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激浪心法
南宫易皱眉道:“可是经脉又怎能改变呢?” 牧战野道:“你要知道,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气由血生,血随气走,百血入心,驰骋调和。如此,经脉可以由你的心念来调整。” 牧战野不急着教他心念力的方法,又往下说道:“瑶河九曲,千古长存,便是因为她常常改变河道的缘故。只是这九曲之处,其实早已不一样了。但瑶河、洪江,并非至强的水流。” 南宫易道:“至强的水流自然是这海洋。” 牧战野颔首道:“正是。不管江河如何泛滥,到了这海洋中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要想将五湖四海的真气浑然合一,你便要有大海般的容量。” 南宫易瞧瞧自己的肚子,又瞧瞧波涛汹涌的海洋,笑道:“我的饭量至多是两斤牛rou而已。” 牧战野微微一笑,右手指在南宫易气海处:“你的大海在这里。” 他盯着南宫易困惑不解的脸,一字字的说道:“要想运气必先用意。意守气海,将它变为万里汪洋。所有真气到此,便如江河入海。那时无论是冰泉还是山溪,都不过是海洋的水滴而已。” 南宫易在心中不断重复:“经脉是河渠,气海是汪洋。意随心动,意动气行,气随意走。” 反反复复念了几十遍,只觉得这道理仿佛十分浅显,却又说不出的艰深。 他先前诸多苦痛,便是因为体内真气太盛,如瑶河泛滥,冲击全身,倘若能将周身真气如江河般导入气海气海,那自然妙不可言。 但是气海方寸之地,如何容下许多真气,他脑中仍是一团迷雾。当下相问。 牧战野指了指中天圆月,又指了指呼啸奔腾的大海,微笑不语。 南宫易心中更加糊涂,心想:“难道这与天地星辰有关么?”突然心中一动,隐隐想明白了某处,但又说不出来。 海浪轰响,激浪高涨,逐渐已漫到他们脚边。 牧战野道:“你瞧这大海,平常时和风丽日,微波不惊,但一旦发怒起来,便海啸狂风,不可抵挡,什么岩石大山,也挡她不住。但是,南宫易兄弟,你知道这日夜的两次巨大激浪潮汐是因何而起么?” 南宫易摇头。 牧战野淡然道:“那是因为这天上的日月星辰引起的。” 南宫易大为奇怪,心想:“日月星辰引起激浪?那天地之力岂不是要引得地动山摇地火迸发么?” 牧战野道:“元泱所有星象家观测到,每逢星光涨盛之夜前后,必然有较大海浪潮涌。虽不知因何缘故,但是必定与这日月星辰有关。日月星辰离地千万里,竟能影响大海浪激涌潮汐涨落。你的念力为何不能控制你体内的真气呢?” 这句话如青天霹雳,登时将南宫易震得楞住。 牧战野道:“真气汇集气海,就象百川流入大海。你的意念就象日月星辰,每日影响大海浪涛的变化,将真气回涌到全身经脉,循环周转,再回到海洋之中。感应天地之力,化而为一,万里汪洋,涨退随心,恣意来去,这就是激浪涌的修炼之道。” 南宫易听得心跳如鹿,热血沸腾,连呼吸仿佛都突然停顿。仿佛眼前黑布陡然被揭,突然瞧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光明世界。 牧战野道:“以意御气,以气养意。在每日的激浪中接纳江河百川,循环周转,所以大海才会有这样的活力与能量。” 他见南宫易满脸顿悟的狂喜,微微一笑道:“其实这不过是极为粗浅的道理,激浪涌原也不是什么艰深难懂的神功。眼下你体内诸多真气,如钱塘大潮,肆意奔流。倘若不知控制,必成大害。但若是持之以恒,每日两次修炼激浪涌,则可以将它纳入气海气海,化为己用。” 