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标语
山高掩远愁,地大敛风流。 万苦金光照,千悲血色游。 情怀疼众水,风景解孤囚。 谁在收烟雨,翩翩一窄鸥。 裤子云用剑将这首发自肺腑的五律——《景》,深深地镌刻在杜娥的花岗岩墓碑上,然后背着这方沉重的石头,从彩霞山出发,步行七天七夜,到达杜娥的家乡黄山。 他没有选择脚踏火云,只想用脚步来丈量真情。 同行的舟弃竖背着杜娥冰冷的尸身,作为裤子云的妻子,不得不由衷地钦佩物欲世界这个坚贞的女子为爱所付出的一切。 要不是杜台山把杜娥从家乡黄山骗至云台县,厄运便不会降临,可怜的她被亲人出卖,门牙被敲,头发被拔,后又被舟弃横霸凌,玩起大白天提着灯笼找太阳的无聊游戏,令她不得不装疯卖傻,只为偷学分身术,想成全心心念念的裤子云...... 莲花峰。乌云咬人。 “娥儿,我对不起你。” 裤子云抚摸着墓碑,仰天长啸。 舟弃竖用手捧了一把新坟上的新泥,塞入裤子云的衣袋。 这时,天扬雪花,一只沙鸥从坟顶上空飞过,结结巴巴地拍打双翅,飞向茫茫远方...... 当他们要离开时,忽然发现丁一出现在眼前。 太不可思议! 裤子云还没有打算找他,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也许就叫心电感应吧。 丁一在墓碑前叩头如捣蒜,嚎啕大哭,呼天抢地。 “娥meimei,半月前我就梦到你了,我们虽同为苦命人,但有就足够了,可你怎么说走就走......” 丁一边哭边用手刨着新坟的冷土,要把杜娥刨出来。 裤子云想把他拉到一边,未果。 “好兄弟,人死不能复生,就让她入土为安吧。”裤子云安慰道。 “云大哥,杜娥不能没有我的相伴,她去的那个世界更冷,更需要有人依偎。”丁一的哭泣声很仔细,有刻骨铭心的内容。 裤子云只得示意舟弃横上去相劝,未果。 裤子云担心丁一悲伤过度,轻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上次在京城失散后,我来不及找你,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是你的嫂子舟弃竖,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丁一向舟弃竖施了拱手礼,然后扭过身子,扑在新坟上,继续用双手狂乱地刨着泥土。 裤子云只得带着舟弃竖,站在不远处等他。 半个时辰之后。 谁都没想到,他们的身后发出“嘣”的一声。 裤子云闻声,拽着舟弃竖的手,赶快跑步上前。 啊! 丁一已头撞墓碑而死。 他斜躺在被撬开的棺材上,额头的鲜血汩汩流淌,滴在棺材里杜娥发白的脸上...... 没有彩蝶双双飞,唯有莲花峰飘起鹅毛大雪,像天地间一篇巨大的“比兴赋”...... 裤子云只得与舟弃竖一起下山,去最近的集市,用高价找师傅定制了一口大型的双人棺材。 三日后,他们将丁一合葬于莲花峰下。 ... “夫人,我不打算再回彩霞山了。” 回去的路上,裤子云总在这么说。 舟弃竖没有反驳,毕竟,亦正亦邪的老爹越来越令人失望。 这次,老爹也许自感愧疚,才没对裤子云发飚,换作平常,早就磨刀豁豁向牛羊。然而,可恨的是贺勿缺仍在暗中使坏,竟然还挑拔舟弃竖,说什么裤子云早与下人杜娥有染,一口一个娥儿,喊得可以摘下来,真令人起鸡皮疙瘩。 舟弃竖自然不于理会,因为裤子云早把杜娥的事讲给了她。 一路上,裤子云脸色暗沉,放弃了脚踏火云而甘愿逐字逐句地走。 舟弃竖只好解释:“夫君,按理我也不想再回到老爹身边,可是你想过没有,爹答应要传授你中四境、甚至上四境的修为,这可是个好机会呀,要知道,爹连我都不传授呢。” “学了修为又怎样?修为越大越害人,你爹就是个例子。” “你跟爹不一样,只要你既修为又修心,绝对不会变成恶魔的,相反你的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不管什么时代,社会都需要英雄。 