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水色春秋
但那天吼兽皮质极为坚韧,虽然狗贼飞矢俱是以混金奇寒铁所制,却不能伤之分毫。反倒激起它的狂怒。震天雷吼穿透众人头盔,登时将震百余狗贼震得肝胆尽裂。 狂风暴雨之中,一人骑着水龙艅艎战舰横空掠过,手中青铜镜高举过头,亮起一道眩目的金光,照在天吼兽的头上。天吼兽赤红的双目在金光中交织着愤怒、悲伤、恐惧、无助、彷徨,仰头狂啸,吼声凄厉。 南宫易瞧见天吼兽的眼神,心中大震。不知为何,刹那间他竟宛如读懂了天吼兽的心情。无辜受戮,绝境彷徨。他突然想起了当日乌桓城里无辜受难的黎民,那横亘的尸体,焚毁的家园。一股悲郁、愤怒的火焰瞬息从气海升起,随着沸腾的热血烧遍全身。 水色千秋在水龙艅艎战舰上闭目念诀,嘴露微笑。他的这面千秋琉璃盏中已不知收纳了多少凶灵猛兽,今日又要将这琼海第一凶兽摄魂纳魄,震敝其中。意念如潮,滔滔不绝,顺着那道金光直破天吼兽魂魄深处。 那天吼兽果然极为凶猛,顽抗不休,魂魄挣扎跳跃,冲撞攻击,在他的意念力下殊死战斗。 水色千秋号称“福兽齐天”,以训兽称绝元泱,在碧雨帝国中念力之强,稳居前十。是以此次才被委以重任,与泪芳姑一道偷袭流波,降伏天吼兽。此次围捕也是由他策划布局,调虎离山,层层围堵,稳扎稳打,一举收伏。 但唯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便是这天吼兽太过狂野凶暴,被避水神珠镇压、寒海蛛丝缠住之后,竟还能杀伤如许多人,在他千秋琉璃盏的念光之下,居然扑剪跳跃,虎虎生风。当下意气相生,凝神震敝,以至刚至强的念力,朝天吼兽发出猛攻。 突然一道银光一闪,没入天吼兽肩胛之中。那天吼兽痛极狂吼,惊雷骇浪,气势滔滔。诸多狗贼发狂落水。 水色千秋虽被那声浪震得难受,却乘着天吼兽精神分散之机破隙而入,刹那间将其控制,猛然向千秋琉璃盏内吸去。天吼兽悲吼声中,一点一点的被那金光吸起,缓缓移动。 水色千秋见胜券在握,舒了一口气,回头望去,只见雨燕婢倚立船头,手持偷天神弓,朝他淡然一笑。知道是她以幻日血矢破入天吼兽体内,乱其心志。心中有微微有些不悦。 狗贼欢呼鼓舞,嚎哨破云。突听一人冷冷道:“对一只野兽也这般卑劣jian诈、不折手段,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那声音低沈愤怒,字字清晰,在暴雨雷鸣中传来,隐隐夹带雷霆之威。 众狗贼倏然变色,叫骂不已。水色千秋循声望去,一个青衣少年踏波破浪,瞬移而来。俊逸挺拔,衣袂飘飞,宛如海上仙人。但那眉目之间却是说不出的愤怒,杀气狂涌,凛冽逼人。 雨燕婢站立船头,临风破浪,凝望这少年。适才在观天镜中瞧见他与琼海国群雄之时,便有一个奇怪的感觉。这个少年绝对不同凡响。他与那号称海外第一风流人物的韦爵爷并肩而立,神采风姿竟有过之而无不及。秀木于林,过目难忘。 眼下相距仍有百丈,就可感觉到他那凛冽浩然的真气,仿佛这海上狂狼劲风,呼啸卷舞。 琼海国之中,究竟有哪个少年俊彦有如此风范?突然想起不日前,元甲惨败于曲风扬、南宫易乌合之众下,心里蓦地升起一种强烈而寒冷的不祥预感。 水色千秋与天吼兽的念力之战已到关键时刻,只需再凝聚意念,一盏茶内便可将其收伏。 当下对雨燕婢使了个眼色,闭目聚意,心无旁骛,将天吼兽吸向千秋琉璃盏中。雨燕婢令旗飞舞,登时矢如雨下,石如飞蝗,朝南宫易射去。 闪电雷鸣,南宫易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充满了嘲讽与轻蔑。