,是极其特殊的一年,对方都没‘送礼’。 驿站的二楼,阎以凉披着披风站在窗口,看着黑暗的夜空,黑白分明的眸子倒映着夜空,一片漆黑。 肖黎曾说,那个给神秘人供钱的梁姓男子是岐城人,她觉得,她有必要去一趟岐城。 梁?这个姓氏很普通,可和这件事扯上关系,那就变得不普通了。 在卫渊还未来到皇都时,阎以凉从未想过去管梁家灭门之事。但随着他的出现,知道了他是谁,当年的事情重回脑海,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在昨天。 那个女人,把她送出梁家的那个女人,现在想起她的脸,都如此清晰,好像就在眼前。 身后传来声响,阎以凉拉回思绪,并未回头,只需听声音便知是谁。 卫渊一袭月白,双手负后,慢步走至阎以凉身边。侧颈看了她一眼,随后道:“即便是南方,但夜晚也很冷,小心着凉。” “你觉得我和你一样弱?”看也未看他,阎以凉淡声道。 “我是好意,你无须骂我。”薄唇微扬,卫渊抬手拍拍她的肩背,不过手却没有拿开。 “明日就此别过,望卫郡王安好。”阎以凉依旧盯着夜空,语气几分无情。 慢慢垂眸看着她,卫渊放置在她肩背的手也不由得收紧,“我一直都觉得你我很有缘分,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 眸子微动,阎以凉轻轻点头,“你的想法是对的。” “不过,即便没有缘分,我也可以死撑。”卫渊话锋一转,反倒让阎以凉一时无法接话。 看她不语,卫渊唇角的笑意加深,“儿时的一切历历在目,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忘,并且一直在找你。你也不曾忘记我,且每年给我烧纸。大概是我的寻找和你不间断的烧纸感动了哪路神仙,我们再次相聚。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很奇妙,若是就此斩断,岂不是辜负了这路神仙的好意?” “我烧的纸,只有孤魂野鬼能收到。”哪路神仙会收烧纸? “管他呢,不管谁收到,捡的都是我的便宜。既然如此,我自是不能辜负。你继续顾忌你的,心里这道坎不容易过。我呢,也继续死撑,直到撑不住为止。休息吧,明天见。”最后拍拍她的肩膀,卫渊转身欲离开。 “我刚刚说了,明天我回皇都,就此别过。”阎以凉转头看着他,不知这人何意。 缓缓回身,卫渊看着她,如同星子般的眸子明亮的几乎能灼伤他人的眼睛。 “原来你回皇都,那看来我们不同路了。不过你放心,若是在岐城有收获,我会派人转告你的。”他笑,字字句句都带着笑意。 缓缓拧眉,阎以凉盯着他,“你要去岐城?” “嗯。很显然咱们不同路,那么,一路顺风。”他微微颌首,笑意浸染眉目,恍若生花。 几不可微的绷紧下颌,阎以凉冷哼,“就算去调查那个姓梁的,也是我去,关你什么事儿?” “哦?这么说,阎捕头刚刚是撒谎了?”看着他,卫渊一副抓住她把柄的模样。 “少废话,你少掺和。”偌大的固中还需要他管理,他倒是四处跑的很上瘾。 “没办法,关于梁家我调查了这么多年,有了线索总是不能当做没有。不过,阎捕头若是也去岐城的话,那咱们就又是同路了。”轻笑,他看着她,满目笑意,更像是逗弄。 阎以凉拧着眉头盯着他,最后也只能深吸口气,什么都说不出。 看她不语,卫渊上前一步,抬手环住她肩膀,微微用力便将她揽在自己怀中,“休息吧。”拍拍她脊背,卫渊便放开了她,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