修仙之路漫漫,我们不一定成仙,但我们反而都可以成圣,因为成圣的先绝条件便是修心,而修心不需要步骤与功法,仅需我们保持初心,向善而行。” 裤子云感觉在理,心想,是呀,必须尽快掌握中四境和上四境所有的修为,把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可战胜邪恶,才可实现更为众多人谋幸福的远大抱负。 想到天霸已逃向深山苦修,裤子云不得不严肃起来。 五年后还有一场恶战要打,必须无条件地拿下天霸,同时迫使他解除作用在豆娘和五位仙子身上的盅毒,方可恢复她们的叶雨术,和其它功力,譬如豆娘的忧伤功与魅眼杀。 执拗、不甘、唏嘘。 裤子云不得不答应再回玄幻宗门,于是脚踏火云,载着舟弃竖先回到黑峡谷,打算与军师一起先商量一些事。 .. 黑峡谷早已变天,一派热闹的景象。 峡谷四周的山顶上插满旌旗,一些光滑的山壁被红漆涂上标语:“我命在我不在天”、“替天行道”“权力分流”“均贫富”...... 这些标语有着更为深邃的人文觉醒和文明图腾! “我很庆幸生活在这群小人物中,他们就像一群来自千年后的穿越者,比西汉的王莽还更具政治眼光。” 裤子云从火云落下,用低睹的目光环视峡谷,向舟弃竖指着那片黑压压、乌泱泱cao练的兵士发出感叹。 “呵,这种美好的社会蓝图要是能早日实现,那该多好啊,美人鱼jiejie对‘权力分流’很有见解,她说,在水世界,什么都可以水,唯独权力分流不可水。 人类社会要产生质的进步,就得从根本上解决权力分流的问题,只有权力分流后,才可能解决大的社会弊病,譬如:公平公正公开、官员财产公示、人人平等、政治生态建设等等。” “是啊,唯有权力分流,方才杜绝苛政猛于虎。就拿武则天来说吧,我还真指望她早日当上女皇,听狄大仁给我讲过,她很有政治智慧,一心想设计一套约束权力的制度呢。” “夫君,你脑子进水了吧?政客的鬼话你也信?一旦掌了权就变味了,都是忽悠,可惜了历史上的尧舜禹那段政治的黄金埋时期,大庇天下寒士的胸怀虽具备了,但却没有设计出一套完整而合理的制度模式,从而失去对权力彻底监督体系。武则天虽有政治手腕,但仍热衷于独裁,我敢打赌,哪天她要是窃取了帝位,也只会加强独裁的戏分,上演更为血腥的权力制肘。” “是吗?” “是的,要不她就不会利用小人来俊臣这样的人,你想想,为了适当约束来俊臣,她故意让你跟他斗呢,一来可让来俊臣留下把柄供她拿捏,二来可以消耗势力死而不僵,三来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 总之好处多多,要不然,武则天随便拈个理由,甚至勿需理由,便可将小小的黑峡血洗得一干二净。 夫君若能修炼一身顶级功夫,想必武则天定会重用你,到时你就可以实现更为远大的抱负了,作为政客的武则天自然会助你去惩恶扬善除暴安良,这也是在打扮她的政治姿态。” 舟弃竖的话令裤子云倍感震惊。 “夫人,想不到你有如此见地。” “呵,我哪里会想到这些,这是美人鱼jiejie和豆娘经常私议的话题。” “豆娘也喜欢这类话题?” “呵呵,她不但喜欢,面具思想更加超前,她说,当今还是农耕时代,社会主要矛盾多集中在土地资源上,一旦社会发展到一定文明阶段,矛盾便更、多更尖锐。 如果制度设计仍是老一套的王权当道,那么,社会势必产生出更为凶险的大矛盾,其中,腐败就是罪魁祸首,由腐败产生的社会矛盾不可调和。” “说说看,未来有哪几大社会矛盾不可调和?” “住房、教育、医疗!”舟弃竖停顿片刻,“豆娘说,这叫未来的三座大山,万万个愚公也移不走。” 裤子云似有所悟:“豆娘不会真是从千年后穿越过来的吧?” 不知不觉,他们到了谷底。 美人鱼赶紧上前:“你们终于回来啦,快两个月了,若再不回来,军师就会亲自去彩霞山找你们呢。” “发生什么事了?”裤子云将采来的野花送给她。 “大事倒没有,在你离开后不久,花落meimei不顾阻拦与相劝,同花头meimei一道去了京城,至今消息全无,按理,花头没中盅毒,只一阵叶雨的功夫就可回来报信的,唉。” “还发生过其它事吗?” “魂魄之影的花枝一直躲在山崖的壁画里,不出来,一逢雨雪之夜,便发出嘤嘤的哭声,不过,今儿你回来了,可以去安慰她。”
