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 春色
水汪汪的眼波春水迷乱,脸颊娇羞似火,若非经脉被封,必定已经缠绵而上。 身后传来妖蛊鸩娃的尖利叫声以及恒水流的狂声咆哮,左右两侧的窟壁中又有汹汹真气夹涌而来,显是又有不少高手围追而至。 玉屏山七十二地煞阵是碧雨天君恒天的发迹之地,现下又是其子恒水流的行宫,是以高手云集。南宫易念力扫探,便知两侧涌来的众人中,至少有五、六人真气极强,丝毫不在妖蛊鸩娃等人之下,心中微凛。 若在平时,南宫易单身独斗妖蛊鸩娃或玥海春娘,决计不在话下。遭遇强敌断断不会就此逃之夭夭。 但此时身中剧毒,全身乏力,怀中又抱着玄天灵女,诸多顾忌,不敢与彼等缠斗。当下轻拍蚀日兽脖颈,加速飞驰。 前方蓦地一亮上见是一个颇大的洞口。石窟外白雪纷扬,清光普照,狂风呼啸卷入。蚀日兽长声欢嘶!疾冲而去。 身后有人叫道:“他逃不了啦!前面便是断天崖!” 众人欢呼,“嗖嗖”连声,无数矢石飞射而来。南宫易浑身麻痹,真气不畅,无法以气反激,凝神聚气,奋力挥刃将矢石一一格挡开来。但手臂酸软沉重,如悬千钧,终于有所不逮,“扑嗤”一声,被一支黑寒奇铁矢贯入后背,直没矢羽。 低呼一声,剧痛攻心,险些便从蚀日兽背上翻身落下。 众人欢声长呼,有人叫道:“不许发矢!切莫伤了玄天灵女!”风声凛冽,似乎有四、五个幻真位高手同时奔跃窜掠,朝着南宫易疾追而来。法咒绵绵,念力滔滔,如海浪呼卷。 南宫易体内真气突然奔岔四逸,如群碧艳蚴乱舞。双腿蓦地“咯咯”脆响,凝结一层坚硬冰封,与此同时,热血沸涌,不住地冲击着血脉皮肤,将欲破体而出。 南宫易大骇,知道必有数大高手同时施展妖法,念诵“三尺冰封诀”、“惊涛骇浪诀”与“暴雨梨花决”。 眼下自己念力涣散、真气岔乱,若要强行对抗,必定不是对手。眼见距离那洞口只有七、八丈之遥,当下凝神聚意,默诵激浪涌,猛地将浑身真气毕集于右臂,断刃青光激舞,回身疾刺而出,大喝道:“兽兄!看你的啦!” “轰隆!”五丈余长的金光刃芒与身后缤纷涌来的念力真气霍然激撞,绚光爆舞,气浪崩飞。窟内乱石怒射,块垒坍塌。蚀日兽长嘶声中,被那狂猛气浪推送,登时霹雳闪电一般平直飞窜,刹那之间便已冲出石窟外! 南宫易奋起全身真气,使出天焰帝国的“一飞冲天焰”,便是要藉这反撞激爆之力,尽快逃出洞xue。 但他此时真元哀竭,不比往常可以因势利导,从而不伤分毫,激爆中被巨力撞击,背上又遭石雨迸锤,登时痛不可抑,骨骼内脏仿佛都寸寸碎裂,大叫一声,紧紧曲身护住玄天灵女,随着蚀日兽破空冲出。 这石窟口平素乃是玉屏山七十二地煞阵宫中抛丢废弃之物的暗窟,暗窟口之外,便是玉屏山绝壁,万丈深渊。 寒风狂舞,冰霜雪屑缤纷缭乱,南宫易两人一鹿蓦地随风冲天而起!又倏地朝下疾坠而去。 千山万谷,天旋地转。 南宫易凝神念诀,突地一声大喝,冰绒鸳清鸣嘹亮,从簪中振翅狂舞,翔空轮旋,蓦然俯冲,将南宫易二人稳稳接住。南宫易抱紧玄天灵女,强振精神,默念法诀,情殇刃青光闪舞,蚀日兽在半空发出一声嘶鸣,倏地被吸纳震敝于断刃之中。 彤云压顶,滚滚奔腾。大雪茫茫,纷扬飘舞。冰绒鸳急速俯冲,忽然高翔,朝着万千冰山白崖之间的空隙,迤逦飞去。群山之间,尽是冰河水泽,倒影参差,越发显得飞崖险峭,嶙峋突兀。 南宫易适才重伤之下的解震、震敝,已将费力凝集的神念尽数耗尽!此刻精疲力竭,真气涣散。那数十只跗骨之蛆如鱼得水,在血脉内急速溯游。转瞬之间,他****以下已无知觉,双臂也酸软无力,唯有借助下巴之力,方能将玄天灵女紧抱怀中。 