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巧见
虽然马车依旧在不停的向前赶路，但是只要是看得清弥生动作的人，都知道他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哼。知道有如何？”将奇七自是不像几个手下那般忧心。此处距马车不过千丈距离，凡人担忧这这数百丈之山，纵然有骏马来不及追赶。 但将奇七不同，蓄海之身过这崖壁要远胜飞鸟之速。若是对方想跑，不消片刻，便能追上。 越是接近峡谷，越是能感觉到后方的围堵。林间细细碎碎的声响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靠近。 “是要把我们堵在这峡谷中吗？” 马车内。算算时间，是快到空鼎城的时候了。 尽管身体的虚弱还没有缓解，但也没有继续休养的时间了。伊祁巍颤着身子，一件件换好衣服，又细细整理好每处褶皱，再清理干净仪表。 除了面容上略显苍白，其余的看起来与平常无异。想了想伊祁又取出一条白底方巾，上面是乌黑的墨迹绘出的一杆写放的毛笔。 这是一种默许的规矩。起源自卜命师，这是一群同样传承久远的人，起源已经难以追查，即便是密幽派这样一群渴求未知的人，也必须承认卜命师在过往的历史中留下了大片的阴影，难以解密。 在已有记载的事件中，第二次人妖大战中，便有卜命师的暗中推手。再往前，有人怀疑在天命派崛起的背后，就有卜命师的踪迹。毕竟卜命师这种存在，窥探的便是天地的不宣之密。 甚至，在一些密幽派的不传秘典中，追溯至人族杀出东洲时，也能隐约察觉到疑似卜命师的手笔。 这些占天卦地的存在，在史载中，每当卜命师现身时，总是身着宽大布裳，头戴冠帽，带着一柄长杆，上挂一尺宽三尺长的粗布旗。手中或拿这天命派的命器，或持有密幽派的典藏。 这副模型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人们分辨卜命师的依据，毕竟其余的时候，这些卜命师也都与常人无异，大多数人也只有从这衣着来分辨身份。又因这些卜命师现身总是因为他们念叨的天时，进而生出一连串的事端，这副模样也被认为是认为是事端将生的标志。 时至今日，广袤的圣炎大陆即便有着分割世界的万兽妖山存在，但圣炎人族依旧能做到来往自如。长久积累下的种种痕迹，也使得卜命师再不能如以往那般不可测度。 现在，广为人知的认知中，卜命师蜗居南荒，自成天机阁。虽然不如从前那样隐于暗中，拨弄是非，但其卜算天下大小事端的本事，也足以稳坐各方势力的座上宾。 而那副模样中的长旗，也因大多闲赋的奇人异事效仿此法，四处求职供事演变为一种标识——手持长旗便是要入世寻一处供奉。 “伊祁。情况有变，你小心些。” 外面穿来声音，打断伊祁动作。此处将至空鼎城，伊祁脱离慕家本意便是不想牵连慕家，但是天下之行，若无一势做倚，便没了撬动时局的力量。 东洲大势便在世家，空鼎城或许不失为一个选择。只是…… 突然，外面响起轰隆一声巨响。伴着一阵巨石坠地声，马车内的空间也随之震动起来。 空洞木构造的空间本质上还是依附于空洞木本身，这点与储物之器有着相当大的差距。车马收到的震动通过木制本身传递到内部的空间。 本身就因为虚弱四肢乏力的伊祁，足下一软整个人便紧贴着桌角倒了下去。 等到震动停止，伊祁扶着桌角起身，看着身后寸许处的柜子。暗觉庆幸。 整理下衣衫，伊祁便快步走出马车。 即便此处不是慕家势力触及的范围。但是，空鼎城的近处，竟然会有人敢袭击带有家徽的车辆，着实有些奇怪。 打开车门，迎面所见便是弥生与一个灰蓝色衣着的人缠斗在一起。而缠斗的两人身后，大块的落石阻塞了前路。 不待伊祁再看清其他状况，背后轻微的声响传入耳中。两柄银光锃亮的刀刃已经左右交叉着架在脖子上。 伊祁倒也干脆，手中折扇往脚下一丢，双手举起。 “我投降。” 战斗的话，他最多也就欺负一下普通的小孩子。同时面对两个持刀的成人，还是等救援吧。 “额。这么怂的富家少爷，还是头一次见。”愕然的看着伊祁这么干脆的动作，伊祁左侧持刀的人禁不住感叹道。 “几位认得在下。”认得出世家的家徽还有胆量动手，是那家的势力呢？ “小子。你怎么知道我们……”这次是右边的人，只是说道一半便被另一人打断。 ‘没猜错。’稍微正了正身，微微错开脖颈前的两柄刀。印证了猜测，弥生便不在关注两人，对方认为他是世家少爷，就不会对他下手。只要注意下，这些人别把刀架的太紧无伤就行了。 真正要注意的，是那个与伊祁缠斗的人。从气息上来看，对方明显弱于弥生，或许只有蓄海境。但却能与伊祁斗的不相上下。 ‘除了伊祁本身的问题。那人的武器也……慕家的炼器手法的特征。会是熟人吗…’ 另一边，两人的缠斗已经僵持许久。 将奇七仗着手中兵器，一柄长枪舞的大开大合。行招间带起的劲风在周遭地面和崖壁上划出一道道划痕。仿佛手中持的不是长枪，而且一柄七尺的特制长刀。 反观弥生，虽然空手对敌，但是凝气在内，周身斗气充盈。无论是回气还是行招间都要强过将奇七。 一边化去长枪带起的气刃，一边伺机在枪影间寻找机会。倒是要比将奇七游刃有余的多。 ‘要强攻吗？这柄枪只是奇兵，可是蓄海……不行，还是再找机会吧。’ 电光火石间，将奇七一枪当头直劈，伊祁身形一住，不退反进。双臂交叉抵住枪身，手上气劲一震架开长枪。逼得将奇七中门大开。 片刻迟疑，将奇七抓住机会。长枪顺势抡圆，枪把末端的尖头倒转向前，弓步突刺直指心窝。 战局突变，眨眼之间，攻守转换。 玄师不惧凡铁刀柄。但将奇七手中所持炼器师所制的兵刃。 奇祭宝灵天。这是由炼器世家所分的炼器境界。即便是最低品级的奇兵，也是一个炼器师的心血所在。远非凡铁能及。玄师rou身能受凡兵不损，但被奇兵一击，却要受创。 更何况，直觉告诉弥生，这柄枪，很可能不止是奇兵。 逼命时刻，弥生亦不敢托大。凝气胜在斗气充盈，即便气力不及回转，弥生依旧能运使周身气劲。加成武学心法，仓促行招也不损几分威力。 双掌间气流堆叠，弥生没有选择硬当这一枪。 流风，是比水还要不拘与形体的东西。 借着双掌间的气流护持，弥生将双手从两侧合向尖端，随机一手拨劲一手借力。 在长枪偏转的瞬间，弥生已经贴着枪身移至将奇七身前。一手成爪扣住握枪的手，一手成刀停在咽喉前一寸。 “你输了，投降吧！” ‘这家伙。没杀过人吗？’见弥生竟然在最后时留手，伊祁心中浮现一个惊骇的猜想。 东洲浩渺，所居人口比之赤星沙漠的沙尘只多不少。即便是慕家这样的世家无法统计到底有多少人生活在东洲这片土地上。 人命，是东洲最不值钱的东西。在世家眼里，不那是比路边的野草还要不值钱的东西。 倒也不是说人命真就比不过几株杂草，只是不会有人去在意。 且不说依旧保有古祭炼器之术的炼器世家，即是是在东洲有着最好声誉的丹行会——曾开发的化丹术能将一枚低阶丹丸化成千万颗药丸，靠着这样的方法大量转化低阶的疗伤丹，此举曾大幅解决了平民的伤痛。 即便是这样的丹行会，也有为了研制新的丹方，而取技于古法血祭中，以活人骨血为引，炼制丹药。 就以伊祁手中的密册记述，这种方向的研究，在丹行会内部持续了将近万年的时间。期间用掉的活人，血rou堆起来，也是一座高峰奇景。 就是在这样的东洲中，伊祁竟然发现了一个不杀人的人？ ‘他也不是世家的人吗？这倒是要影响不少。’ 再说将奇七，对于弥生的留手同样震惊不已。掌心带发的禁止缓缓隐去。 “停停停。不打了不打了。你叫什么？我对你很感兴趣！”缓缓翻掌旋纳，长枪化作一枚红色的戒指套在中指上，两条艳红的细丝从戒指上延伸，缠绕在手腕上。 见对方收起武器，弥生暗松一口气。虽然书上的人都杀人不眨眼，但第一次吗？即便是伊祁被人威胁着生命，弥生也不敢保证自己下得了手。 “喂。你们…”忽然，将奇七瞪大了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你们，杀了他！”紧咬着牙关，将奇七下达了意外的命令。 两个架着刀的小弟还在暗自惋惜自家老大安然无恙，便听见将奇七下的命令。既然老大没事，脱离苦海无望，那也就只能继续听命了。 虽然伊祁有微微正身，但也不过让两柄钢刀离开自己短寸之距。两名小弟能被将奇七重点提携，自然有其长处。 伊祁看不到身后的动静，弥生却是正对着看的清楚，两人错开脚步，使得身体脱离后位而立在伊祁斜后方两侧，两人手臂同时发力，钢刀寒光凛凛。 且不说后方还是车厢，即便退得了，伊祁此刻孱弱的身体也逃不开两人挥刀的范围。 顷刻间，已是逼命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