“哦,明白了。” “另外,被你抢来的四大美人,不不不,抓来的,她们绝食几天了,说什么要心甘情愿地做你的丫鬟,否则,她们生无可恋。” 裤子云哭笑了一下:“这军队之事夫人怎么不提呀?如此大张旗鼓,难道不怕方亦曲向朝廷诬陷你们想造反?” 这时,肥肥带着军师过来了。 军师接话:“方亦曲还在观望中,虽然他得知豆娘和仙子们被从皇宫赶了出来,但又担心一旦某个仙子坐实皇妃娘娘这一位置,搞不好就会自毁前程。你回来得正好,我想发兵峨嵋山,直捣秋千索的老巢,把峨嵋变作革命的根据地之一。” 肥肥插话:“我还是担心朝廷会把我们定为造反派。” 司北往凑上前来:“苍天啊,只要我们大胜秋千索,朝廷反而会重视我们呢,毕竟现在是多事之秋,朝廷正被死灰复燃的西突厥犯我西北边境而大伤脑筋,正是用人之际呢。” 裤子云点了点头,淡淡地问:“如此多的兵士cao练,哪来那么多的口粮和睡卧?” 军师哈哈大笑:“你一定想不到吧?你和舟弃竖一起先猜猜,大家别说哈。” 峡谷的人越来越多,豆娘、花夕、花阳、花下带着四大美女和宫商角涌过来了。紫衣大侠、玄武将军、东风破、朴承安被雪娘带了过来。 气氛开始热烈。 裤子云仍没猜出众多士兵吃喝拉撒这一严重问题,舟弃竖也没猜出个所以然。 这时军师笑道:“不用猜了,独眼龙贺天问来过这里,现在知道答案了吧?” “不会吧,原来是他在提供军粮等?他至今还没讨个官呢,我裤子云不信。” 这时,花阳接话:“云哥哥只信爱情吗?我看也未必吧。” 玄武将军不悦,嘟咙:“人家信不信爱情,你咋知道?你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 花夕生怕气氛尴尬,赶紧微笑道:“别跑题了,军粮和被褥等物质都是方亦曲组织的,我看,他和贺天问都在挣表现。” 舟弃竖嘀咕:“不是说他们知道皇妃一事泡汤了吗?” 肥肥发出尖叫:“多亏花大伯逢人便说女儿花落与花头又被皇上叫到京城去了。” 哦! ... 那天晚上。星冷月寒。 裤子云单独与军师在溪边散步,他将杜娥一事说了出来。 “可怜的孩子,痴情的女子,可恶的社会,”军师很伤心,“云,你肩上的责任越来越大了,不要辜负了那些深爱你的人,你一定要抓紧时间从岳父舟弃横那里修炼完中四境,甚至上四境,你是我们的主心骨,山崖的那些标语你看到了吧,我们虽是星星之火,却有燎原之势。” “是的,我明白了。只是这次进攻峨嵋山,会有必胜的把握吗?秋千索毕竟跟来俊臣是远房亲戚,多年来有慧灵根的生意往来,不排除来俊臣会发兵帮助他。” 军师借着月色,摸起一块石头,扔向溪水里,激起一簇水花。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呵,看到水花没有?别小看普通的石子,一石可以激起千层浪。 千层浪,来俊臣的仇家岂止你我,他暗害了那么多的大臣,早就种下了千层恶浪了。 我料定来俊臣是不会公然出面帮助秋千索的,你想想,这么久了,来俊臣都没再派高手侵犯黑峡谷,这说明他遇到了朝廷的阻力,说他公报私仇,要不,天霸败走后,来俊臣打死定不会放过我们的,他有权有势有钱。” 裤子云还是有点犹豫。 军师笑道:“云,你身上的赌性呢?哪里去了?一个人多多少少要具有一点赌性。” “是的,我认这个赌性的理,军师你说吧,何时进攻?需要我做点什么?一切听你的。” “春分进攻,就让我们以春天的名义开户替天行道之旅!” “好!” “云,明天,我想给杜娥开个悼念大会,用‘爱’作为标语,就这一个字。唉,毕竟破破烂烂的人间需要爱情经常浇灌,方可提神。” “多谢军师。” 这时,后山崖壁发出嘤嘤哭泣声。 那是魂魄之影的花枝发出的,裤子云只得返身向壁画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