南宫易听到“持之以恒”四字,不由面上又是微微一红,笑道:“牧大侠放心,我一定每日认真练功。” 牧战野微笑道:“如此便好。月有盈缺,但修行却不可以偏废。激浪涌的根本在于修炼你的意念力。倘若你意念坚定强大,如琅琅皓月,那你体内真气激浪自然可以随心所欲。” 他突然微举右臂,“嗤”的一声,青色真气蓬然冲出。牧战野道:“玄天浪涛斩的气旋出鞘,是因为我的意念迸发。它力量的强弱决定于我意念的坚定与集中。” 只见玄天浪涛斩随意吞吐回旋,忽大忽小。 他接着道:“但是修炼意念的方法,只能意会而无法言传。有九字口诀你可以牢记于心:意气海,念空满,气不散。你的意念力扎根于气海气海,但力量却可以传达千里之外。” 意守气海,力达千里。这是何等境界。南宫易悠然神往。 倘若是其他人听到牧战野的这一番话,定然要大大吃惊。盖因其时元泱,分为“气”、“念”两修。勇士豪雄崇尚练气,追求以气御刃、御气飞行的境界。而通天法灵则崇尚念力,以念御物,天人合一。念气两立,不能混修,乃是上古遗训。 虽然元泱中许多豪雄亦会法术,譬如曲伏便颇为精通法术,但仍是念气双修。打破“念气”界限,以意御气,以气养意,实是闻所未闻。 南宫易素无经验,自然不会有惊疑排斥之念,是以对这奇异的御气之术,反倒理解得甚为透彻。 牧战野又在沙滩上,用手指画出人体周身大xue及经脉图,道:“你体内真气被寰姬芙与我,分别蕴藏在奇经八脉中的四十八处大xue。但这只是权宜之计,需得由你自己将这四十八处真气,逐步吸纳入气海气海。因此你需将这经脉与xue道图熟记于心。”逐个指点南宫易身上各xue,直至他能准确无误的一一说出。 当下牧战野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子,道:“南宫易兄弟,以后之事,我可无法再帮你什么了。需得由你自己慢慢领悟,逐步将真力消解。你天资极好,想来不是难事。但千万记住,贵在坚持。” 他望望天上皓月,又望望汹涌海浪,道:“今夜激浪极剧,你可以好好感应这天地间的玄机。等到海水漫过你膝盖之时,便可以回房休息了。” 牧战野不再言语,径自转身回聚英堂。南宫易独自一人,盘膝坐在沙滩上,面对圆月激浪,心中波涛汹涌,默念激浪涌口诀:“……运气先用意,意随心动,意动气行,气随意走。百川入海,气入气海。气如激浪,意如星辰。天人合一,以意御气,气如激浪……” 当日在桃花源洞中,时间紧迫,牧战野不过授其口诀,拣紧要之处解释。仓促间他虽然天资绝顶,但也不过学会皮毛而已。今夜听他深入浅出,娓娓道来,再复颂这口诀,登时心中一片了然,喜不自胜。比之当日初窥门径的狂喜,又多了一分顿悟的澄宁。 南宫易摈除心中杂念,意守气海。耳中轰鸣的潮声逐渐淡去,心中一片宁静。不知过了多久,只觉气海处空空荡荡。 他脑中尽是牧战野所绘的经脉与xue位表图,渐渐得竟然当真感到自己体内经脉纵横,如江河流淌。 诸多真气宛如湖泊一般,隐隐鼓动。当下集中意念力让膻中xue的真气随着经脉朝气海流去。过了半晌,那真气竟然当真缓缓流动,朝气海涓涓而来。 前些时日,他御气调息,是以气御气,偶有以意御气,也是无心之作。但今日以刻意以意念力控制真气流动,却是从未有过。虽然气流缓慢,但意到气随,滔滔不绝,此中畅快自如,远非当日被气所御,真力乱转可以比拟。 南宫易又惊又喜,热流真气圆转随心,终于流入气海处,果然如江河入海,瞬息空荡。 真气周转,气海激浪。气海处隐隐如大潮涨起,又缓缓退下。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腿上冰冷,睁开眼一看,波涛如雷,白浪滚滚,已经涌到他的腿上。 