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 治伤
“哼”了一声道:“傻蛋,你谢得太早啦!我早说过了,要将你的伤治好了再送到玴海领赏。你当我是可怜你么?” 曲风扬虽然脾气暴烈,却不是木头,听出她不过是故意以此为托词。心下感激,但楞楞地看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紫妙瑶“噗哧”一笑,低声道:“傻蛋!”突然看见海水漫将过来,吃了一惊,叫道:“哎哟 !幸好回来得及时。”当下又在更远些的淤沙中掘了个地xue,将曲风扬从那淤沙地xue中抱出,移转到彼处去。 转移之时,一阵海风吹来,险些将曲风扬衣裤吹走。紫妙瑶惊叫一声,眼疾手快将它抓住,却不可避免地又碰触到他的小腹,登时又是一阵娇叱怒喝。 好不容易将曲风扬放置妥当,紫妙瑶转身在淤沙上又掘了个坑洞,从如意锦囊中取出一个紫玉砂鼎,将那些青紫色的海带一一放入。然后又从那琉璃玉壶中倒出百余只色彩斑斓的毒虫,大多曲风扬见所未见,想来是她适才在海中采集的罕见毒物。 众毒虫在泥滩上缓缓蠕动,相互交噬,状极丑恶。紫妙瑶兰花玉手将这些毒虫一一捉了丢进紫玉砂鼎中,然后又抓了烂泥淤沙填入。未了,又从如意锦囊中取出十几个玉瓶,一一倒了些汁水到那紫玉砂鼎中,然后将盖子旋紧,埋入淤沙深坑。 曲风扬瞧得诧异,忍不住道:“这是什么东西?” 紫妙瑶笑道:“是吃光你五脏六腑的蛊虫!”曲风扬知她胡说,但见适才这些举动,又的确象是制作蛊虫,心下犯疑。 黄昏时,紫妙瑶到海中捕了十几只巨大的玥海鲱鱼,做成鱼干,喂曲风扬吃了,然后自己又吃了些,合着彩狐裘衣,在曲风扬身旁躺下休息。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紫妙瑶的声音便越来越小,逐渐不再回答。她这一日似是颇为疲惫困乏,皓月东升之时便已沉沉睡去。 曲风扬心绪纷乱,难以入眠。睁着眼睛,头颅露在泥滩之外,仰望苍穹,想到碎骨断经终于可治,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欢悦。 灰蓝色的苍穹中,星辰淡淡寥落,半盏皓月雪亮地照在这地老天荒,仿佛冰雪敷盖。夜鸟从海上飞来,漫漫地掠过苍穹,怪鸣着朝东面的沙丘灌木飞去。 海潮响彻,浪花飞溅。湿漉漉的泥滩映照着寒蟾、星辰的倒影,突然被白浪飞舞,然后又摇摇晃晃地波荡重现。 夜风冰寒,海水卷不到的沙滩上,结了薄薄的冰霜。咫尺之距,紫妙瑶沉睡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上、黪灰柔顺的长发上,也凝结了淡白的薄霜。 在玉蟾清辉下看来,她的睡姿如此无邪美丽,纯净得仿佛是一个漂浮于海上的梦。一阵风吹来,冰屑簌簌,掉落在她的脸颊,融化成清水,缓缓流下。 曲风扬心底忽然泛起汹涌的柔情,喉咙中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直想伸手将她脸颊、秀发上的冰霜掸去。但是他不能动弹。 远远的,似乎有什么海鸟在波涛中鸣叫,婉转悦耳,虚无缥缈,伴着海潮,伴着寒风,伴着冷月。不知什么时候,他睡着了。 这一夜,他没有梦见馨儿,却梦见了他和紫妙瑶在那冰原峡谷的壁石窟中,紧紧相依。石窟外大雪纷扬,覆盖了整个世界。 此后几日,曲风扬依旧天天掩埋于泥滩之内,每隔三个时辰,紫妙瑶便要将他转移一个地方,盖因海泥中的药力已经耗光。 如此三日之后,曲风扬的琵琶骨已经大为好转,双臂略可抬动,甚至已经可以抓取食物,自己进食。 