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画卷
黑色的天幕笼罩了人间是夜晚的到临,月亮升起,今夜星稀。 随着一幅疆域图的缓缓出现在二人跟前,十六个名字,十六个庙号从中往左右二边依次缝在画卷底部。十六个躺在画卷上的名字,好似无声地讲述着一段尘旧的历史,亦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庄严。静静的看着画卷,却令人不禁肃穆,不觉有些仰望那名字。 “那蕴味。”他们肩上的好似是万里江山,他们站在版图之下,又好似站在版图之上,我仔细的看着,找着那符合我所期望的。有了,君王死社稷。一位貌似四十来岁模样身着黄袍之人牵着一位八九岁左右的童子说:“来。”看向疆域图,指对那些名字。“这便是我大周一十六先帝。”黄底子,黑线。 看着那缝在画卷上的十六个名字,童子的目光怎能不在中线右第二的李礼二字上停下,又不禁回想起了史书上对明武宗李礼的寥寥二十几字评价:“名不以文重,而尚武举韬略闻之,夷狄事乱,多平于在朝,死以旌旗列阵。” 黄袍衣着,非皇帝而何? 他说:“自我大周开国至今,岂止百世!而大周之庙号皇帝,自第一世起,十五世终,便占去庙号十五。”图上线条画出了大周山脉城池领地江河,构勒出的是锦绣河山。皇帝微微失神,停顿了一会又道:“当年之艰苦,其实并非虚说,皇帝守国门,君王死于社稷之事想就有一十二人。记太祖领诸列立国之初,迹于山林之中,莽于草野,遑遑而不得安。”一路走过来的皇帝在绫烟阁行廊尽头留下了一声沉沉的叹息。 “迹?”童子抬头问道。 “正是迹!仓皇如丧家之犬,非迹而何?此太祖亲命史官直笔,以儆后人,告基业之耻尤。那时北方还是妖域,妖族势大,人族势弱。除先帝之外,仅二人岁终于周土。”皇帝答道,话中也听不出多少韵味。童子听着话,眼睛彷彿在寻找着那十二位英帝,剩下的也只有十二个名字添庙号,君王死社稷,也不知嘴里在嘟囔些什么。仿佛皇帝是有所察觉,笑了笑问道:“想知道为什么没有其他国家吗?”也仿佛是看穿了童子的心思,用手抚摸着天品黄帛布作底的图边,重墨线缝上去的名字。 皇帝的目光缓缓从李礼二字移回,旁边还有着朱笔写就的明武宗三字。若是自己有武宗那般本事,也不至于啊!笑着回答了童子的问题,道:“有,太远。”莫名带着些心酸。 “终于在第十六帝昭元皇帝之手,妖域举族荡灭,仅我国二十三个三品大儒,两个二品,皆亲身踏入妖境,可谓滔天之势。算当时诸国并力,以尽灭妖,方能遂功。” 看着明昭宗的姓名李祐二字,当今的皇帝笑了笑。希望上苍保祐我周国啊!换言之,那时也许就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皇帝道:“于是改年号为‘昭元’,方敢言国立。”童子看着多日愁眉不展的父亲脸上总算多了些笑容,仿佛也因此感到了些喜悦。也没有什么想问的,只是静静的听着皇帝讲道:“于是当时的皇帝,昭宗便去太庙告报,自三百万年前大周建国至今,那几千年无疑是最为黑暗的时候。”那衣着似是储君的童子听着话纵观疆域图,不经意点了点头。君不见,赴疆途,自谓马革裹尸还。 皇帝欣慰的看着这个国家未来皇帝的表现,开颜道:“十八帝起便令严庙号一说,非大功足显者不得立,故开国以来庙号则共有十七。这可得注意!”也不知道这小子以后有没有机会在上面留下名字,辟地有德曰襄,甲胄有劳曰襄。能收复失地,岂愁拓土不易?而那一段的岁月也随着皇帝近身看向疆域图的右边又静静的躺在画卷,八千余里地的东疆之土啊!沉了囗气,道:“如今,这八千里的江山尽付与汉国矣!”小储君闻言怔,失把手中玉如意失落在地。 皇帝也没有等着储君把玉如意捡起来再说的意思,道:“朕要告诉你,先王奋于荆棘,出于山野,以有社稷。一土一地皆祖辈基业,朕不行,你就以后收回来。”皇帝在储君的眼里顿时显得有些庄重,夹杂着一份对列祖列宗的愧疚,眼眶也未免含着热泪。“臣明白。”这样斩钉截铁的话以稚嫩的声音发出,而那一揖,却无比庄重。朦胧的灯光之下,显得龙钟的皇帝嗯了一声后挥了挥袖道:“退下吧。”储君一揖而退,拂袖下廊,英眉意气,皇帝目送着储君离去,然后一揖疆域图,久久未起身。 八千里地山河啊!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无所有。 走到阁外的皇帝,迈着轻快的步伐。从边境至京师消息到达的延误距离,如今战况又如何?唉!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辰,月缺,加快了些步伐。 庆历二十四更年,晨。一日十二个时辰,一更年即是平常十年之合。 国子监内,正是课休时间。有那监内高达百米余的灵杏树显着历史的悠久,树下有石桌、石凳好似立在一层银杏叶之上一般,走在杏叶之上,杏树叶被踩压仍能有一二指厚,收去脚步则见踩下的树叶平复几与原高。风袭来,木叶作响,那树干上悬着一口巨大的文气钟增古朴之味,且监内恰至其处的亭院楼台湖溪分布,林竹俊茂,连书香气都好似重了几分。