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小说网 - 仙侠小说 - 绯影魔踪在线阅读 - 第三十章 酣然杀奴得鬼刀

第三十章 酣然杀奴得鬼刀

    水缸下面燃着木炭,热气蒸出水面。

    水中蹲坐着一个消瘦的少年,正在一遍又一遍擦洗身子,热水带着一层淡红色。

    旁边的木桌上放着三样东西,一盏粗瓷油灯,一个装满了饼和咸菜的袋子,还有一柄大刀。

    这都是柳知返的东西,那柄大刀不久前还是另一个莽汉的武器,大刀沉默地放在桌子上,没有任何声势威力,也没有霹雳雷鸣血光。

    柳知返将自己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之后,将缸中的水全都倒进了院子里的菜园,然后回到屋中坐在油灯旁开始吃东西,有人说人第一次杀人都会呕吐,但柳知返不知道为什么杀了那些人之后,肚子里面奇饿无比。

    粗面饼就着咸菜,他吃的不紧不慢,速度却很快,一张张饼在他手里变小,消失,直到将整袋的饼都吃光才又喝了碗水。

    临睡前他看了看那柄大刀,刀很重,他拖着很费力,更别说像杨莽那样挥舞自如,不过要是学会御物之法的话,应该就能够随心使用了,他将刀藏到桌子下面,并不觉得这个地方有多危险,做完这一切他熄灭了油灯躺在床上开始睡觉。

    这一夜都很安静,那一侧邻居不再像往常一样喧哗叫嚷,没有了低级妓女的呻吟呼喊,另一侧苑娘也不再偷偷哭泣,甚至每隔几天那个极乐院的管事来到这里进行一个疯狂丑恶的晚上,对她而言也渐渐成了一段例行公事。

    就像柳知返每天早起打扫并不脏的楼阁庭院一样习惯了。

    而安静地诡异的是,他和杨莽斗法闹出那么大动静,影城竟然没有任何人过来查看或者凑热闹,也许这也是影城中的潜规则之一。

    但影城中死了人,其中之一还是极乐院的管事这件事不会一直没有回音,沧帝城不会坐视不管,第二天就有人来到这里调查这件事。

    柳知返早晨在进入萧落楼的时候,就发现珊瑚玲珑四女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怪异,玲珑她们倒还好,珊瑚却眼神飘忽,隐藏着某种恨意,当然她们绝不会猜测那五个仆役和极乐院杨莽是被他杀的。

    玲珑拉着柳知返的手低声问道,“知返,昨晚你没听到什么声音吧?”她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关切。

    柳知返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儿,浓重的有些刺鼻,低头说道,“听到了叫喊声,我没敢出去,怕惹祸事!”

    玲珑拍着饱满的胸脯松了口气,“那就好,极乐院的修士被杀了,凶手听说是邪派的人,要是你出去了恐怕也会被害。”

    珊瑚冷笑道,“也许知返出去了被那个邪派高手看重收他当徒弟呢!被杀的杨莽你们知道吧,他可不是那些仆役奴隶,他是修为精深的修士!一身控血咒诀诡异阴毒,能够杀了他又潜藏无踪的,恐怕不是寥寥之辈!”

    “司徒氏的主人们不会坐视不管的,不过事情发生在知返屋子的隔壁,知返还是小心一点为好。”玲珑说道。

    柳知返刚刚回到影城,果然便有三个年轻修士来到他这里调查,三人穿着同样的衣服,胸前金丝绣着‘司徒’二字,一人腰间悬着长剑,另外两人一人用刀,一人背着长枪。

    一脚踢开柳知返的门,进来看到柳知返坐在桌边,三人在他身上打量一眼,佩剑的修士问道,“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柳知返答道,“萧落的奴仆,柳知返!”

    背枪的那人对两人说道,“萧落是三少爷手下的女修士,炼的洪霞玄功,一柄虹彩游神枪修为了的!”

    “萧落主人跟随大小姐去了苍鹭山----”柳知返解释道。

    佩剑之人眯了眯眼睛,一挥手,“搜!”

    另外两人便进入屋内翻墙倒柜,将他的木床也翻了个个,在米缸,唯一的柜子里面翻了一通,墙面上每一块砖都敲了几下,确定里面没有夹层才算完,就是没查看柳知返面前的桌子。

    “什么都没有,大人!”

    佩剑的人点点头,挥手两个人跟着他离开。这时屋外又走来两人,一人问道,“怎么样,这里有什么发现吗?”

    “回前辈,这里住着萧落院主人萧落的侍奴,并没有发现杨莽的鬼獠刀。”佩剑之人说道。

    “你们继续往下面搜查。”

    “是,前辈。”说话间那两人便进了柳知返的屋子。

    这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瘦的年纪大概三十许,穿着身青衣,头发灰白脸色铁青,一脸苦相,矮胖的年纪大一些,圆脸大耳,面如羊肝,有微须,一双眼睛带着笑意,说起话来和和气气。

    柳知返见二人似是随意地走进屋来,便躬身道,“见过两位前辈!”

    矮胖子看到柳知返露出些许惊讶,“原来是一个小童!”

    “我是惩戒院的大管事,我叫周湍,我旁边儿这死人脸叫赵无破,小兄弟不必多礼!我们就是随便看看。”矮胖子笑道,“昨晚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先是听到女人笑声和呻吟,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又听到有人惨叫呼喊,还有风雷般的声音,我胆子小没敢出去看。”

    矮胖子周湍对身边的赵无破笑道,“这孩子倒是直言不讳!”他在屋内转了一圈儿,然后停在一面墙边,指着墙上一个方形的小洞问道,“这个洞---是怎么弄出来的!以前就有吗?”

