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有何凭据?”蒋忆南收敛眼中不觉间升起的狂热,脸色一板,故作平静。 你让我证明我叫江户,同大师兄时常问我如何证明自己只吃了一碗饭有何区别? “那……”江户叹了口气,指了指不远处正往这里慢慢挪步的老黄,“凭那匹马?” 蒋忆南转身,看着老黄浑身土黄色的毛发,眼睛再度亮起。 他看到了老黄那金黄色的鬓毛。 果不其然,高手的坐骑就是不一般……蒋忆南眼神一喜,对着江户弯腰施礼,“请少侠稍后无论如何要同我移步天泉县城。” “给我个理由。”江户差点翻白眼,你让我去我就去? “阁下身为洗剑池这一代的剑子,莫不是不敢接受我的挑战?”蒋忆南脸色顿时难看,“还是看不起我,不屑接受?” 天下数的上号的武学宗门,大唐独占七成。 这七成中,最顶尖的,当属洗剑池。 并不是因为洗剑池的弟子很强,而是因为洗剑池的池主很强。 强到每一任洗剑池池主,于这世间都近乎无敌。 洗剑池每二十年选立一名代表洗剑池年轻一辈最高战力的剑子,出剑池游历天下,接受世俗武夫挑战。 谁击败剑子,谁就有资格进入洗剑池的剑池中,选一把剑。 “等等……”江户感觉后背一凉,“我怎么不知道我是剑子?” 还有,剑子这个名字真的好贱,都和师父讲过好几次了……江户叹了口气。 “胡说!大唐洗剑池各分舵近两日在州县内到处张贴告示,对了,告示上面还有你的画像。” 蒋忆南从怀里掏出张黄纸,然后沉默了会儿,“负责画像的画师,是与你有仇吗?” 江户伸手接过,然后感觉胸口一闷。 纸上,写着小段的文字,画着一张画像。 画像中,一个满脸麻子,嘴角流着涎水,看上去奇丑无比的年轻男人正牵着一匹浑身涂抹着金粉的骏马。 东方破……江户狠狠揉烂画像,抬起头看着蒋忆南,声音冷冽,“我接受你的挑战。” 被两名士兵缚住双手的姚梦突然颤抖了一下,她感受到了江户身上涌出的一股冰寒。 这禽兽,怕是要被揍得很惨……她抬头,看着兴奋起来的蒋忆南,嘴角抽了抽,心中为其默哀了几分钟。 ………… 幽州城最近出了件大事儿。 从三品的州牧刘汕被烧死在府邸,成为了最近幽州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一时间,幽州百姓都觉得是老天开了眼,收了这狗日的王八蛋,竟是没有一人念这位刘大人的好。 从三品的高官死了,第二日早朝便是震惊朝野。 听闻长安太极宫内天子震怒,立刻派出天使携尚方宝剑下榻幽州查明真相,决不让大唐官员枉死。 不过这些事儿就像是天边的云彩,离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黎民百姓还是太遥远了些。 川越今天穿着件白色里衣,外面套着件蓝色半袖,头戴黑色幞头,提着个包裹,骑着匹刚买来的骏马,出了幽州东城门,朝着东方而去。 两天的时间,他把在幽州城的地契祖宅,外加城外的几亩薄田卖了个干干净净,换了三十五两银子。(注一) 川越坐在马背上,摸着怀中换成银票的这笔巨款,满足的叹了口气。 这可是相当于前世自己那个小县城的一间房子了,就这么揣兜里,罪过罪过…… 川越凭借着记忆,出了幽州城便是向北绕行,抄着一条近道直奔天泉县。 这样可以省大半天的路程……川越眯着眼,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暗自夸赞了一下自己的智慧。 与此同时,幽州城北门,一众二十余人的骑队掩着一辆浑身漆黑的马车,缓缓驶进了幽州城。 马车车身上,刻着一个可爱的,牛角长的出奇的牛头。 城内百姓看到这支骑队,顿时仿佛看到了地狱里的恶鬼般,避若蛇蝎的狼狈让开道路。 这支骑队所过街道,短时间都成了真空地带,无一百姓敢停留在原处,当真是好生威风。 ………… 而另一处,蒋忆南同江户一行刚刚骑马踏进了天泉县城。 “混蛋混蛋混蛋,蒋忆南你最好赶紧放了我,否则我哥一定带人踏平你们天泉县。”被缚在蒋忆南马背上的姚梦不安分扭动着身子,声音羞恼异常。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捆着走在街上,纵然她是个性情泼辣的女子,也感觉到了丢人现眼,“我以后可还怎么嫁人啊……” “你个山贼还想要嫁人?”蒋忆南眉头一挑,嘴上毫不留情。 “抓你不是我的意愿。”