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云盖镇（二）

    第二天，陈川惊醒，有人在解他的绳子，另一双手抓住他，把他推搡着走到墙边，跪下，面向着昨天的领队。

    江离也跪在身旁，她的头发依旧扎着马尾，微微低着头，耳边发绺些许凌乱，垂到额前，但是双眼依旧灵动有神。

    领队在踱着步，江离转头看了陈川一眼，好像不经意的，有好像在示意，二人转头看向前方的白耳卫，领队正默默站在身前。

    仓房里格外的寂静压抑，上午的阳光落在白耳卫头上的白羽上，亮得像两片反光镜子。

    而仓房外面，隐隐传来节日的鼓点和喧哗声，可以判断一支游行的队伍正在从远处走过，发出的鼎沸人声经过距离衰减，更加重房子里压抑的氛围。

    “一炷香，一炷香之内没问完问题，人头落地。”领队说道，地上燃着一根香，但是明显被截取了，甚至短得吓人。

    “姓名？”领队先对陈川问道。

    “郭七木。”

    “哪里人？”

    “庆州挑头镇。”

    “树林里发生了什么？”

    “斥候内讧，放火烧山。”

    “你怎么知道？”

    “我是其中一员。”

    “军职？”

    “普通一士。”

    “怎么有两个人的装备？”拿出陈川的包裹，里面有两套玺印军的甲胄。

    “专门的配置，一套布衣，两套甲胄，为了深入作战。”

    “那这包裹你认识么？”领队取出江离的包裹问道。

    “不清楚。”

    “为什么来这？”

    “走投无路，寻找庇护。”

    “哼，”领队冷笑一声，走到陈川身边，“斥候是吧？名字第二是数字，名字第三是五行，你们那一套身份信息，能逃脱户籍审查，但是骗得过同行？！你仔细看看，这甲胄制式分明不同！”话音未落一拳击在陈川额颅上，让其险些倒下去。

    陈川同时感到右脚掌钻心的疼，好像整个脚掌裂开了，他身体猛地甩动，但被死死摁住，一根长钉钉进了他的脚掌。

    香燃烧出的青烟缕缕上升，陈川咬牙呜呜叫着，满头大汗紧盯这青烟，血把布鞋浸透完全。

    “再问一遍，为什么来这？”

    “刺探情报，颠覆防守。”陈川强忍疼痛答道。

    “七丈原怎么回事？”

    “唔......”陈川摇摇头，他不知道。

    “七丈原的驻军被袭击，有人目击龙的出现，你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个屁！我们的人死了在林子里，说！是不是要向东南方进攻了？！你们总共在周围埋伏了多少人？”

    陈川默默点了点头，轻声撒谎说林子里还有一支斥候，但是具体位置他不知。领队这才稍稍收敛了怒容，折身拿起甲胄，又啪一下砸在桌上，转头看向江离：

    “姓名？”

    “江离。”

    “你也是斥候吗？”

    “不是。”

    “你怎么跟他一起？”

    “我本来就是跟他同行的。”

    “可他说他是埋伏的斥候。”

    “我有军牌，这你是知道的，还有文书，里面画有我的画像。”

    领队只好把那黑铁军牌从桌上拿起，仔细端详着，又拿起文书，上下对比着：

    “你龙卒的一个官？”

    “嗯。”

    “那你怎么解释这包裹？”

    “救天下用的。”

    “救天下？”领队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布袋打开，里面净是珠宝美玉：

    “救天下会带这些东西？”

    “这些是钱财，不带它们寸步难行。”

    “那这是什么？”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罗盘。

    “这是谶盘，没有它不知方位。”

    “这个？你个女子怎会佩这么好的剑？”拿出江离的剑，抽出，剑光明晃锐利。

    “哼，我怕我说了会吓你一跳。”

    “快说！”

    “唤龙。”

    “什么？”

    “这把剑叫唤龙。”

    领队第一次出现了困惑，他看着江离，说：“像，太像了。你是谁，我不相信一个弱女子会当上军队的一个官，我更相信你是她，因为太像了。”

    “谢谢，也有人这么跟我说，这是一种夸奖吗？”

    领队没有回应，他思索片刻，最后一脚把地上的香踩灭：“把男的斩了，女的留下。”

    两边卫士上前，架住陈川正要带走，但陈川一边甩动肩膀，一边扭动身躯，他在争取时间，手指里藏着的短哨在努力切割着绳子。

    “慢着！”

    江离突然喊道。

    众人停顿愣住，都看着江离。

    “把他放开！”江离怒道，“我知道刘将军的秘密。”

    领队一愣，说：“你说什么鬼话？！”

    江离立刻大喊道：“刘将军他之所以要起兵谋反，是因为他有......”

    “住嘴！”

    领队大叫道，他好像被什么震慑住了，惊恐在脸上一闪而过，他要上前捂住江离的嘴巴。

    “站在那，再敢动半下我就说出去。”

    江离的话语仿佛咒术，领队动作僵直半刻，随后竟后退着向她摊开双手：“好、好......”

    “把他放开。”

    领队赶紧叫人放开陈川，他眼光瞟着其他卫士，动作不明显，但看得出他在克制紧张：

    “你们都出去！”

    白耳卫们面面相觑，江离却说：“不！他们必须留下，这秘密说出来给他们，恐怕后果你不敢承担吧。”

    “姑娘，姑娘，有话好好说......”领队居然一脸笑意面对江离，此时陈川只觉得他恶心。

    “把那两个包裹拿来。”江离命令道。

    如此的情形突转，众人万万没有想到，仓房里的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只有领队遵从地取来包裹，向江离走去。

    “停！别挨我太近，你什么心思我知道，现在把包裹慢慢放到地上。”

    领队只好缓缓弯腰，将甲胄的包裹和江离的包裹都放在了二人面前，就在此时，陈川向他扑去，双手绳子脱落在空中，领队腰里的刀被抽出，紧跟着的是二人共同的呵斥：

    “都别动！”

    咣，仓房的大门打开了，一众白耳卫的卫士倒退着走了出来，他们举刀与仓房内部对峙。

    随后领队高举双手，也神情紧张地走了出来。

    一把绛刀架在他脖子上，而背后，是挟持他的陈川和江离，二人都把甲胄穿上了，用布衣遮盖着，把领队当作护盾挡在前方，挡住第八团兵士们凶凶的目光。

    “唉唉都别动啊，让我走到街上！”领队冲周围兵士喊着，陈川与江离架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走。

    第八团的军士围在四周，但是三人一靠近，包围又变化着形状，就这样相互僵持着，同时陈川提醒江离及时变换位置，防止被箭矢击中。

    就这样走出了仓房的院子，远处飘来一大片的白云，仿佛镇子上空在吸收着云朵，一下子，阳光被厚厚的云层所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