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古树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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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由树根和岩石构成的大厦。条条或大或细的木本脉络与块块形状迥异的石头山岩完美融合,形成一间间楼阁,一间间房室,每一部分仿佛分离,却又连通在一起。自然的鬼斧神工全然凝聚于此,被萤火虫细微但繁多的荧光照亮着,散发瑰丽宏伟的堂皇气势。 真他妈的大啊,陈川立刻心神震撼,发现这里恰好处于数条裂缝的汇集之处,无数条道路汇入这里,又有无数条道路从这里流出。 葱冏呵呵笑着,好像满意于陈川的反应。他拍了拍陈川的肩头,带着对方继续往前走。 这里就像一个立体的村庄。萤火虫是光源,提供无所不在的照明,大厦周围有许多人为的建设,有阶梯,有吊桥,甚至有水井,一队队樵隶扛着木头送入这里,他们在附近的空地上对木材进行刨削,制作长矛或者铠甲,不过更多的是砍成一根又一根的木条,堆积在一起,形成众多小山似的木堆。 葱冏带着陈川走进樵隶之中,令陈川惊讶的是,这里没有围墙,没有卫士,樵隶们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哪怕稍微的点头示意或者戒备眼光,都没有,只是低头忙碌自己的事务,就像机械一样无声工作着。 好像感知到了环境的变化,陈川胸前的玉坠不再发光了。 葱冏拦住一个往大厦走去的樵隶,对他说:“啊,忘里他将的方啦?” 樵隶说:“里其的方?” 葱冏点点头:“呀。” 樵隶也点点头,他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抬头思索了一下,拍了拍葱冏后背,说:“啊,里奇的方倒不恰边啦。” 葱冏再次点头:“呀。” 樵隶便示意二人跟他走。 陈川跟在后面,觉得樵隶宽厚高大的身躯像一堵行走的墙,葱冏比他还矮半个人的身高,真是一个巨人。 大厦没有门,它的实质还是一个相互连通的洞xue,外边露出的像楼阁一样的结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它还有很大一部分嵌入山壁里,但是没有丝毫阴暗或者潮湿的感觉,因为萤火虫爬行在洞壁上,充当着照明的灯笼,地上还铺有木头地板,显得清爽整洁。 原来这里就是樵隶们的聚居地,一个微缩的地下国度,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住处,像客栈一样,每一个小洞xue就像一个小房间,房间的入口有的用两块木板挡着,有的用门帘遮住,或精致,或简陋,千奇百怪。 而大一点的洞成为聚会的场所,里面有很多樵隶坐在一块,说着陈川听不懂的话,用木头杯子喝着什么东西。 聚落里的萤火虫,好像已经学会了如何与樵隶们共存,它们跟瑰州的火虫比起来,发出的光并不强烈,很柔和,是淡黄色的。 三人在隧道似的走廊里兜兜转转,这里的墙壁都是原始样貌,露着石壁或者树根。陈川发现樵隶的方向感也同样强大,毕竟生活在地下,这种能力是不可或缺的。 “啊,”樵隶最后驻足在一个房间的门口,指了指紧闭的木门,“方倒奇不恰边的花啦。” 葱冏朝他鞠躬:“啊啦......” 樵隶点点头,便走了,等他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葱冏敲了敲木门。 “希望他没有出去砍树或者喝酒。”葱冏边敲边说。 咚,咚,里边传来同样沉重的脚步声,砰,可以想象得到,一只大手在里面搭住了木门,吱呀,门开了。 一个红眼樵隶站在门口。 陈川下意识拉了拉衣领,遮住玺印,但是对方没有看他,只是疑惑地盯着葱冏。 “老奇,你不记得我了?”葱冏说道。 那对红眼思索了一下,突然有了些许光亮,这个樵隶张了张口,良久才说: “葱、葱冏?” 熊猫对他笑着点头:“呵呵呵......” 樵隶让二人进来。 “老奇,你这小窝倒也不错么......”葱冏环视着房间,这里虽然布置简朴,只有一个衣架和一张桌子,衣架上挂有樵隶们披着的蓑衣似的木甲,角落里放有一大块厚木板,陈川猜测这可能是坐垫或者床铺。 墙壁上专门凿出三四个小洞,不仅为了透气,还给萤火虫们爬进爬出,令房间里始终充满着足够的照明。 这位被葱冏称为老奇的樵隶,从桌子底下拿出两个大木块,好像是凳子,为了适应樵隶们壮硕庞大的身躯,才做成了大木块的样子。 老奇示意二人坐,他说:“冏啊,你好久没来了啊......我连这话都不会说了......