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毁约
众人凛然,心道:“难道雪域神灵当真是要我们撕毁雪域合议,反抗惊雷帝国,重新谋求独立吗?” 雪域九大邦族素讲信义,当年九大邦族国长一诺千金,与惊雷天尊化干戈为玉帛,臣服惊雷帝国,乃是铁般的事实。四十年来双方虽偶有磨擦,但总算相安无事。 何况惊雷天尊素以泱神所授的“无为而治”为安邦之策,给予九大邦族极大的自由与自立,遇灾年天难,也每每供给九大邦族诸多食粮,颇得民心。倘若突然要撕毁盟约,公然造反,于情于理都颇为不合,因此心下都大觉为难。 见众人面面相觑,均有难色,沉鱼目中闪过愤怒的神色,冷冷地道:“雪域神灵的神谕已经明示了,如果雪域九大邦族忘记了先圣的祖训,甘愿做失去尊严和自由的奴隶,他将让潮崖山的大水冲卷大地,复苏雪域所有的枯鬼恶魔凶灵,将九大邦族彻底毁灭!” 众人大骇,望了望那醉醺醺的碧鲁丹羽,又纷纷望向司徒元良等人。雪域族箐婈郡主缓缓道:“神姬圣姬明鉴,倘若这些枯鬼恶魔妖兽是神灵派遣的,为何又会掳掠九大邦族的金童子?” 众人一凛,却听沉鱼冷笑道:“司徒元良,你说吧!” 司徒元良沉声道:“神谕中提及,要化解眼前大劫,除了遵从‘雪域百兽之盟’之外,九大邦族必须以九百九十九个九九重阳午时出生的金童子为祭品,在潮崖山祭祀雪域神灵。” 众人纷纷惊咦,沉鱼冷冰冰地瞥了曲风扬一眼,道:“现下你们都知道了吧?雪域神灵让翅刃神鹫进献祭品,却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不祥之人阻止,震怒之下,才会御使万千神兽神禽到此,发出神谕警告。” 曲风扬听她这般说来,自己几人反倒成了有意冒犯雪域神灵,为九大邦族带来灾难的罪魁祸首,心中不由大怒,若非被段干寅虎死死拽住衣袖,只怕立时便要发作。 馨儿格格笑道:“原来你们的神灵这般有趣,养了一大群的凶禽妖兽来害人。”见众人变色,怒目相向,馨儿吐了吐舌头,笑道:“哎呀!我说错话了吗?但是这样的神灵,依我看哪,不贡也罢!” 沉鱼厉声道:“住口!神灵威严,岂容你黄毛丫头放肆!” 馨儿笑呵呵地便要反唇相讥,却听雪域族箐婈郡主道:“此事相关重大,需得由元良会商议,并经族主同意才行。”眼下事态危急,汝鄢暮雄偏生昏迷不醒,危在旦夕,众人都不由得暗暗担心。 沉鱼冷冷道:“那是自然。”转身对着诸元良道:“今夜我们将在映雪峰圣宫彻夜祷告,平息雪域神灵的怒意。但明日太阳升起之时,一切必须要有所定夺。”不再理会众人,款款朝外走去。落雁瞥了曲风扬与馨儿一眼,似笑非笑,蹁跹随行。 大殿中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司徒元良沉声道:“众位元良在此即时商议。”转身喝道:“御医怎地还没到!” 一时间满山铠甲禁卫长呼:“传御医!” 曲风扬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加强烈,转头朝外眺望,彤云渐散,一弯皓月正在中天。不知此时此刻,南宫易怎样了? 午夜时分,剑池峰大殿内外已被清理干净。众雪域元良在大殿中激烈争议,而御医便在大殿一角为汝鄢暮雄、俞屠熔、嵇康敕等重伤者熬药及施救医治。曲风扬一行则随礼官回到西峰卿客馆各自歇息。 曲风扬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不能入寐,心中忐忑,脑海中满是落雁似曾相识的盈盈笑容。