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魔心不可测 （五）
“你比我想象的更快一些，我以为你会在蜃楼世界里住上几年，才想着打破梦境！”南宫雪坐在了院子前的台阶上，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石阶。 “梵罗天困住我的蜃楼小世界已经被我粉碎，只是因为他的掌中世界层层相叠，我只有将你们的蜃楼世界全都破开才能回到生死炉残破空间！” 柳知返坐了上去，说道，“虚假的东西，有什么好留恋的，梵罗天虚构了我记忆中最爱的人，但她刚刚出现就被我破碎了，这种伎俩对我没用！” 南宫雪侧头看着他的侧脸，“如果你能对自己最爱的人毫不犹豫地拔刀相向，哪怕斩破的只是她的幻影，那也说明你对她并不是真正的爱！至少不足够。” 柳知返摇摇头，“我不认同你的说法，但我也不想和你辩解什么！月婵知道的话，她也会支持我的选择，因为我知道要是有人用我的假象试图迷惑她，让她做出错误的选择，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递过她的剑！” 南宫雪轻声一叹，“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我不知该说你是理智还是无情！” “人类是喜欢逃避的生物，人心是喜欢幻想的东西，我们更喜欢生存在梦境中不是吗？哪怕明知是虚假的，也想着要自己骗自己！” 柳知返望着院中一丛繁茂的栀子树，低声说道，“人心拒绝缺憾，但我的心已不完全是人类的心！或许我从小想事情和别人就有那么一点儿不同！” “你有心魔？”南宫雪皱眉道，“邪派修士有所成就者大多有心魔难斩！” 柳知返摇头一笑，心里暗道，自己就是古魔残魂转世，说是心魔倒不如说是魔心更为贴切！ “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武道二圣的真面目，和我想象的不同！若不是场合不对，我真想和他们过一过招！” 南宫雪苦笑了一声，“他们只是梵罗天根据我的记忆塑造出来的武道二圣的假象罢了，实力不会超过我，你想和他们交手，还不如和我光明正大地打一场！” 柳知返听出她还在为之前自己耍心机赢了她而耿耿于怀，所以他没说话。 南宫雪叹息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那个武道二圣也不是真的师父和师伯，只是我不忍从这梦境中醒来，也不能醒来!我们这些人，都被仙灵岛和梵罗天束缚着魂魄，在这里几千年若是连着一份虚幻的幸福都没有，我不知道我们怎么能一直存在下去！” 她扭头说道，“我和陈九剑，赤焰剑仙这些人都是因为某些原因而来到仙灵岛，然后被梵罗天吞入他的掌中小世界，我们心中最大的缺憾被他所窥探到，因此梵罗天利用这些蜃楼世界将我们迷惑留在了这里，我一生最希望得到的，就是能和师父师伯永远在一起生活下去，梵罗天向我承诺，只要我答应将自己的魂魄和他做交换，他就实现我的梦想，用他的古仙之力重构一个新的世界，让师父和师伯在其中复活，我答应了，等我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只是我记忆中的假象时，想要梦醒已然不可能！” “人皆有憾事！对我们这些先代超级强者也是如此！” 柳知返不解道，“为何不能脱离这些虚假的世界！” 南宫雪说道，“一开始我们答应了梵罗天的条件，就意味着我们将自己的魂魄和他的掌中世界融合在了一起，至于我们原本的身体，早就化为了生之气息和生死炉残片连在一处，想要脱离梵罗天的掌控，只有通过外力来破开梵罗天对我们魂魄的执掌！” “而你和妖皇紫川，就是可能解开梵罗天对我们掌控的一缕希望！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梵罗天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可战胜，他所有的手段不过是这蜃楼世界罢了，我们是他的囚徒，他又何尝不是生死炉残片的囚徒！” 她指着柳知返说道，“你身上拥有生死炉死气，梵罗天虚构出的这个蜃楼世界，其实是借用了生死炉生之碎片的空间之力，只要用你的生死炉死气抵消生死炉生之力量对我们的束缚，我们的灵魂便得解脱！” 