忽听后上方怪鸣汹汹,扑翅声如狂风骤雨。回身望去,漫漫数百只奇形飞禽怒吼狂啸追来。飞禽上尽是玉屏山狗贼,刃芒刀光,在冰雪清辉的映照下耀耀夺目。为首数人,除了恒水流、妖蛊鸩娃与玥海春娘之外,还有三个长得颇为丑怪的汉子,真气凌厉逼人,想来也是玥海八厉中的人物。 南宫易暗暗叫苦,此时身中奇毒,重伤无力,一旦被玉屏山狗贼追上,唯有束手待毙。他素来乐观镇定,但此次关系玄天灵女贞洁生死,不免心旌大乱。深吸一口气,打定主意,倘若狗贼追上,便以水火相伤法术激发周身真气,拼死护卫玄天灵女突围而去。 恒水流大声咆哮,在风雪中听来更觉刺耳之至。有人叫道:“先杀了那只冰绒鸳!”“嗖嗖”连响,几件奇形神兵破空飞舞,在真气驾御之下朝着冰绒鸳包抄围攻而来。 冰绒鸳长声鸣叫,冲天电飞,瞬间没入厚积的云海。“仆仆”轻响,电光星火,一柄冰晶棱光刃和一只青铜半月环率先穿透云层,呼啸射来;继而巨霸兽斧、白铁利刃……纷纷裂云穿雾,奔雷狂舞。 冰绒鸳在云浪雾海中高翔低冲了片刻,终于躲避不开,被那青铜半月环蓦地错身击中翅膀,悲啼声中,倏地翻转,险些将南宫易二人抛下背去。 那冰晶棱光刃亮起眩目无匹的白光,光芒如闪电般怒射而来,冰绒鸳登时被洞穿,鲜血喷射,刹那凝结为嫣红冰晶,纷纷铿然掉落。冰绒鸳苦苦强撑,哀鸣悲啼,奋力飞翔。 南宫易又惊又怒,纵声笑道:“狗贼狗贼,只敢对鸟儿下手,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话音未落,那赤铁利刃与巨霸兽斧齐齐斩在冰绒鸳的侧腹,“咄”地一声,几已入骨。冰绒鸳再也抵受不住,扭颈望了南宫易一眼,悲鸣着朝下急速摔落。 南宫易脚下一空,登时随之坠入万丈虚空。心中恐慌惊怒,蓦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上苍注定要我与天仙灵女姊姊同葬于此吗?”一念及此,心绪倏然平定下来,隐隐中倒觉得颇为喜悦安乐。 奋力凝神,默念震敝诀,将重伤的冰绒鸳瞬间吸纳。低头望去,玄天灵女眼波如醉,红唇鲜艳湿润,饱满欲绽。想起适才与她****缠绵的旖旎春光,心中激荡,忍不住俯首吻在她的唇上。 雪花片片飞舞,不断地落在南宫易、玄天灵女的发鬓、脸颊,丝丝寒意沁入心脾,雪花融化了,泪水一般流淌而下。 两人紧紧相拥,急速坠落。风声迅猛,冰霜飞舞,刹那间便化为一对雪人。四唇交接,被冰封冻住,就连呼吸也仿佛被瞬间凝固。 “轰”地一声巨响,南宫易二人撞在一座巍峨冰峰的斜坡上,雪屑迸飞,激起漫天白浪。冰寒彻骨,倏地陷入丈余厚的积雪中。 二人从如许高空急落激撞,斜坡上方的累累积雪登时剧震崩塌。轰然连声,整片冰沿突然塌落,惊雷迸奏,万千雪狮咆哮着席卷冲下。 恒水流等数百人驭兽追至!遇此雪崩,不得不勒缰盘桓。遥遥望去,只见万千银丘,彤云雾浪。隐隐看见南宫易二人被激涌的裂浪高高抛起,又被后方更高更猛的白涛雪雾瞬间拍击掉落,刹那之间便吞没于汹涌的滚滚雪滔,再也瞧不见任何身影。 眼前漫漫白雪,目不视物。南宫易二人身不由己,被裂浪卷溺,跌宕奔泻,突然重重撞在一块巨石,眼前一黑,几欲晕厥。迷迷糊糊中被巨力推送,高高飞起,突然身下一空,掉入一道狭长的罅缝中。“扑”地撞在冰寒的坚冰上,急速下滑。 大片大片的雪块当头落下,眼前一片漆黑。两人紧紧抱着,朝下翻滚滑落,顷刻之间,接二连三地撞在巨石坚冰上,终于脑中嗡然,人事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易方才悠悠醒转。