他突然轻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上面来人,点名点姓要抓你。” “有贵人看上你了,你哥应该知道这件事,否则平日最疼爱你的他,怎会安心让你一人入了我这布下天罗地网的天泉县?” 蒋忆南似是看到了马背上姚梦黯淡下去的神色,“你应该也猜到了,否则你不会提前逃出县城。” 马背上的姚梦安静了,原本吵闹的队伍因此寂静的可怕。 一旁的江户突然挑起了眉头,声音中夹着烦躁,“何时比武?” “我今天还得把这疯婆子交接关押,就明日吧。”蒋忆南看着江户,“明日卯时,南门百步外的那片林子。” “好。”江户应声,然后御着老黄定在原地,看着蒋忆南一行浩浩荡荡消失在眼前。 “这个世间的道理,真是太不讲道理了。”江户坐在马背上沉默许久,心中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握紧了长剑。 他深吸口气,翻身下马,准备找家客栈休息一会。 对了,抽空把老黄的鬓毛染一下,也就老黄能暴露我剑子的身份了……江户突然很想立刻回到洗剑城,和东方破这混蛋来一次试剑。 看来最近这几年只顾着给外面人讲道理了……就在江户暗自恼怒之时,一声隼鸣响起。 江户抬头,看到了一只白隼正在头顶来回盘旋。 他眼睛微眯,抬起了右臂。 白隼滑翔着落到江户右臂之上,低头亲昵的蹭了蹭江户脑袋。 江户摸了摸白隼,从爪上取下竹筒。 “千牛卫已至幽州,白鹿书院有弟子正朝康州一带集结,务必小心。”
信纸上的字体娟秀好看,是东方沁雪的字。 江户心中一暖,便是要重新放飞白隼。 突然,他看到了不远处一个告示牌上贴着张画像。 画像上,一个奇丑无比的男子牵着匹涂着金粉,看上去俊秀异常的大马。 他眉毛一挑,从背着的行囊里翻出一根毛笔,沾上点墨汁,在信纸背面写上小心写上几个字。 “大师兄,丑时,醉仙楼,头牌。” 又看了几遍,江户满意的笑了笑,将其吹干卷进竹筒,放飞了白隼。 然后,他看着不远处站在家客栈门口揽客的店小二,毫不掩饰其翘起的嘴角,喊出了声,“小二,我要一间最上等的客房。” 天泉山山贼林立,称得上有实力的,却也只有三家。 天秀峰陈家寨,黑煞峰黑龙寨,以及天泉峰姚家寨。 三寨中,以陈家寨实力最强,黑龙寨下手最狠,姚家寨山贼最多。 “你姚家寨人多了,自然吃的喝的就多了。” 姚家寨最深处,寨主独居的一栋竹楼内,姚杉沉默站在书房的桌案前,听着桌案后男人的讲话。 “你爹留给你的山寨,其中三分之一是病残和老人,三分之一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男人穿着一身精致的黑色胡服,上面绣着好看的白色花纹。 他此刻轻笑道:“你告诉我,你未来凭什么养活这些人?山贼是个技术工种,不适合你们优柔寡断的姚家兄妹。” 此刻,夜已深了,整个天泉山陷入黑暗,只余各个贼寨中的火把还在吱吱燃烧着,点亮起为数不多的光亮。 姚杉叹了口气,眉头挑起,看着桌案上油灯中摇曳的火苗,“你能保证梦儿不受委屈吗?” “不能,但你要清楚,你没有资格提要求。”男人双腿翘在桌案上,“这是那位贵人在救你。” “我大唐军器监已经研制出了能够轰击三百步远的火炮,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男人看着姚杉眼中升起的不可思议,笑了笑,“这意味着你们所谓的天险已经不再是你们保命的屏障,反而会是你们的催命符。” “一个月之内,整个天泉山,都会被扫平。” 男人眼中一寒,“贵人会以试用新型火炮为由,届时联动康州军府,幽州军府合计近万人围剿你天泉山,你死还是不死!” 男人似乎感觉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沉默了会,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抛给姚杉。 “去吧。”男人站起了身子,“把赏银分发下去,散了寨子,准备前往西夏吧。” “记得,对你那些手下,有的该说,有的不该说。”男人深深看了一眼姚杉,“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希望你不要自误。” 话音一落,男人便是跃窗而出,消失在悬崖峭壁之间。 姚杉沉默站立着,久久无语。 他手中乳白色的玉佩上,篆刻着一只长着奇长牛角的牛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