这位是......?” “这是我在路上结交的一个朋友,得亏了他我才从困境里走出,”葱冏没有坐到木块上,而是一屁股坐到了作为床铺的木板上,“呵哈哈,说来也丢人,我从崖壁上栽了下来,卡在树根之间,没有咱的朋友,我可能就噶在那了......嗯,是这样的。”说罢毫无顾忌地躺到床上,伸个懒腰,打了个呵欠: “嗷————” 老奇看向陈川,对他点头示意。 陈川也点头回应。他发现老奇虽然同样留有络腮胡,跟其他樵隶穿着相同,但是身躯跟一般的樵隶比起来,矮了些许,显得略微瘦小。 葱冏嚎叫似的呵欠结束后,老奇说:“你们来这,一路上如何?” “还行,起码还认得路。” “我是问地上局势如何?” “噢噢,”葱冏坐起身,说,“比往时更乱了一些,不过习惯了。” “哦。”老奇又从桌底下拿出两个杯子,用桌上的水壶往里倒水。 “谢谢。”陈川接过杯子,双手捧着。说是杯子,其实更像一个很深很深的木碗,也难怪,这就是樵隶们的尺寸。 老奇坐到木块上,就在陈川身旁。 “你呆在这不觉得闷么?”葱冏问道,他把刀和木盾都放到地上。 “习惯了就不闷。” “多久了?十个年头了吧?” “不止啦,久到我自己都忘了,总之比十年还久。” “久啊,久啊,你这房子也不漆点什么东西么?就这样光秃秃的,睡山洞里啊?” “呵呵,你不懂,这里对于你说是地下,对我们来说是地上。你觉得讲究,我们可觉得刚刚好。” 葱冏眨眨眼:“你以前还不是这样的,爱干净得要死。” “一切都变啦。” 葱冏骂道:“都是这该死的病。” “呵呵,倒也不必那么说,”老奇笑道,“我没你那么幸运,能变成熊猫。这红翳险些夺走我性命,倘若没来到这,我早就死了。” “是咯,可怜你。” “可怜什么?起码我在这里获得平静。”
“砍树可是个苦差事。” “但是每天都有事干:砍木头,搬木头,削木头,吃木头。一天天就这样过了,足够了。” “还有多少跟你一样的人在这?” “很多,最近又来了许多,都是来避难的,我也说不了什么。” “还记得之前的日子么?那不比现在有趣多?” 老奇看着葱冏,沉默了一下,说:“你还是不明白,吾友。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阶段,你还沉浸在以往的日子,晤昒早就不在啦,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 “哦。”葱冏说。 “在这里苦是苦,但是比什么打打杀杀的安稳许多。颠颠倒倒疯疯狂狂了半辈子,能找到这个好地方也是幸运么。” 葱冏沉默。 老奇继续说:“什么时候你累了,也可以来找我,给你分一把斧头,熊猫砍树,哈哈......” 葱冏突然说:“你知道么?巴蛇苏醒了。” “嗯,就这几天的事,它苏醒了,樵隶们都知道。正好遇上云盖镇的人来祭祀山神,我们也打算去祭拜一下它。” “你不会也信这玩意吧?”葱冏问。 “入乡随俗,要留在这里必须这么做。不过跟着走个形式罢了。” 葱冏说:“巴蛇吃人,虽然不吃你们,但会到地面觅食。” “怎么了?” “它又会在古树崖附近作恶。” “呵呵,你不会还想出手吧?” “对,把它斩了。” 这次换作老奇沉默。 葱冏拿起地上的刀和木盾,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又一下子吐出:“呸!这水还是这么难喝,跟泔水一样。”用手擦了擦嘴巴,“怎样?跟我一起干?” 老奇没有立刻回应,良久,他才笑了笑,说:“罢了罢了,这天下苍生与我无关了......我已经不再愤怒或者悲伤了,这世间怎样就怎样吧,冏,你我都过了那个年纪,别再横冲直撞了。” “但是巴蛇的苏醒,会有很多人死去的。” 老奇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能帮到什么,你要去做我也不拦你。但我可提醒你们,巴蛇是樵隶们共同信仰的神物,你们万万不可当着他们的面说斩蛇,否则会被活活撕碎的。” “我知道,我不会说的。吾友,你也不会的。”葱冏看向陈川。 陈川在一旁听着老友叙旧,这时也对葱冏点了点头。 “还记得以前的日子么?”葱冏问。 “别说啦,别说啦,已经不想回忆了......”老奇说。 随后是一段很长的沉默。 “冏,你还是那样,没变。”老奇最后说。 “可是老奇啊,你变了。”葱冏说。 “起码我还会说中原语么。” “唉,”葱冏站起来,朝门口走去,“这里我是不想待了,走吧,感谢你的款待,老奇,我走了,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拜访。” 葱冏示意陈川跟他一起走。 “等等,”老奇说,“我带你们去喝一次酒吧,冏,我们好久没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