但紫妙瑶却不让他多加动弹,依旧亲手喂他。玥海中怪鱼甚多,味颇鲜美,而且多半有助伤势恢复。由此制成的鱼干滑爽鲜香,极富弹性,曲风扬吃得大为开怀。 但经脉的恢复却迟迟未见进展,想来这玥海海泥虽然可以愈合骨伤,但对经络却并无关键疗效。但曲风扬却毫不沮丧,盖因只要能恢复行动,便可以逐步调息运功,慢慢修复经脉。即便是要花费数年时光,也在所不惜。 到了第八日夜间,吃过鱼干后,紫妙瑶将那深埋的紫玉砂鼎挖将出来,旋开盖子,探手其中,徐徐拖出一条似蚕非蚕,似蜈非蜈的毒虫,仰颈吐信,刀角交错 。暗红色的甲鳞,散布着点点蓝斑,碧艳蚴一般的身体上竟有百对足趾,尾后一根弯刺如银月倒悬,左右颤动。 紫妙瑶喜道:“成啦!”将它托在掌心,送到曲风扬面前,笑道:“傻蛋,张开嘴。” 曲风扬吃了一惊,正讶然欲问:“难道你要我将它吞下去?”嘴方张开,紫妙瑶的素手已经闪电般地盖到他的嘴上。 口中一滑,一个冰冷的东西蓦然穿入,瞬间滑入肚中。曲风扬瞠目结舌,张开大嘴,惊怒交集地瞪着紫妙瑶。紫妙瑶妙目凝视着他,脸上似笑非笑。 突然腹中一阵剧痛,仿佛肝胆肠胃瞬间被咬断吞噬一般。曲风扬大叫一声,面色红紫,继而惨白,汗水如雨,涔涔滚落。那穿肚断肠的剧痛烈不可挡,曲风扬几欲发狂,怒吼狂啸嘶喊,直想破土而出。 见他剧痛若此,紫妙瑶脸色也变得微微苍白,素手紧紧将他按住,不住地柔声道:“忍一忍,再忍一忍吧!” 但那剧痛越来越烈,翻江倒海,曲风扬疼得喘不过气来,钢牙咬得格格直响,狂吼一声,险些晕倒。 紫妙瑶的手温柔地擦拭着他涌落的汗珠,轻轻地捧着他的脸,眼波中也有些害怕,颤声道:“乖乖地再忍一会儿,马上便好啦!” 这个时候,忽然听见一个人笑道:“想不到锦毛鼠紫妙瑶也会这般温柔,这小子当真是艳福不浅。”笑声阴冷,又带着邪恶的喜悦。 “谁?”紫妙瑶花容失色,蓦然起身。曲风扬心中大骇,狂痛中奋力凝神,转头望去。只见玉蟾清辉下,泥滩上,一个枯瘦的三角眼的中年青衣男子鬼魅般飘忽站立,恶目上满是诡异的邪笑,手中耀月苍刃闪烁着耀眼的白芒,正是当日在凶妖谷中,所遇见的玥海八厉中的人物。 第十二卷监天玉玺 第一章地河乾坤 迷迷糊糊之中,南宫易听见若有若无的箫声,寂寥淡远,刻骨苍凉。心中蓦地一阵欢喜,喃喃道:“天仙灵女姊姊……天仙灵女姊姊……”突然惊醒,大声叫道:“天仙灵女姊姊!” 周身麻痹僵硬,血液彷佛凝固了一般,一时之间就连脖颈也无法转动。凝神察探,心中大喜,周身经脉竟已痊愈完好,只是经络气血似是被极为冰寒之气镇住,暂时不能运转。当下一边气随意转,缓缓调息;一边叫道:“天仙灵女姊姊!” 箫声顿止,万籁俱寂。皓月高悬,星辰寥寥,两侧雪崖冰壁高矗峭立,耀射着清冷的光芒。竟是在一个寂静而狭窄的冰山雪谷之中。 南宫易心中忽地一阵迷惑,依稀记得自己从那窟壁暗洞跃出之时,四周乃是窟壁内壁,怎地竟到了这露天的山壑中? “你……你醒啦!”耳畔突然响起一个清雅温柔的声音,继而一张清丽绝世的面容扑入眼帘。一时皓月失色,冰雪无光。 南宫易见她安然无恙,心中大喜,叫道:“天仙灵女姊姊!” 玄天灵女“啊”地一声,一双剪水秋瞳,满是欢悦欣喜之意,低声道…“你叫我天仙灵女姊姊?你认得我吗?” 南宫易一呆,旋即恍然,暗自忖道:“是了,隔了四年,我变化如许之大,她自然认不出我了。”但不知为何,心中仍然一阵失望,微笑道:“我……在下南宫易……四年前曾经在遮龙峰上见过神仙姊姊一面。”心中紧张,只盼她能立时想起。 玄天灵女低声道:“南宫易?……遮龙峰?”粉靥上一片茫然。南宫易心中如遭重锤,蓦地一阵失望酸苦:“原来她竟连一丁点也记不得了。