不知过了多久,方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朦胧之中,自己四处寻找馨儿心急如焚,见到南宫易,大喜追询。南宫易漫不经心地指着悬壁飞崖道:“不是在那儿么?”果然瞧见馨儿站在崖边,伤心欲绝,似乎随时要跳落。心中惊怖,大叫追去,馨儿只是不理。 将近三丈时,馨儿突然朝下坠落。曲风扬惊悲如狂,大声吼叫,不顾一切地跳了下去,奇迹般地抓住馨儿的手臂。 馨儿抬头望他,笑容温柔,泪眼滢滢,竟突然变成了炎尚公主启诗毓的睑容。曲风扬楞楞怔住,忽然间,启诗毓的睑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蓦地化为锦毛鼠紫妙瑶鹤翎娇俏的容颜,笑呵呵地眨眼道:“认不出来了吧?今后你瞧见我时只怕再也认不出来啦!” 曲风扬心中剧震,大叫道:“是你!”惊怒恐惧,不知为何,竟又夹杂了莫名的欢喜。突然惊醒坐起,浑身大汗淋漓。 蟾辉似水,将他的身影投射在霜雪白壁上,满室寂寥冷落。 曲风扬楞楞地坐了片刻,想起梦中情景,突然醒悟,叫道:“是了!果然是你!”那落雁虽然面容陌生,但眉目神情,分明是锦毛鼠紫妙瑶! 这魔女所到之处必有狗贼之阴谋灾祸,此次化身落雁,难道当真又与狗贼有关么?心中大凛,寒意遍体。猛地跳下床来,便欲将隔壁的段干寅虎等人复苏,但转念又想:“罢了!等臭泥鳅回来再说。先去看看那魔女有何阴谋!” 当下悄然跃出卿客馆,穿行纵跃,到了悬壁飞崖边上。解震雷电鹜,乘鸟飞翔,悄无声息地穿云透雾,绕过群峰,朝映雪峰神姬圣殿飞去。 映雪峰虽非雪域城中最高之峰,但山势峭直险峻,却是诸峰翘楚。山顶血谶潭,渺渺清澈,乃是两神姬圣姬通灵神明,请示圣意的神水。 神姬圣殿依潭临渊,大殿之后就是万仞绝壁,在这凄迷夜雾中远远望去,仿佛悬空楼阁,仙人居所。 映雪峰半腰,琼楼玉宇,倚山蜿蜒,是雪域族的王宫圣殿,族主汝鄢暮雄平素便居住其中。此次碧鲁丹羽来访,为表尊贵之心,汝鄢暮雄也特别将他安排在王宫的别院之中。 曲风扬知此处戒备最是森严,当下施放“风云决”以道入幻境隐身,朝着峰顶神姬圣姬殿飞翔而去。 山风凛冽,皓月仿佛就在头顶薄雾中穿梭。曲风扬轻飘飘地落在神姬圣姬殿外凸出的崖石边缘,恰好可以透过水晶石窗,望见殿内情形。震敝雷电鹜,凝神探望。 神姬圣殿内空空荡荡,并无一人。圣宫内冰砖翡翠,雕梁画栋,紫盏盈火,富丽堂皇。梁上悬挂了四十九只翡翠飞旋风铃,叮当作响,清香随风飘散。九只巨大的翡翠紫玉鼎各置一角,异香缭绕。天蚕丝幔张罗拖曳,绮罗织锦,交叠其间。 圣宫正中,有一九角白金圆坛,其上昂然蹲踞着八兽金刚炉,赫然以雪域八妖为金刚炉纹,八只兽头趴伏在炉沿,栩栩如生。鼎中水波荡漾,白汽蒸腾,想来便是盛自血谶潭的神水。金刚炉周围,放置了八十一个寒海蛛丝铺垫。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曲风扬心下诧异,那沉鱼既说要在圣宫中彻夜祷告,怎地空无一人?突然看见大殿西角丝幔轻拂,一双穿着薄丝鞋的纤美秀足隐藏其后。心中一动:“那不是‘落雁’的脚吗?”喜怒交集,心底恨恨道:“魔女,此次决计不能让你逃脱!”轻轻地打开窗子,翻身而入。 凝神敛气,急速滑行到那丝幔之侧,蓦地拉开幔帘,手如闪电将她脖颈扼住,低声喝道:“魔女,看你往哪里走!”突然“啊”地一声惊呼,蓦然松开手,朝后退了几步。 丝幔之后,一个****女子软绵绵地应声瘫倒,雪白丰腴的*上布满青紫血淤,下体血迹斑斑,俊俏的面容苍白如冰雪,双眼圆睁,愤怒悲苦,泪珠犹在,早已气绝多时。 曲风扬木立当场,脑中一片晕眩。难道这魔女当真就这样死了吗?究竟是谁杀了她?惊骇难过,心绪狂乱。 