    柳知返一看心里不由一惊,那个洞是那天他愤怒地将灰铁条插进去留下来的,昨晚杀了杨莽之后断成两截的灰铁条已经被他扔到影城里的河道中。

    “那是隔壁几位大哥留下来的,他们曾经拿着一根铁条来这里殴打小人---”

    “可怜的孩子!”周湍露出悲悯的神色,从腰中逃出两个金灿灿的金元宝塞进他手里,摇了摇头叹道,“影城虽然有些地方很有意思,但总体风气和我沧帝城光辉尊贵不符,樱兰家主何时才能让影城也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呀。”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赵无破这时嘴里挤出了两个字,“废屁!”

    极乐院杨莽被杀的事情并没有在影城中掀起多大的波澜,沧帝城高手无数,杨莽的死还不足以惊动那些真正的强者,隔壁的房间被收拾了一番,很快就住进了一对母子,至于死去的那五个仆役,就像死在下水道中的老鼠一样没有任何人注意他们。

    杨莽的法宝鬼獠刀也没有找到,事情很快不了了之,住进隔壁的母子很安静,甚至几乎足不出户,柳知返只偶尔几次看到那个年轻母亲在晚上走进影城街道买一些粮食。

    过了几天之后一天晚上,隔壁的母子却来到了柳知返的院子。

    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一个和柳知返年纪相仿的少年,女人长得非常漂亮,比柳知返见到过的任何女人都漂亮,也只有苍鹭山的灵若和灵雅姐妹能和她相提并论,但气质却大为不同,灵若淡雅灵雅活泼,而这个女人却在柔弱中透着一股小女人的温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恐怕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忍不住想要呵护,或者蹂躏。

    柳知返并不惊艳她的美貌与气质,他年纪还没到闻香识女人的时候,而是她那种感觉和自己的母亲有些相似,甚至看到她看自己儿子的目光,都让柳知返想起了小时候母亲看着自己的眼神,于是在第一次看到这对母子的时候,柳知返心里就有一根弦被拨动了。

    女人提着一个盒子,里面有一盘糕点,看到柳知返笑道,“小兄弟,你就是住在这里的吗?我叫苏月茹,这是我儿子苏晚,以后我们就是邻居啦!”

    柳知返难看地笑了笑,“我叫柳知返,见过苏小姐!”

    女人掩口轻轻一笑,“我可不是大小姐,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苏阿姨吧。怎么样?知返!”

    “苏--苏阿姨!”柳知返别扭地叫了一声,低下头脸有些红。

    苏月茹笑眯眯地点点头,“晚儿,叫柳哥哥!”

    那个少年长得很清秀,脸蛋儿白皙,眼睛明亮,眉目间有一股女孩儿一样的稚气,说话声音也清脆,看了看柳知返却哼了一声,“他才不是我哥哥呢!”

    “这孩子从小就不听话,知返你不要介意呀!”

    柳知返摆摆手,苏月茹四下看了看,随口问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你父母家人呢?”

    “他们都不在了,我一个人生活!”柳知返低声说道。

    “哦-----”苏月茹眼中泛起一抹柔和的光彩。

    夜晚,蛐蛐在不知何处喋喋不休地振翅鸣叫,死水般的影城偏偏不静,一边传来母亲哄孩子入睡的轻轻歌唱,一边传来女人嘶哑力竭的喘息。

    每一次过后柳知返都要照顾她两天才能恢复,柳知返知道苑娘已经麻木了,苑娘能够活下来的唯一动力就是他。

    苑娘不知道这个好像阴冷沉默又好像懦弱胆小的少年为什么唯独对自己这样,为什么要照顾这样的自己,如果他是一个十四五的少年,她还觉得他是贪图自己的身体,然而面对这样的柳知返苑娘不知道他到底心中是怎么想的,所以她将他当成那个哭泣的晚上生灵派遣到自己身边拯救自己的精灵。

    但柳知返有着自己的理由。

    他知道自己在向黑暗的路上行走,无论是自己的性格还是修炼的法诀,他觉得这些都是必要的,在这影城中活下来必要的,报杀父杀母之仇是必要的,但他也知道完全行走在黑暗里,只会让一个人越来越扭曲,渐渐变成非人的生物,所以他需要将自己的良善怜悯温柔等等所有这些和黑暗阴冷不沾边的东西找到一个寄托的地方。

    苑娘失去了一只手臂,她是极乐院登记在册的人,所以她不会背叛自己,她是柳知返现在能够选择的最合适的那个心中光明的一处秘密花园!

    所以听到苑娘的呻吟叫喊,哭泣祈求,柳知返就像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用烧红的针一下一下刺痛着。

    他握紧了鬼獠刀,将体内绯云诀催生出的左右黑煞元劲一遍遍送入鬼獠刀中,摧毁杨莽留下来的烙印,将它祭炼成为自己的法宝。

    体内黑煞元劲枯竭,他强行运转法诀燃烧精力催生灵海,又将右手紫魅元劲逆行归入玄府,转化为黑煞元劲使用,鼻孔淌出两行血液,滴在了鬼獠刀上。

    刀刃仿佛发出一声轻微的叫声。

    一层血色光芒在刀头的鬼头上面盘桓,柳知返牙齿咬得咯咯响,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一股黑色烟气一举将那层血色光芒荡碎。

    鬼獠刀颤鸣一声,仿佛在回应新的主人。柳知返全身每一寸筋rou都撕裂了一样痛楚,体内元劲本是血液一样循环往复,而一次使用枯竭就如同血液流光,在重新生成的过程中是难以忍受的痛苦。

    他躺在地上一下一下用拳头砸着地面,双手印记缓缓长大一圈儿,他嘴里没有发出一声,不知何时才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