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 公司】
半城在数天时间里逐步走上正轨，有了褚江雪这位老团长，黑翎军连扫三处18级副本填补装备，鸿鹄军则稳定打掉县城附近几个十五级白银BOSS，将固定团等级拉到六级，可囊括3000人，截止到昨天晚上，两团优中选优，总共吸纳近四千精锐玩家，并分出几个小团长统筹未选上的玩家建立新固定团。 “加上青山发过来的情报，目前探明有黄金级BOSS的是鹿城古街和闲山枯林两个图，但都被人盯死了，下手的压力很大。”褚江雪把资料发进指挥群聊。 众人讨论过后，都觉得风险太大，由于团队走的精兵路线，人数劣势太大，更何况初创工会凝聚力有限，随便一次打击都足以致命，决不能赌。 “不良和天籁最近减少了和其他公会的摩擦，但保不齐在等我们行动，就算青山隐隐说过会帮忙，咱也不能把宝押在别人身上。 不如先组个小队，进这里一探。”傅明打开地图，将目标定在xue山矿洞。 此前刘瀚已经用保留的双向传送再次探查过，根据矿洞底层的怪物分布密度，最深处很可能镇守着黄金级BOSS，而且现在为止，似乎还没人到达他们之前发现的位置，一定要把握机会。 计划敲定，时间定在了明天。 “大哥，w姐来吗？”青橙问道。 傅明看着好友栏，对方处于离线状态。 聚会前的那段时间，w曾上过两次线，可每次都不到一小时便匆匆下了，也没有回应傅明的问题，好像完全忘了曾说的话。而自打上次下线后，她其实已经快一周不在线了。 “先准备吧。”傅明淡淡道。 众人相视一眼，这几天他们都问过此事，但现在就连陈闯都看得出来，傅明只是在强装镇定。 …… 第二天。 嘀！ “先生，您收到一封前公司邮件。”08举着脸屏上的信息，跑到傅明面前。 傅明放下牙杯，裹着毛巾走了出来。 “先见”设计公司：傅明先生，您好，您的工作用品存放已到时限，请及时来公司取回。 “唉。”傅明摇摇头，公司两个月前就把自己开了，得亏这死板的公司系统，要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东西估计第二天就到填埋场了。 不过现在回去取，多少有些尴尬，而且想来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拿的东西，傅明略一思索，不对，应该还有个手办，大学舍友送自己的纯手工作品，得拿回来。 他点开飞屏，想通知刘瀚带人先行，不料对方也打来了电话 “单位又让我们集合，估计半天上不了线。”刘瀚听声音手是在刷牙。 “没事，你快去吧。”傅明看着电视新闻，“听说奇里兰撤诉了，没准防疫局能借着这事改革呢。” “谁知道呢，上次把人叫去就发了一部分拖欠的工资，到现在都没准信。”刘瀚苦笑一声，“黑灾都过去多久了，联合政府要是再不出手，估计又得一阵下岗潮。” “往好处想。我上午也得去趟公司，还有东西在那没拿呢。”现在游戏里的盈利已成为坚实的后盾，就算二人都没正式工作了，他们也能养活自己。 不过在这片土地上，大多数人的眼里，工作仍等于去一个地方上班，握住稳定的饭碗，成为公务员才是正途，而不是不事生产的游戏。哪怕现在职业玩家的身份已经深入千家万户，成为一个政府都认定的职业。 “啊，你还得去见那几块料啊，不够恶心的。” “嗨，大学舍友给的手办，得拿回来。” “得，我跟青橙她们说说，上午先带公会兄弟们练级吧。” “ok。” 收拾完背包，傅明披上外套便出了门。 说实话，如不得已，他确实不太想回去。 …… 先见设计公司是本市最大的私人设计企业，在人力设计基本被机器取代的时代，这种公司已是设计师们最后的庇护所，更别提做到Q市最顶尖的位置。但由于客户都是对人工有追求极少数群体，其竞争压力可想而知。 傅明程车来到公司楼下，看着依然压在头顶的大厦，静静迈上了阶梯。 “哟！这是谁啊！大家快看呀，咱们的大设计师回来了，啧啧，看来我要退位让贤了~”自动还未打开，阴阳怪气声已经顺着门缝抖了出来。 说话的人叫赵源，原本是和傅明跟同一个项目的同事，听说最近升了主任。 “主任说笑了，咱们公司哪有能和您媲美的设计师啊！” “主任，我好像没见过这人，这乞丐样怕不是来要饭的。” 赵源身边莺莺燕燕的女孩围着打转，男同事也站在旁边附和，仿佛与门外的傅明在两个世界。 “听说赵哥升了主任，恭喜啊。”傅明点点头，绕开他们进了门，期间还不忘朝着旁边的保安问个好。 “小明，好久没见了。”保安回应道。 见傅明完全不搭自己茬，赵源微微皱眉，感觉这b装得不怎么痛快，幸好一旁的狗腿子很快会意，伸手拦在傅明面前。 “赵哥也是你能叫的？！看好了，闲人免进！”男孩指着玻璃上的红字，拖着声音对傅明吼道。 他的一只眼还扫向赵源，看着对方嘴角的笑容，似乎表现得也更起劲了。 傅明抬眼看着他，这小伙子叫罗声，去年入职实习的时候还是自己带的他，但现在最悲哀的并不是他的行为，而是自己连责怪的心思都没了。 因为他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这个大失业的背景下，年轻人们榨干尊严，不顾一切抱着早已干枯的根茎，去乞求指缝中的一丝露水这种事，早就成了现象，有什么可责怪的呢。 “现在早上是八点，就算是赵主任也该在办公室干活了，你现在领了这么多人，可得带个好头啊。”傅明头都没回，几步走进了电梯，完全不给还口机会。 “你你你……”赵源气得脑门子起火，指着旁边保安道:“他已经不是公司的人，为什么不拦着！” “系统录入了他的造访码，人家有权进入。”保安大哥完全不甩赵源，一来不是一个系统，二来傅明帮过他几个忙，赵源算哪根葱在这叽叽歪歪。 傅明在储物间收拾好东西装进背包，却唯独没找到手办，于是到自己曾经的工位上查看，路上遇到了过去的几个同事。 几人嘘寒问暖，傅明也报了平安，但也就此别过，以后可能再不见了。 “傅哥，你回来了！”一个毛头小子突然从拐角冒了出来，一把捞住傅明。 “小许，最近怎么样？”傅明笑了笑，这小子还是那么活泛。 许恒今年才二十四岁，别看对方年轻，但能力十足，现在在另一个部门都混到主任了，双商在线，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还不就那样，都是大哥教得好，之前联系你联系不上，我还以为你回老家了。”许恒看着傅明带走的工作用品，“大哥，你这事都是赵源搞的鬼。” 傅明听着话里有话，于是继续听了下去，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 原来，之前他和赵源跟的那个项目的客户，一直是赵源主导，但客户却最终选定了傅明的方案，于是赵源借着傅明受伤失联，文件都在自己手上的时机，直接狸猫换太子，改了傅明的设计细节不说，还把时间拖到近逾期。 客户因为之前对傅明的信任和时间紧迫，并未多做检查，结果蒙受了巨大损失，之后赵源拿出原稿救场，最终一箭双雕，不仅名利双收，还把傅明踢出了项目和公司，让其上了黑名单。 可以说傅明今天的困局面除了自己的冲动，一大半都是赵源做的局。不过说实话，如果不是机动队出于某种目的，前一个月把自己藏着掖着封闭了信息，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糟糕，以至于上了黑名单到今天，他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事据说还是一个被赵源开除的狗腿子临走前嚷嚷的，最后被辟谣了。 “傅哥，我真想找人修理这sb一顿吧，ctm的当上主任就会扒着监控看人，前两天还抓着清洁阿姨在工作时间聊天这点事在会议上说了半个小时，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唉，法治社会，你这前途无量的，跟那种东西叫什么劲，公司需要这么根搅屎棍吸引视线，总归有它存在的道理，呵呵。”傅明完全看开了。 这事最受伤的其实是那个信任自己的大客户，自己虽然不是有意为之，但多少也是有负罪感的，离职和赔偿算是自己的一个交代吧，毕竟他现在的视线已经完全不在公司上了。 “对了，你看到我手办了吗？” “啊？” “就那个金发姑娘。” “那是你的，我好像记得在你们部室的新员工桌上。” “之前一直收柜子里的，我这就去拿了，你好好干，不用替我cao心，下回再见，我估计得叫你许总监了。” “tnnd我要是当上总监先把那sb开了，把傅哥你拉回来。” 傅明闻言只摆了摆手，径直走向办公区。许恒看着他的背影，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 “你干什么，这是我的东西！”见傅明拿走手办，工位上新来的姑娘大声尖叫起来。 办公室里的同事纷纷侧目，但看到傅明时，表情都产生了变化，有喜，有忧，也有畏缩，但还是有几人围了过来，其中一个一米九的大汉直接按住了傅明的手。 “哎呀大设计师，这里是我的部室，请你马上出去。”赵源带人从身后走了进来，刚刚还想开口的同事见状，纷纷把头埋了下去。 “你喜欢当国王还是暴君和我没关系，但我必须拿走我的东西。”傅明看着赵源，感受着壮汉捏紧的手掌，并未退缩。 “胡说，这是主任送给我的，你哪来的流浪汉，赶紧滚出去！”女人依然在喋喋不休。 “赵源，你是觉得自己干的那些吊事很光荣，通过狗屁倒灶得来的簇拥很芬芳吗？就这么个东西还得毛了借花献佛，也不嫌牙碜。 我对这份工作并不留恋，也懒得追究，但如果你给脸不要，就别怪我没提醒你。”傅明的态度终于冷了下来。 “把他扔出去！”赵源顿时恼羞成怒。 他本想奚落一下这个从来不巴结人，有事直说的“不懂事”的前同事，却完全抓不到痛点，只能玩些最低级的东西。 可旁人不知，抓着傅明的壮汉却清楚，自己虽然捏着对方手腕，却根本捏不动。 就在这时，许恒忽然推门进来。 “我说，这傅哥刚回来，小赵你就扮上白眼狼了，忘了跟着人家跑业务沾光的时候了。” “你……许主任，这是我的部室，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不要插手。”许恒是总监眼前的红人，业绩非常之好，所以即使赵源与他平级，也不敢太放肆，但这对方这番话确实让其身边的新人们产生了异样眼光。 “哎哟，确实是如此，那赵主任你身边这群人是在干嘛？啦啦队吗？工作不想要了！”许恒突然暴发，吼得所有人一哆嗦，“我这个月负责监察，抓紧干活去，这没你们的事！” “傅哥，收拾好咱就走，我送送你。”许恒看了壮汉一眼，壮汉如蒙大赦，立刻顺坡下驴，缩回了自己的工位。 傅明把手办装回包里，又扫了眼过去的同事们，眼神交织之后，各自意会告别，随后将包搭在后背，转身离去。 到一楼时，还有几个别的部室的主任也下来送别，傅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一一握手。 “傅明，有困难就跟我说，不要藏着掖着的。”许恒道。 傅明笑了笑，点点头走出大门。 “大哥！走了走了，兄弟们都等着和偶像们见面呢！”门前，一辆豪华的“醒狮”轿车上，兰屿正探出身子招了招手。 “你……你们……”傅明震惊中还未开口，青橙已经从后座上下来，二人一身华服名饰，伴着“岩石之花”的香气，把他后面的疑问压了下去。 青橙踩着高跟鞋上前，双手挽过傅明的手臂，然后架着他上了车。 身后一干人等纷纷目瞪口呆，因为送别大伙不论出于什么目的，多少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情绪在的，可眼见傅明当场起飞，这股心思瞬间九转十八弯。 “傅哥这是上天宫了哈哈，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啊！”许恒哈哈大笑，他是真心希望自己这老哥哥奔好，现在完全放心了，没准以后还能上门去蹭饭呢。 而楼上看热闹的同事更是鸦雀无声，赵源红着眼睛，牙都快咬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