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龙抬头
二月二，临安城。 大殿内，一片寂静。 今日，不议朝事，因为金国使者萧毅和邢具瞻将于今日入殿。 金国使者刚入大散关不久，文武百官便知道了，绍兴议和刚结束不久，突然转性的官家便以雷霆之势将秦桧处决，快得让人没有反应过来。 秦桧作为金国册封的终生宰相，是全程促进议和的人，也是金国最放心的人。如今秦桧一死，金国必定会怀疑宋朝议和的诚意，遣使来临安城询问。甚至撕毁合约，也不是不可能。 议和不议和，其实现在已经无人关心，秦桧的党羽，早就被官家杀得一干二净，如今朝中，倒是没有几个人再想这议和之事。毕竟他们这位官家，近期又是诛杀秦桧，又是募兵，哪怕傻瓜也看得出这位官家的意思。 绍兴议和，多半是作废了。 只是众人心生不解，就算不议和，也该在朝堂上商量一下应对之策吧。如今金国使者来势汹汹，他们却连官家怎么想的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提出应对之策。 脚踏台阶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越来越大，步伐十分有力，节奏越来越快。听起来，十分急促和愤怒。 两名魁梧汉子手持节杖径直走入大殿，连头都不肯低一下，目光直接落在了龙椅上的诸葛永川身上，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金国正使萧毅，副使邢具瞻，见过大宋皇帝。” 诸葛永川微微抬头，“何事？” 萧毅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我家陛下让我来问问皇帝，为何要杀了秦桧。秦桧是我金国册封的宰相，皇帝问也不问就杀了秦桧，是不把我金国放在眼里吗？” 诸葛永川玩着手上扳指，漫不经心道：“秦桧狂悖，大殿之上顶撞朕，朕便将其诛杀。金国既然如此看重秦桧，何不让秦桧去金国当宰相？活人没有，尸骨还是能找到几块，带回去好生供养吧。” 萧毅厉喝道：“宋金两国刚议和不久，皇帝如此行事，莫非是想撕毁合约？” 诸葛永川微微一笑，“我杀自家臣子，与金国有何关系？原来我宋朝的臣子，在金国眼里这么重要。那不如这样好了，金国也杀个自家臣子，咱们两家算扯平了，如何？” 萧毅怔在原地，仔细打量着诸葛永川，来之前，他自然也听过诸葛永川的变化，只是他始终不愿意信，那个懦弱无能一心只想偏安一隅的赵构，会如此硬气。 只是现在，由不得他不信了。一时间，他竟然也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应对这位了。以往那种连吓带唬的方式，多半是不管用了。 较为沉稳的邢具瞻终于开口：“秦桧之死，确实与金国无关。不过皇帝杀秦桧，让金国忍不住怀疑皇帝的议和的诚意。” 诸葛永川突然大笑起来，径直走下台阶，弄得萧毅与邢具瞻面面相觑。 诸葛永川走到韩世忠面前，拍了拍韩世忠的肩膀，“不知这一位，你可认识？” 邢具瞻眉头一皱，“枢密使韩世忠韩大将军，自然是认识。” 诸葛永川挪动一步，又拍了拍韩世忠身旁的岳飞，“那这位，你认识吗？” 邢具瞻眉头紧锁，沉声道：“岳飞岳将军，大名鼎鼎无人不识，皇帝究竟想说什么？” 诸葛永川笑道：“近日我国之事，诸位想必早有耳闻。朕诛杀秦桧，重新启用岳飞与韩世忠，这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 二人面色齐齐一变，虽然在出发前金国朝堂对诸葛永川的心思早有猜测，认为诸葛永川应该是不会承认绍兴议和。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诸葛永川连在朝堂上虚与委蛇都懒得做了，竟然直接点破。 这大宋的皇帝，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萧毅冷哼一声，“我金国诚心议和，宋皇帝主动破坏合约，就莫怪金国无情了。等大军杀至临安城，我看看你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吓我？”诸葛永川笑指韩世忠，“韩世忠，少年从军，破方腊，御西夏，一生转战南北，战功赫赫。黄天荡之战，以八千人挡你十万金兵四十八天。大仪镇之战，挫你金兵锐气，击退你金兵的次数朕都数不过来。” 韩世忠微微转身，盯着萧毅和邢具瞻，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气。这位从军数十年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老将，只是一个眼神，便吓得二人连连后退。 老将虽老，但一身胆气不老。 诸葛永川又指向岳飞，“岳飞，想必你们更熟悉，收复建康，转战江淮，克复襄阳收六郡，朱仙镇大捷，更是将你十万金兵打得溃不成军，连你们那个不可一世的四太子都吓得逃出了开封府。” 诸葛永川走到二人身前，轻声道：“你们怎么会觉得，你们能威胁朕？你们又是凭什么觉得，朕，怕你们！” 二人冷汗密布，已经吓得连话都不敢说。 天子一怒，竟如此可怕！ 诸葛永川笑着走上高台，坐在龙椅上，目光落在了韩世忠与岳飞身上，“二位将军，他威胁朕，朕不怕，你们怕吗？” 上了年纪有点驼背的韩世忠将背挺得笔直，“区区金国，有何可惧，金国若来犯，来多少，臣杀多少！” 岳飞高声道：“金国使者威胁陛下，我等臣子，同受其辱，必以金人头颅，洗此冤屈！” 诸葛永川笑眯眯地看着汗流浃背的二人，“都听到了？” 初来便嚣张跋扈的萧毅，早已双腿发抖，嘴唇发白，支支吾吾半天，连句利索的话都说不出来。 邢具瞻同样面色大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皇帝如此行事，难道不替健在的钦宗考虑？本打算归还徽宗遗体，善待钦宗。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逼死哥哥的这个罪名，想必皇帝承担不住吧？” 此话一出，朝堂上的文官瞬间变了色。 二帝北狩，此乃宋国奇耻大辱。徽宗龙御归天，钦宗却还在遭受苦难，他们做梦都想迎回钦宗。 虽说他们心里更认可现在这位，但那毕竟是太上皇，总是要接回来的。若是撕毁合约，钦宗身死，官家便会落个逼死兄长的骂名，这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 诸葛永川冷笑一声，“你以为这能吓到朕？靖康之变，二帝北狩，我虽痛心疾首，但更为万千遭受苦难的宋朝子民难过。身为天子，天下太平时，享天下供奉。国家有难时，就要为国尽忠。天子的命再重要，也没有黎民百姓重要！我那哥哥，会理解的。你用哥哥的命威胁朕，朕可以告诉你，朕不会因为私情而废国事。是非功过，让后人评说。这骂名，朕接着。而且朕告诉你，朕的哥哥若是出了什么事，朕必踏平你金国，让你全国子民为朕的哥哥陪葬。这不是威胁，而是朕的誓言。不信，你可以试试！” 邢具瞻眼睛瞪得老大，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诸葛永川会如此决绝。这样的威胁，居然也吓不到他。此事若传回去，金国朝堂上，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宋国，不一样了。这位皇帝，也不一样了。 诸葛永川起身，一挥衣袖，“你二人在这朝堂上，视朕这个皇帝如无物，本该杀你二人，将你们的头颅送回金国。但朕有话要告诉你家那位皇帝，从今往后，朕不会议和。我大宋有的是钱粮，他要打多久，朕陪他打多久！” 二人怔怔地看着诸葛永川，早已说不出任何话来！ 诸葛永川缓缓从二人身边走过，看也不看二人一眼。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