柳知返听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低头对南宫雪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上路吧！” 南宫雪转过头看着小院中，正在下棋下地眉飞色舞的武道二圣，低声说道，“等我再做一次晚饭给他们不行吗？” 柳知返眯着眼睛看着她，“几千年了，这个梦还没做够？” 南宫雪的神情垮了下来，她缓缓闭上眼，咬着嘴唇点点头，“那好吧！” 柳知返问道，“梵罗天束缚你们的锁链在哪里？” 南宫雪犹豫了片刻，涩然道，“束缚我们的锁链便是我们的执念----” 柳知返点了点头，心下了然！ 他走入小院之中，手中红光一闪，一道黑火直奔树下的武道二圣而去。 两人同时抬起头看向柳知返，他们目光中似乎并没有太多惊讶，也没有任何反抗，黑火眨眼间将他们吞噬。 整个院子都燃烧了起来，整个天空，整个世界也跟着燃烧，好像被烧毁的纸糊的世界。 不知是不是错觉，火光之中柳知返隐约看到天生凌云士对柳知返身后的南宫雪看了一眼，对着她点了点头。 南宫雪闭着眼睛说道，“当年师父和师伯离开武道派，云游天下最后不知所踪，全派上下再无人见过他们的踪影，我辞别了师兄外出寻找师父他们，几乎寻遍了天下却杳无音讯。” 她露出一抹苦笑，“我找遍了天下五州，找遍了四海之中的南海，北溟海，穆兰海，最后才到这东海之上，无意中踏上这座仙灵岛，遇见远古仙族，被永远禁锢在此！” “至于师父和师伯的踪迹，我依然没有半点儿线索----” 柳知返想了想说道，“也许武道二圣本就不想让你们找到他们，也或许他们离开了这个世间，去了所谓仙界，所谓冥界等等，毕竟人间对他们而言已无高手！像他们这等存在，何处去不得？我和月婵多年前在死水之下找到二圣所留下的笔记。” “那也许是他们在人间最后的痕迹，而死水之下是生死炉死之碎片，当时已经和冥界贯通，被冥界所吞噬，由此推之，武道二圣很可能最后是去了冥界！” 南宫雪猛地睁开眼，“当真？” 柳知返点点头，“那本笔记现在武道派之手，算起来，武道二圣也算是找到了隔代传人！” 南宫雪这时却又黯然地低下头，“只是我却是不能去冥界寻找他们了！经历了数千余年，他们也许早就形神俱灭了，再者说生死炉生之碎片一旦被你们夺走，我们这些人的结局无外乎一死，这些执念终究只能随风而逝，也许我早该放下了。” 这时在燃烧的空气中一个人影由透明渐渐变得真实！梵罗天从空气中走出，面带怜悯之色，声音却是冰冷，“南宫雪，你就这么放弃了你敬爱的师父和师伯吗？” 南宫雪哼了一声，“师父和师伯永远都在我心里，而不是你虚构的这个蜃楼世界中！” 梵罗天又说道，“难道在这虚幻的梦境里，你不快乐？你能永远和你师父师伯在一起，不用担心生老病死，而你现在却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火烧死，你忘了那两个人曾经对你的恩情了吗？” “难道他们不是你所遗憾的执念所在吗？如此轻易就放弃了，是不是那两个人在你心里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南宫雪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怒道，“我没有，我已经困在这幻境中几千年，我对师父师伯的感情是不会变的！” 梵罗天冷笑了一声，满是嘲弄和戏谑。 这时柳知返上前一把抓住了梵罗天的喉咙，“跟他有什么可说的！别被他迷惑了你的内心，南宫雪！” “梵罗天，你好歹也是远古仙族，用这些烟儿泡鬼吹灯的手段有意思吗？你的外强中干已经被我识破了，你就等着我离开蜃楼世界后将你赶回你的仙界吧！” 柳知返手上黑火燃烧了起来，将梵罗天的身体烧成灰烬，梵罗天看着柳知返满是怜悯的目光，“那咱们就拭目以待，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胜者，人类！” 梵罗天的幻影被烧成了灰，南宫雪的蜃楼世界也燃烧殆尽，好似灰烬一般缓缓消失，周围的景色却是变了！ 他们来到了另一个小世界中。 南宫雪四下看了看，“这是什么地方？” 只见天色阴沉，阴云滚滚，一阵阵冷风刺骨袭来，一座山峰陡峭的大山横在面前，大山左右更有两座矮小一些的山头。 