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这酸爽，不敢相信

    寒风拂面，天边星做两三点。

    夜幕烛萤，屋内人影映成双。

    入了夜，公仪刃看着凤梧端来的沙盘，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这是你做的？”

    凤梧手中端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盘子，约莫两尺长，一尺来宽。四周有木片围栏，里面铺满了沙土。见公仪刃问她，便如实答道：“是，这样可以方便大叔教凤梧识字。”说着将沙盘摆在桌案上当做“纸”，从袖中抽出两支削尖的细竹当做“笔”。

    说来可笑，凤梧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流落到连纸笔都买不起的地步，还要如此刻苦读书。但这也是没有办法，既然她不愿意浑浑噩噩做一个大字不识的睁眼瞎，那就要肯下苦功夫才是。没有条件，就要去创造条件。

    公仪刃接过凤梧手中的细竹道：“明日里我去买些笔墨回来，你这般只能学会认字，却是练不好字的。”

    凤梧抿唇一笑：“无碍，我便先在这沙盘上学着，待学好了在用纸笔书写，这样也能节省些。”

    公仪刃看凤梧眸子亮晶晶的，不禁也跟着软了心：“你这丫头倒是好学，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边偏好书文岂不是将来要嫁不出去了？”虽然知道凤梧不是一般的小丫头，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打趣凤梧两句。

    凤梧心里头不悦，撇撇嘴道：“什么见鬼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凤梧只知道腹有诗书气自华。女儿家又怎么了？谁规定的女儿家只能锅边灶台了？女儿理应同男儿一样，若有朝一日，我愿意锅边灶台，我愿意洗手作羹汤，我愿意红妆女红，那只因凤梧自己愿意而已，绝非是因为凤梧是女子。”

    公仪刃似乎已经开始习惯凤梧的这特立独行的思维了，只是含笑看着她道：“我家小狐狸自然是巾帼不让须眉，你若是早出生十年，跟在我身边，我定要带你去看看那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之景……”说到这里，公仪刃却是不由自主的轻叹出声，脸上的笑意也敛去了几分。

    凤梧见公仪刃面带异状，轻挑眼角道：“大叔无需遗憾，你又非英雄迟暮，这山河锦绣将来定然可以看个够。”

    公仪刃看着尚且年幼的小姑娘的从容气度，那双凤目里似满是细碎的星光般璀璨。只觉得似乎心神也被牵引了般，那一抹哀寂也霎时间烟消云散。曾受万人敬仰，曾俯仰天地间，曾铁马冰河，曾醉卧沙场。最终却落得被猜忌，被驱逐，被背叛，被杀戮。他曾得到过这世间男儿想要得到的一切，可终归却似指间沙，随风而逝。

    “大叔？”凤梧见公仪刃不说话，便出声相唤。

    “嗯，小狐狸说的对。人生百年，总会有机会的。”公仪刃回过神来，应道。

    凤梧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像是一把入了鞘的剑，将所有的锋芒都收敛了起来，但却准备着一朝出鞘，惊动这天地般。强压下心里头的感慨，凤梧仰起小脸，小声道：“大叔，我求您一件事好不好？”

    公仪刃道：“自说无妨。”眼前的小狐狸仰着小脑袋，一双漂亮的不像话的眼睛里满是乞求神色，朱唇微嘟，可怜兮兮的模样。若真是个狐狸，只怕这会儿连尾巴都摇个不停了。仿佛若是公仪刃拒绝，凤梧下一刻就能哭出来的。他知道这是凤梧故意扮出的模样，可只觉得满是可爱娇憨，一点都不令人反感。

    凤梧道：“大叔，凤梧有一弟，平日里最是心疼不过。大叔既然肯教凤梧识文断字，那边一起把凤阳也教了好不好？求求您了……”

    旁的倒是无妨，只是这识文断字凤梧却是希望凤阳也能一起来学的。她早已经把凤阳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待了，自然心里面也惦念着，不想他将来吃没文化的亏。

    本来凤梧是想等大叔教会了她，她再回去教凤阳的。可惜她眼下的时间着实有些紧迫了，既要跟秀娘她们学戏曲，又要跟大叔学文武。若是公仪刃肯教导凤阳一起，定然能为她节省下来些时间。

    公仪刃稍稍回忆了下今日里见到的那群孩子，印象中凤梧身旁是有一个极漂亮的。他倒是无妨，自然是应下。

    凤梧见公仪刃答应了，这才开怀起来。想着等明天也把凤阳一起叫过来，正式开启秉烛夜读模式。想当年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学校里的佼佼者，如今一朝穿越却是要从头学起，不禁也心生郁闷。

    这感觉就像是你玩一款游戏，好不容易满级了，各种装备集齐了。系统却忽然告诉你，不好意思，我把你号删了，你现在要重练。这酸爽，简直不敢相信。

    不过事实已经摆在这里，由不得凤梧不相信，眼下能做的就是趁着年纪小抓紧时间学些有用的东西，将来才能得以自保。不管是文韬还是武略，她都要学。

    直到当自己朝不保夕，生命每天都处于一种岌岌可危的状态下时，凤梧才知道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重要性。

    窗外月光投过层云，给地面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树影婆娑，格外安静。凤梧正随着公仪刃的教导一笔一划的认真在沙盘上书写。

    外面偶尔传来野猫的叫声，公仪刃抬头看了眼窗外，眉头微微皱起，一双似星辰般眸子变得深不见底，半晌缓缓对凤梧道：“小狐狸，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明日里不是还要早起？”

    凤梧似有所察觉般随着公仪刃的目光往窗外看去，直觉告诉她公仪刃让她现在回去是故意只开她。不过她也不多过问，只是笑着道：“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大叔也早些休息。”说罢，抱着沙盘回了偏院自己住的屋里。

    院中月凉如水，公仪刃看着桌案上摇晃的烛火，沉声道：“出来吧。”

    耳边簌簌风声，眼前一闪，只见一红衣少年已立于眼前，少年生的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眼角嫣红的泪痣在烛火前愈发冶艳。

    少年一双桃花眼笑的似月牙儿般，朱唇轻启：“王叔，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