心底突然闪起一个念头,忽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蓦地一凛,心中暗呼:“辣块mama的鳖毛蛋!险些又中了这魔女的jian计!” 当日在无尘潭底,初见虞姬尸首,他也道是紫妙瑶香消玉殒,震骇难过,结果被那魔女所陷,险些成了jian杀虞姬的替罪冤魂。 当下弯腰俯探落雁的面容,真气流转,无隙可入,果然不是易容变身。心中大石登时落地,暗自舒了一口长气。 脑中飞转,恨恨道:“是了,这魔女必是故技重施!又想设套害人……”一念及此,怒气冲冲。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为什么我得知死的不是那魔女时,心里却反倒这般欢喜?难道……” 心中大凛,蓦地又想:“是了,这魔女作恶多端,我一心要亲手将她擒住,为巽法灵、离法灵两位前辈,以及馨儿妹子出气雪恨,自然不能容她轻易死了。” 但心中隐隐觉得自己这般推断太过牵强。不敢多想,转移念头道:“不知这魔女此次想要陷害的又是谁呢?” 这个时候,忽然听见圣宫铜门“当唧”一声,徐徐打开。曲风扬吃了一惊,突然冷汗遍体,暗呼糟糕。眼下自己站在落雁香躯旁,若是让雪域族族人瞧见,那可是跳进瑶河也洗不清了,难道这魔女早已算准自己要来此地,故意安排好了陷阱让自己望里跳么? 惊怒交加,不及多想,轻轻将落雁遗骸扶起,自己飘身跃上横梁,施放道入幻境,隐身藏匿。 铜门开处,一个紫衫女子翩然而入,姿容俊俏,顾盼生辉,正是紫妙瑶易容所变的落雁。她在门口站定,朝着殿外柔声道:“难得少尊殿下如此诚心,要与我们共同祷告神灵。快快请进吧!” 又听见一个含糊的声音笑嘻嘻道:“那……那是一定的。神姬的神灵,不就是我的神灵么?嘻嘻……分……分什么彼此?”薰天酒气,遥遥可闻,正是那极好酒色的惊雷帝国神少碧鲁丹羽。 曲风扬心中一凛,登时明白:“辣块mama的鳖毛蛋,原来她要栽赃嫁祸的,乃是这惊雷帝国少尊,” 他虽然桀骛粗犷,却绝非粗枝大叶之辈,此时电光石火,登时想得分明。倘若雪域族族人“亲眼目睹”本国两神灵女之一的落雁,被这好色的惊雷帝国神少在圣宫中jian杀,必定群情激愤,怒不可遏。 再有今夜的“千万凶禽妖兽神谕”作祟,稍经撩拨,必定揭竿而起,与惊雷帝国重燃战火。不用多想,也可断定这必是狗贼的又一阴谋,意欲挑唆惊雷帝国境内内乱,削其实力。 却听紫妙瑶微笑道:“少尊说的是!雪域九大邦族与惊雷帝国本是一家,何分彼此?”言语嫣然,与碧鲁丹羽一同走了进来。守在殿外的铠甲禁卫轰然呼喝,圣宫青铜大门徐徐关闭。 碧鲁丹羽原本白胖的脸上此时犹如猪肝色,显是酒醉未消。眼睛色咪咪地盯着紫妙瑶,涎着睑笑道:“姊姊找我到这殿中,究竟有什么事?现在没有旁人,可以说了吧?”动手动脚,就欲将她抱住。 曲风扬大怒,原本对这酒色少尊无甚好感,此刻见他身处陷阱,浑然不觉,犹自这般急色,不由更添厌憎之心,隐隐中倒觉得倘若他当真因此而死,也是咎由自取。心中一动,突然明白今夜的万千飞禽,何以会竭力攻击嵇康敕与俞屠熔二人。 这两人头脑清醒冷静,修为高强,若有他们在,决计不能轻易地将碧鲁丹羽诱入圈套之中。此时二人重伤之下昏迷不醒,再无障碍。这碧鲁丹羽醉意醺醺,引他入局,实是易如反掌。 紫妙瑶格格一笑,从他臂下问了开去,嫣然道:“你猜呢?”娇媚入骨,瞧得碧鲁丹羽浑身骨头酥了大半,踉跄着探手抓去,口齿含糊,笑道:“我猜姊姊是喜欢上我了,要找我说悄悄话吧?” 紫妙瑶痴痴而笑,穿花舞蝶般地闪避,将碧鲁丹羽逐渐引到隐藏落雁遗骸的丝幔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