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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盼兮

    唐诗来了铜陵学院,没有去苏州与钱晨比翼齐飞,基本上算是劳燕分飞,没有后文了。

    路远情者多劳,闷头想了几日,得出一个大概的结论,“要么那一段感情对唐诗没有足够的吸引力,要么唐诗生来就是重事业胜过爱情的女强人,二者必居其一,这点,相信我没有猜错。”

    唐诗的美,既充满知性,又感性十足,对于非典型理工男路远来说,具有无可招架的杀伤力。他没有举一反三,其实,唐诗的魅力,超越文理,甚至男女。

    置身二人世界,崔欣向齐东坦陈:“人有爱美之心,我是女生,嫉妒唐主任,与你们男生暗恋她,异曲同工,所以我能理解并包容你精神出轨,rou体,免谈!”

    齐东笑嘻嘻地问:“唐主任不是你偶像么,荼毒我就算了,怎么肆无忌惮地唐突唐主任到如此地步?”

    “嬉皮笑脸的,少给我打岔!”崔欣痛斥,“一码归一码,我佩服唐诗,是因为她的事业型。明明可以利用颜值,偏偏却用才华,这才是女人中的极品,拿《诗经》上的话说,叫淑女——不仅拥有傲人的外在美,还有服人的内在美。”

    唐诗像超一流诗人写的一首唐诗,比如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情景理交融,不仅有言上之美,而且有言下之美——用书画理论上的话,叫形神兼备,用文学理论上的话,叫内容与形式完美统一。

    这是文艺学院师生的共识,路远虽不是文艺学院的,也把眼中心里的唐诗当做《春江花月夜》来读。因此爱上了作为诗歌的唐诗,还有宋词。

    期初只是为了储备谈资,同车时向唐诗请教,谈说自己的体味和感悟,展示自己的口才和素养。

    渐渐的,他觉得一首好诗,一阙美词,恰似五A级的旅游景点,“它是心理的景点,胜过地理的景点,前者怡情,后者悦目而已矣,还费时费钱!”

    路远今天要上驾校考科目二,不能充当护花使者,没时间跟唐诗去盼兮婚庆公司现场观摩和指导。

    门是开的,路远见唐诗一头秀发低在电脑后面忙,于是敲了敲手边的门,“唐主任——”

    唐诗见是路远,一脸讶然,“你不是去考小路考吗,怎么还没走?”

    “不着急,我排在25号,前头有24个人考。每人五分钟,要两个小时。我来告诉主任一声——”

    路远一面说,一面走到唐诗斜对面,“段延喜看了《古乐府婚礼音画设计》的初稿,急不可耐,上一周,见天打电话。不好催制作部,一个劲的催我。

    制作部的三位组长一条龙赶工,赶出来了。齐东齐老师第一时间发给我,我一刻也没耽误,发给段延喜了——免得他打着要他钱的电话,要我的老命!”

    “我把暑假这阶段做的工作添进申报材料,开学时上报教育厅,争取我省年度社科项目。完了这事,我去盼兮公司看看,一则,算是支持你项目,二则,坐的工夫大了,出去兜兜风。”唐诗含笑道,“你放心考你的试去罢,我指望你早日考了驾照,我开车时有个替手呢。”

    路远听了这话,如闻观世音菩萨的佛语,喜出望外。告辞出来,脚步轻快,心中飞进一只雎鸠,关关地叫了几声,替路远深情吟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唱到此处,毫无征兆地跳到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实现了了古典与现代不留痕迹的对接。唱的是: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地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盼兮婚庆有限公司的名字是唐诗建议的,直接取自《诗经》中的《硕人》中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盼兮”;间接取自那首诗勾画的婚嫁场面中蕴含的喜庆而优美的意境。

    盼兮公司的工作人员在喜之朗大酒店布置婚礼现场,

    童刚是婚庆界的资深主持人,网名“天山童姥爷”,也来现场走过场。

    转了一圈,试了灯光,没有问题。坐到桌边喝茶,一边看投影上的画面,一边听听音响里播放钢琴版的《告白气球》。

    小伙伴们贴字补花,这些针对特定新人的细节,或者展现不同婚庆公司特色的构思,酒店都无法预备。

    段老板刚才来过,不知现在去了哪里,童刚等他来,说一声就可先行回去了。无聊之际,拿起桌上的《桃夭公司古乐府婚礼音画设计(初稿)》,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

    段延喜若有所思,鞋跟里好像安了弹簧,走起路来,弹性十足。昂首挺胸走来,看见童刚,“童姥爷,怎么样?”

    “这名字是谁取的,还没定吧?”童刚说,“定了,我就不说了——说出来,只怕是往段总心里撂疙瘩啊。”

    “没定,暂且还用原来的名字。你尽管说,我听听有何高见。”

    “这‘桃夭’的‘桃’,”童刚点着纸面上的“桃”字,“容易让人联想‘逃婚’的‘逃’;‘桃夭’的‘夭’,容易让人联想‘夭折’的‘夭’。”

    “路远,小路老师也这么说。”段延喜从容不迫地说,“‘桃夭’只是初稿,随便取的,定稿改了‘盼兮’。”

    “‘盼兮’比‘桃夭’好。”

    “童姥爷,敷衍了吧?”段延喜质疑童刚的态度,“你都没问是不是‘胖子’的‘胖’,就说比这个好,比那个好!我是胖子,最讨厌‘胖’字。”

    “段总,不是敷衍。”童刚赶忙解释,“在我看来,只要不是‘桃夭’,就比‘桃夭’好。”

    “唐诗唐博士一肚子的学问,听说还是铜陵一枝花,我是仰慕已久,未得一见啊。她金口取的名字,岂止比‘桃夭’好!”段延喜不容置疑地说,“不但名字取得好,歌曲也比你们那些老生常淡的歌曲好大发了!”

    说了,胖手一挥,“左爱,把这放的《告白气球》关了,听的我耳朵都起老茧子了。换上我这硬盘里的《唐风绸缪》,洗洗耳道!”

    左爱是童刚新婚的妻子,听见段延喜发号施令,童刚拿了硬盘,上去换去。

    崔欣会开车,也有驾照,自从出了那次伤人毁车的事故,再不敢开车。

    唐诗去停车,崔欣在酒店门前等她。

    段延喜在童刚前头出来,看了崔欣几眼,不敢信其是,又不敢信其不是,挠头之际,收腹挺胸,身体微微前倾。显然,在保持个人形象方面,是有意识专门训练过的。

    “你就是,段总吧?”崔欣犹疑开了口。

    “是,正是鄙人。”段延喜点头回答,把大背头上掉下来的几根头发捋上去,往服帖里轻轻按了按,“你是,唐博士?”

    “卑鄙小人!”崔欣在心下唾骂,“我不是,唐院长停车去了。嗱,来了,那就是我们唐诗唐主任。”

    “这么年轻的院长,我还是第一见。”段延喜声调打颤,鼠目放光,惹得崔欣下暴雨的一般,放声暗骂,任意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