在她心底,我原不过是一粒微尘罢了 !” 玄天灵女微微摇头,怅然道:“对不住,我什么也记不起来啦!”明眸凝视南宫易,又道:“公子既然识得我,能告诉我,我究竟是谁吗?为什么会与公子在一起?这里又是何处?” 南宫易又是一楞,脑中嗡然一响:“是了!难道她竟然失忆了吗?”心中凛然惊骇,思绪飞转:心道:“难道又是那些狗贼施了什么妖术法术,让她记不得从前之事?”忽然一阵欢喜:“原来她并非单单记不得我,实是中了妖法失忆的原故!” 见他脸上闪过惊诧、愤怒、欢喜诸般神情,怔然不语,玄天灵女心下诧异,又低声呼唤了他几声,南宫易方才如梦初醒,沉吟道:“从前之事,神仙姊姊当真一点也记不得了吗?” 玄天灵女轻摇蛲首,低声道:“不错,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南宫易呆呆地望着她,心中砰砰乱跳,口干舌燥。突然冒起一个古怪的念头:“难道天仙灵女姊姊失忆,也是上苍冥冥中安排的吗?她记不得自己的身份,便不再是玄风帝国神姬,也不必守身独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定要让她恢复记忆?带着她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逍遥自在?” 玄天灵女站起身来,白衣飘飘若飞,叹息道:“原来你也不知道。”玉蟾清辉照着她的面容,迷茫凄婉,楚楚动人。身影孤单落寞,彷佛要随风飘去。 南宫易忽然一凛:“南宫易!你这般自私卑劣,岂是大丈夫所为?”热血上涌,大声道:“你是当今玄风帝国神姬——玄天灵女独孤菁菲!” 玄天灵女娇躯微微震动,低声道:“玄风帝国神姬?玄天灵女?”眉尖轻蹙,秋瞳波荡,反覆低吟了数十遍,失望烦恼,摇头叹息道:“我记不起来啦!” 南宫易心中一动,喜道:“神仙姊姊,我怀中有一个紫玉寸鼎,是当年在遮龙峰上你留下的……” 玄天灵女冰雪透明的指尖轻轻一点,南宫易的衣领登时翻开,紫玉寸鼎从如意锦囊中徐徐飞出,落到她兰花般的掌心。 莹白剔透的紫玉寸鼎在她掌心缓缓旋转。玉蟾清辉折射,眩光流舞。玄天灵女的容颜在折光照耀下变幻不定,终于黯然摇头,指尖轻弹,将紫玉寸鼎徐徐送回南宫易怀中。 南宫易心下失望,体内真气越转越快,终于将冰封的经脉尽数冲开,“啊”地一声,跳了起来,周身冰屑簌簌掉落。从腰间拔出情殇刃,倒递与她,说道:“此刃乃是玄风帝国神兵,那夜你曾让我好好保存,你还记得吗?” 玄天灵女握住刃柄,妙目凝视良久,摇头道:“是情殇刃吗?但为何又断为半截?” 见她依旧浑然不觉,南宫易心下一阵难过怅惘,想起那时月夜,她手握断刃,黯然神伤的情形,南宫易更是心潮汹涌,低声道:“情纵惘,刃无殇。此刃原是贵国当年神姬婵月灵女送与泱神的定情之物。婵月灵女因情得罪,被放逐琼海鸿芜囚崖,泱神黯然伤怀,将此刃抛入碧幽渊,因缘际会,被我得到……” 玄天灵女微微一颤,秋波荡漾,沉吟道:“婵月灵女?” 南宫易见她似是想起某事,心中一喜,但见她目光渐转迷茫心中又不由得沉了下去。忽然心念一动,从腰间取出银珊古玉箫,悠扬横吹。 箫声清越宛转,如幽泉呜咽,空林风语,说不出的苍凉凄伤。 蟾辉似水,一阵寒风吹来,冰屑纷飞,随着箫声节奏,韵律飞舞。 玄天灵女怔然而立,出神倾听,白衣翻涌,乌发飞扬,竟似是痴了。不知何时,妙目中湿光点点,一粒泪珠倏然滴落,低声呢喃道:“优昙一现,红颜将晚,莫道是飞花碎玉,奈何随风去。八百载鹤发,一宿残颜。千般梦,谁人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