衣裳鼓舞,隐隐青光旋舞其中。雨水未触及他的衣服立即便飞花碎玉般的四溅开去。 第一支飞矢射到他身上时,突然金光爆绽,宛如一朵莲花绽放,光芒瞬间暴涨。那飞矢铿然飞起,直破云层而去。顷刻间,万千飞矢触光弹射,仿佛雨丝倒窜,流星纷纷。 南宫易飘飘若仙,在风雷雨浪之中踏步穿行,飞矢辟易,雷电失色。 雨燕婢的心蓦地剧烈跳动起来,这俊少愤怒的眼神、冷淡的微笑、宛若天人的凛凛神威,忽然之间比这电闪雷鸣,比这天吼兽怒吼还要深刻强烈,直破她的心中。 她手扶船舷,一股麻痒的热浪从气海辗转全身,妖艳的脸上泛起奇异的绯红。 她微笑着咬紧银牙,突然好想将这少年勒在怀中,咬得粉碎。这个念头方甫闪起,便令她兴奋得浑身颤栗,猛然挽弓驭矢,“嗖”的一声,朝南宫易狂飙电射。口中喝道:“杀了他!” 幻日血矢呜呜作响,在风中旋转飞行,挟起一道凌厉已极的气旋,闪电般射到。众多狗贼纷纷从船上跃下,驾驶舳舻,呐喊呼啸,朝南宫易蜂拥而去。 琼海国群雄面色微变,陡然揪心,都暗暗为南宫易捏了一把汗。这魔女素以“蚀骨银带血矢避水神珠”称绝元泱,气旋幻日血矢威力极为惊人,以天吼兽之悍勇,亦被它乘隙射伤。不知南宫易要如何避开? 南宫易哈哈大笑:“米粒之火,也放光芒!”不退反进,身形更快,如狂风般迎进。 手指一弹,一道金光****而出。碰然厉响,光芒爆舞,那气旋幻日血矢突然一顿,由矢簇朝后裂开,瞬息间变为八瓣,弹入风中,转眼不知西东。 众人纷纷色变,雨燕婢只觉那股既麻且痒的热浪直冲头顶,心中狂躁不能自抑,猛地将那避水神珠含入口中,清凉遍体,欲念全消。但那嘴角的莫测笑意却越来越深。 那天吼兽悲吼之声越近低沈,在金光中辗转挣扎,眼看便要被纳入千秋琉璃盏里。 南宫易凝神涌泉,真气旋舞于脚底,闪电般朝水色千秋冲去。艅艎战舰战舰纵横,无数狗贼乘浪阻住去路。 飞矢迎面****,长矛戈刀,四面八方围攻而来。这支“芳姑军”,乃是碧雨帝国七大海军之一,训练有素,骁勇善战。若论勇悍,可列元泱十大精锐。且兵多将广,万余之众同心协力,可沈山倾海。 以南宫易一人之势,能否披靡所向,将天吼兽从水色千秋手上夺回?琼海国群雄担忧焦虑,只待韦爵爷一声令下,紧随相护。 但韦爵爷却乜斜众人一眼,悠然笑道:“你们担心什么?倘若这点本事都没有,怎地做海神神少?” 却见南宫易光芒卷舞,真气纵横,“呛然”一声,断刃出鞘,一道白光闪电般劈入万倾波涛。海潮轰隆,浪花沿着白光两翼激卷而起。惨呼声中,两艘艅艎战舰被刃气倏然斩断,血雾喷洒。 南宫易断刃挥舞,光芒纵横,瞬息粉碎七艘舳舻,穿越五十余丈,破浪而去。 狗贼纷纷落入海中,被寒海蛛丝卷住,残木血蚓吸肤入骨,惨叫凄厉,目不忍睹。 海水冲天激涌,暴雨如注。狗贼杀声如雷,前赴后继。 南宫易眼见天吼兽困兽之斗,危在旦夕,那愤郁怒火越燃越炽,忖道:“倘若再这般手下留情,不能震慑这群亡命之徒。”心如钢铁,猛然大喝道:“挡我者死!” 声如雷霆,震撼千里,刹那间连那风雷狂浪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冲在最前的十余狗贼被这一声大喝震破肝胆,惨呼落水。 断刃“碰”的一声,暴长光芒,南宫易默诵潮汐诀,体内真气瞬息爆涌。双臂握刃,疾如闪电,斜劈入海。 “轰隆”巨响,远远望去,仿佛那海面也被刹那劈为两半。数十艘舳舻或被刃气粉碎,或被巨浪掀翻,悲声惨呼,不绝于耳。 南宫易只觉那真气如长虹贯日,破体而去,这一刹那,仿佛自己也不能控制,身不由己,随着那断刃凌空飞起。借势空中踏步,狂飙掠进。