月如玉盘,清辉普照,海面上一道长长的白光,摇曳波荡。他心中说不出的宁静欢悦,仿佛已与这午夜大海同化一体。 第三十一章耀月苍刃 此后二十余日,南宫易每日涨潮退潮之时,必悄悄来到海边沙滩,盘膝修行这“激浪涌”。他悟性甚高,很快便将其精要了然于心。只是还有些微地方始终不得其解,想起牧战野所说,一切需靠自己慢慢领悟,便暂不焦急,循序渐进。 三日之后,体内真气已经可以随意缓慢周转,此后进展神速,一日千里,逐渐将体内三处xue道蕴藏的浩然真气吸纳入气海之中。但他体内真气实在过于强沛,要想完全消解,并非一月之功所可以奏效。 白日与众豪雄相处之时,南宫易也向他们讨教五大帝国功夫。泱神传人相求,自然无人敢不应允,纷纷倾囊相授。南宫易东学一招,西学一式,一个月下来,也学了不少庞杂的五大帝国神功。 想起无泱授于他的那本,便取出来翻阅。但那语句太过艰涩,只瞧了片刻,便头昏眼花,于是又收起不看。闲时则依旧与众少年漫岛游玩。 乌桓城的之内凉爽而美丽,岛上城民保留元泱昔时平等之风,虽对曲城主等十分敬仰,却是由衷钦佩感激而生,决非敬畏之故。生活颇为悠闲,渔猎耕种,知足安乐,没有任何严酷律例束缚,迥异于其时元泱其他城邦。 岛城中少女美丽多情,对这年轻俊秀的泱神传人颇为钟情,常有少女尾随南宫易,或是在集贤院门前远远的候着。若非那古灵精怪的馨儿终日跟随南宫易,形影不离,只怕早有许多少女要上前与他搭讪了。 南宫易瞧见那些美貌少女,虽然难免心动,但不知为何,想起白衣女郎与寰姬芙,登时便有了歉疚之意,那荡漾的心波登时又被对她们的思念代替。偶尔失眠之时,便将那玛瑙紫玉寸鼎与心形血晶珠取出来,睹物思人,神飘万里。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飞快。转瞬间便到了八月十五。 八月既望,是元泱的苍刃节。这一日是元泱中所有勇士搏杀猛兽,祭祀苍刃真神彪现豪猛的时刻。尤其对于元泱年轻孩儿来说,这也是迈入成年的狂欢典礼。每一年的这一天是仅次于春节的盛大节日。 八月既望正午之前,所有人都需将猎杀到的猛兽拉到城中心的猎场上,由元良们评鉴,定出最凶猛难训的猛兽。 猎杀它的主人也将被赐予耀月苍刃,评为当年苍刃真神钦点的苍刃勇士。乌桓城中历年来的苍刃勇士都成了现今的肱股人物。譬如狂人屠鸿海曾搏杀灵鲨鲸兽,莫万良曾活擒海龙兽。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所有少年都跃跃欲试,梦想由此一战成名。但是也总有许多少年因此葬身兽腹。成长是需要用鲜血和勇气来证明的。 眼见离苍刃节只有五天了,各家张灯结彩,筹备庆典。城中勇士纷纷出海或登陆元泱,寻找最凶猛的野兽。便连狂人屠鸿海也忍不住与少年人一较高下的少年豪情,悄悄驾船朝琼海而去。只有莫万良等人犹豫再三,留下来照看曲伏。 南宫易极想随着群雄出海,但是一来他是泱神传人,倘若有个闪失,谁也担待不起,;二来馨儿又终日跟在他身旁,他要出海,她只怕也斩钉截铁要跟着去。 是以群雄虽与南宫易交好,但谁也不敢带他出搏杀伏兽。几日来不断瞧见一些交好的少年扛着顽熊狗得意洋洋的回城,心中又是懊恼又是羡慕。 到了十四日,有人在琼海上瞧见数月之前的陛霸海鲸兽,消息传来,登时举城震动,半日间又有许多人结伴出海,想将它收服。南宫易听了更加心痒难搔,但也只能徒呼奈何而已。 八月十五正是海浪激涌,当夜南宫易到海边时,海潮汹涌,已经漫过柏木林,惟有聚英堂南墙下的那一片礁石仍高矗于波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