在中间主峰上黑云密布，终年不散，主峰山下却有一片火红的枫林煞是惹眼！ 望着那座熟悉的山峰，柳知返说道，“罗刹峰！” “这是萧梅欣祖师的蜃楼世界！” “原来这就是罗刹峰，我在阳间的时候却是没有去过罗刹峰，和罗刹峰那些邪道修士也没什么交情！却不知萧梅欣心中所缺憾之事是谁什么！” 柳知返眨了眨眼睛，抿嘴道，“世间人所缺憾之事大多为情，也许是萧梅欣曾经遗憾失去的一段感情，就是不知萧梅欣祖师的隐秘之事被我看见，这算不算欺师灭祖。” 南宫雪笑了笑，“萧梅欣可看不出是会为情所困的人！我们上山去看一看不就了然，正好我还没去过罗刹峰！听说你们罗刹峰后山有一尊罗刹化血尊很是奥妙，我正好去看看！” 柳知返点点头，“你现在也只能在萧祖师的记忆幻境中看一看那座石像了，现实中罗刹化血尊已然破碎！” “哦？难道你们罗刹峰也被人打上了峰顶，毁了那座化血尊？” 柳知返摇摇头，迈步往罗刹峰上走去，一边说道，“罗刹化血尊被我炼化了，后来在沧帝城被九嶷剑斩碎！” 一踏上罗刹峰的主峰，明显感到一股紧张的肃杀之气迎面而来，罗刹峰分上中下三院，分别为下壬院，螭魂院，罗魔院，下壬院一般是奴仆杂役和一些世俗香客供奉所住。 还没进入下壬院柳知返就感到周围充满了紧张的压迫感，遇见了几个罗刹峰门人也都冷冰冰看着上山的二人，目光中满是审视和杀气。 “你们罗刹峰的人都是这么具有敌意吗？” 柳知返摇摇头，“这里是萧梅欣师祖幻想出的世界，可不是真正的罗刹峰，谁知道那女人梦想中的罗刹峰是什么样子！” 话音未落就听前面传来一声大喝，“什么人，不经通报便擅闯罗刹峰，活腻了不成！” 柳知返转头看去，下壬院院门外两名穿着罗刹峰门人服饰的修士正冷冰冰地看着他，手中已经握住了自己的法宝！ 南宫雪说道，“我是武道派南宫雪，要见你们峰主萧梅欣----” “住口！”没想到那两名弟子脸色骤然间愈发阴沉，好像被羞辱了一般涨红了脸，杀气森森寒声道，“女王大人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女王---大人？”柳知返和南宫雪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觉得这个称呼有那么一点儿怪异！ “哼！谁不知道我们罗刹峰现在乃是天下修行界之共主，女王大人掌管三宫十二峰，五宗七大派，就连沧帝城司徒氏每年也要来此朝贡问安，不是吓唬你，我就是司徒氏直系后裔，承蒙女王大人赏识才加入了罗刹峰，你算个什么东西？” “就是，女王大人是你们想见就见的？什么武道派南宫雪，没听说过，趁我二人还没发火，从哪里来快快滚回哪里去，回去准备好礼物，写好拜帖再来拜山！”另一人说道。 南宫雪被气得小胸脯乱颤。 柳知返抿了抿嘴唇，“萧梅欣祖师心中所缺憾之事，我似乎知道了。” 他走上前两步，双臂之上黑火熊熊，阴煞之气骤起，“闹出点儿动静她自然会出来！” 两名守门的弟子一看柳知返身上的煞火，不由得吃了一惊，“罗刹焚脉经？原来你也是罗刹峰弟子，失敬失敬，只是你作为咱们天下第一派的弟子，怎么和这一个外人走在了一起？” 柳知返哼了一声，就见他身形一闪，闪电般出现在二人面前，双掌对着他们胸口啪的一掌拍了出去，只将二人打出十几丈远滚入了下壬院内！ 他左臂高举，一道黑火冲上天空，化作一条巨大的煞火之龙，钻入云层间翻滚咆哮！ “这么大的动静，萧祖师应该听得见了吧！” 南宫雪撇撇嘴，“就怕你引不出萧梅欣，反倒引来罗刹峰的修士来和你拼命！-----不过也无妨，蜃楼世界里的人实力不会超过其主人，这里所有人加一起也不会强过她，萧梅欣不是你的对手，其他人自然无须顾虑。” 这时就听下壬院内一阵嘈杂，随后一对修士穿着黑衣黑袍，噔噔噔快步走出，整齐划一，来到柳知返和南宫雪二人面前。 为首的一个白发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番柳知返，脸上满是杀气，但却又强忍着不敢发作，只是冷声道，“女王大人让你二人上山聆听训话！” 南宫雪恼怒地冷哼了一声，“训话？这是她原话？” 柳知返摆摆手说道，“对我而言听祖师训话，也没什么不对！”说着他跟着那两队黑衣修士走上罗刹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