心中又惊又喜,知道自己已初步达到“刃气互御”的境界。 海潮悲奏,雷电似鼓。 眼见与水色千秋只有九丈之遥,南宫易长啸声中,手腕一抖,断刃脱手飞出,万钧雷霆,狂风卷舞。那断刃突然光芒四射,一声怒吼,一只赤火麒麟似的怪兽从刃中飞出,在空中昂首奋蹄,朝水色千秋扑去。 水色千秋与天吼兽苦苦纠缠,即将大功告成,却感觉到那股凌厉的杀气急速挺进,森森寒意直令全身鸡皮疙瘩泛起。心中惊怒,不知那雨燕婢缘何迟迟不动手。 突觉杀意凛冽,吹得自己须眉乱舞,怪叫声中,某物疾扑而来。心中惊骇,念力为之稍溃,那天吼兽立时怒吼着朝后退了几尺。 水色千秋立刻凝神聚意,意念如绳,将天吼兽周身缚住。左手屈指微弹,真气劲射。蚀日兽被那真气击中,痛吼一声,高高跃起。但那断刃却如急电般从后射到,刃气破风,“嗤”的将水色千秋的衣袖洞穿一个小孔。 水色千秋大骇,张开双眼,见那断刃青光舞动,径刺自己眉心。立时右手微移,千秋琉璃盏金光若电,猛地击在断刃刃锋。铿然龙吟,光芒四溅,那断刃冲天飞起,在空中盘旋。 千秋琉璃盏既已移开,天吼兽乘势逃脱,狂吼声中落入滔滔怒浪。 南宫易正要御使断刃,凌空进击,忽然看见四周海水飞溅,千万颗水珠笔直跳起,宛如无数珍珠倏然串在一处,回旋流舞,变成一道荧光闪动的蚀骨银带,猛地卷了上来。措手不及之下,南宫易双掌翻飞,真气如风狂舞,将那蚀骨银带吹成万千水珠。 但那千万颗水珠在黑暗中粲然生光,蓦地又聚合为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南宫易周身紧紧缠住。 忽听右侧船头,传来清脆如泉的笑声:“管你是龙是虾,到了我这网里还想出得去么?” 那笑声虽然甜美,却说不出的冰寒阴冷,又隐隐带着说不出的黑暗的喜悦。循声望去,眼如月眉,艳若桃李,正是泪芳姑雨燕婢。 她适才隐忍不发,便是等待最佳时机,务求一击中的。南宫易奔袭突围,直至倾力掷出断刃,难免真气有些续接不上。她便乘隙施放蚀骨银带,将其束缚。 雨燕婢的蚀骨银带是其称雄元泱的五*宝之一,归根结底,仍是借助沈于体内的避水神珠,释放碧雨法术,以神器、真气御使海水为网,聚散无形,分合随心,与血无名的万刃归宗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有避水神珠相辅,威力自当强于那万刃归宗。 南宫易只觉那蚀骨银带缠绕,奔转不息,刹那之间便将自己全身紧缚。当下意如皓月,真气如潮,瞬间怒放,想要将那蚀骨银带崩散。岂料那蚀骨银带柔韧无匹,纵被真气迸裂,立时复合凝聚,紧箍之意更盛于前。一时之间,被那蚀骨银带箍得动弹不得。 水色千秋功亏一篑,恼羞成怒,对这少年又惊又惧,决意先将其收伏,再倾力对付天吼兽。冷冷道:“小子,既然你想代这禽兽受死,那老夫便送你归西吧。” 千秋琉璃盏金光眩然,笔直的照在南宫易的脸上。 南宫易只觉得光芒耀眼,剧痛攻心,仿佛一把利刃当头劈入,直至心骨,登时眼前一片混沌。 恍惚之间,瞧见无数的凶狂恶兽从那金光之中狂奔而出,咆哮嘶吼,巨口獠牙交替咬下。那疼痛爆涨欲裂,意念仿佛被无数獠牙、无数利爪撕扯得粉碎。又有一股极强的涡旋吸力将自己连根拔起,朝那千秋琉璃盏中吸去。 琼海国群雄惊怒失色,只见南宫易全身动弹不得,满脸痛苦,被那束金光硬生生拔起,一寸一寸的朝千秋琉璃盏中移去。 那蚀日兽怒嘶长鸣,旋风般撞向水色千秋,却被泪芳姑幻日血矢倏然射穿肋腹,悲鸣着掉入海中,被寒海蛛丝缠住。残木血蚓瞬息附上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