周身骨骼仿佛散裂开来,疼不可抑,经脉火辣辣地烧痛。睁开双眼,突见黑暗中一双惨碧色的巨眼阴森狞恶地瞪着自己! 猛地大吃一惊,双手一撑,朝后疾退,继而本能地当头劈出一掌,金光爆舞,那双巨眼登时迸碎开来。 南宫易突然一惊,蓦地一喜:“怎么又恢复了强沛真气?”念力四扫,身上酥麻痛痒之感荡然无存,血脉内那数十只毒虫也丝毫感觉不到了。虽然经脉有几处伤毁,体内亦有重伤,但气海中真气充沛,比之先前可谓天壤之别。心下惊喜诧异,不知发生了何事! 殊不知当日碧幽蛊仙为了令他能在恶谷“巫仙之争”中击败恶谷十毒,在他体内下了数百种罕见剧毒,以为疫苗。 自那时起,他已是几近百毒不侵之身。妖蛊鸩娃的奇毒虽然厉害,也只能暂时麻痹南宫易的经脉气血,不能造成真正伤害。那数十只附骨之蛆抗争良久,业已不支,终被他血中剧毒所杀,化为脓血逸出体外。 南宫易突然想起玄天灵女,心中一凛,不及多想,霍然起身,默念长明决,指尖上登时窜起一道火光,将四周照得明亮。 环首四望,身在巨大的长形洞xue之中。四壁皆是坚冰,滑不留手。不远处躺了几具极大的尸骨,象是巨兽残骸。其中一具头骨粉碎,两只巨大的绿眼被打得残缺不全,当是适才自己所为。 南宫易心下惊诧,不知这里又是什么所在,何以有许多猛兽尸骨。心中牵念玄天灵女,极是焦急,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借着指上火光,四下凝神扫望。 绕过一个弯儿,终于发现了玄天灵女,心下大喜,连忙抢身上前。她斜斜地倚靠在冰壁上,半身陷在冰雪里,双眼紧闭,双颊依旧艳如云霞。再过去数尺,白雪厚积,凝成坚硬冰块,将甬洞严严实实地封住。 想来方才那场雪崩将二人冲卷到山谷罅缝内的山窟之中,倾泻而下的冰雪堵住石窟出口,凝为冰壁,将二人封在这山窟暗壁之内。 南宫易此时最为关心的乃是玄天灵女的安危,一时间也不去想究竟身在何地!究竟如何才能离开此处。见她仅是昏迷,并无大碍,舒了一口长气。 连忙将她掘出,脱下身上的衣裳,小心翼翼地裹在她身上,轻轻横放于身旁。将周围的巨兽尸骨一一拾来,搭架燃火,磷光火焰奔窜跳跃,洞中登时一片光明。 玄天灵女在冰雪中掩埋了许久,经脉又被封住,半身都已冻僵。南宫易将她经脉尽数解开,与她双手掌心相抵,将浩然真气滔滔传入到她体内。她气海之内依旧空空荡荡,殊无真气,十二经脉中那七情春欲丸所衍化的邪热之气仿佛被冰寒所镇,大大微弱;但余丝缭绕,缓缓游走,驱之不散。 再一留神,却令南宫易大为惊诧。在她奇经八脉之中竟然隐隐散落蕴藏着极为强沛的真气,只是奇经八脉似乎被什么妖术或是奇毒所制,宛如瘫痪一般。其中真气各自沉淀散落,始终不得凝合。 这等情形诡异之极,见所未见,南宫易心下惊疑,猜想多半又是那妖蛊鸩娃与玥海春娘使出什么卑劣方法所为,当下运气疏导,想要将她奇经八脉中的真气引入气海之内。岂料那些真气被他所激,立即涣散迸飞,始终不能汇集输流。一时之间,也莫能奈何。 过了片刻,玄天灵女低吟一声,徐徐睁开双眼。南宫易大喜过望,叫道:“天仙灵女……”突然脸上guntang,“姊姊”二字竟叫不出口。屏息凝视,心跳如狂,忖道:“不知她还认不认得我?”掌心满是汗水,极是紧张。 玄天灵女目光迷离,徐徐移转,妙目凝视在南宫易的脸上,双靥娇羞在火光映衬下赤红欲流,蓦地嫣然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