而此时坐在银杏树下的一位老者徒自下着棋,一身老白衫远远看去却有了些仙风道骨的味道,许是平常还读了些道书的缘故。压着半头白发的是一枚杏木簪,压不住的是那一身的书香儒气。不知道的是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身后侍读童子的书翻在第四十七页,两只手拿着,目不转睛的看着局势,已然到了精彩时刻。有时清风阵阵方能引起老者的一声舒气,落子声声。不知怎地,突然脸上泛起了难色,仿佛是不知如何为一方落子一般,食指和中指夹住的棋子被老者用大拇指和食指捻着,轻轻而有富有节奏感地敲着石桌。仿佛是怕别人看见自己这般困境,东张西望了一会,才笑着捋了捋胡须,从袖中变了一本棋谱出来。估计着年纪大了德高望重,毕竟多少要留些面子。只有老者身后侍读的李封见此翻了个白眼,堂堂一国储君,给他老人家当侍读来了,棋局明明厮杀正切,这样一手着实扫兴。 嘿!下去一子,老者收着棋谱自矜的笑了笑,也没有管身后站着的储君此刻是什么感觉,连翻书都是靠后翻,学问大。李封轻垂持卷手,看着棋局,不由想起了绫烟阁内明武宗李礼的画像,仿佛是被坐着的老者察觉到了异样,敲打着石桌的同时提醒道:“别做白日梦。”被惊回思绪的李封对这老者有些头疼,这叫立志向懂吗? 立志向?国子监祭酒钱昀笑着道:“读书。”也不耽误再看两眼棋谱。李封可不敢违逆,当初输的心服囗服,让九子都能输,这还只是十九道。当年也是看过二十五道的,连子下,但也只是因为当时对奕两人力图分个胜负,五子棋?那估摸着有点悬。几百万年了,十九道还没玩完,或许是后来人没有学完吧!有如此老者在前的李封如是安慰自己。 盘腿坐在杏叶子上。围着这棵说是杏树但不结杏果的灵树是老者住着的院子。钱昀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总是搬进了这,用来住的屋子当年特意规定好了两屋,一屋给男的国子监祭酒住,说是万一有女的祭酒了也不好打理,另一屋就用来给女的国子监祭酒住。可惜到了今天,那里还是空陈的,偶尔才能看见有女学子来扫理打理。 九岁就能进国子监的李封自然读书颇多,也因此才对老者多了几分敬畏,读别人的书,态度得端正。却又不能坏了国子监年龄规矩,得亏有特殊渠道,才能当上个侍读。也不能不说,这位祭酒已经活过了四百来岁,以凡夫俗子九十来岁的寿命来看,四世了啊!依旧精神的一张面孔却打击人的说自己不是二品。那才是传说,二品哪!昭元以来,周国再也没出过二品,十来年前两大书院的院主一同来访,才证实了这位钱祭酒真只是三品,扫兴,扫兴。这是两家书院的院长离开国子监时留下的话,仿佛想气的钱昀干脆破个二品得了,以后日子也好歹有个盼头。 这位祭酒自然德高望重,别人问起他的岁数也总是笑着摇摇头,仿佛活的把年岁忘了。倒是别人为他记得挺清,四百八十三岁还是家里子孙传出去的,架不住同僚上级的敲打。第几位了?三品的大限一般在四百三十岁左右,五十来年了,看这模样,有活过那位五百二的主,也就是说有机会活过五百二十岁,再然后,就得看命了。 从皇帝处得知到老者岁数的李封那时便笃顿了侍读学文的心,国子监祭酒,这不就是天下第一文人和天下第一高手绑在一块,除之无二了嘛!虽说文无第一,但这样说一位国子监祭酒,别人也一般不会反驳。实力,更在天底下排行第三,面对前二的那两位,好歹也能有些还手之力,前提是周朝的天底下。唯一听说这位钱祭酒最差一道便是下棋一道,目睹过老者写下两副字的李封深以为然,有一副写着“勤,勉”二字的收着后便送给了贤王也就是信王李祁稷,等一会就拿到一本看似是玉的简,只能说是不敢言天下独一无二罢了,品秩在七品左右,不低了。想天下武器分灵、法、星三阶,七品便在灵器一行,五品一线才能说是法器。随手间天云翻墨?那得是星器。 老者看着白子率先打破僵势却被黑子紧紧跟扣,似乎成败越来越贴近这一子一落。吃!老者悠闲的提起一颗黑子,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心情看来挺不错,才关心起了坐在地上的李封道:“看到哪了?”李封不带半点情绪的道:“第四十七页。”即然成了老者的藏书,自不会是什么凡品,当初李封挑着这本书的时候钱昀也就知道了他的大概底子,问道:“有不懂的吗?”李封用食指和拇指掂出书页的左上角,分明又读过了一页,道:“没有。” 老者闻言摇摇头,撇撇嘴。唉,只怕就像那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这里若是落下一字,那处又落下一字,到后面可就难看了。重头读起?分明前些已经读懂了,再视之,如枯燥无味,即使看的下去,也是耽误一件。若是通篇读透,那可就厉害了,不比自己当年差,老者不由一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韬略。’李封摇晃着头笑了笑,并没有读出声来。“读书人哦!了不得。”钱昀小声笑道,似乎怕被身后童子听见。 “屠。”老者拍拍手站起来,将桌面上的棋子一把把的放回棋盒里,抬头看了看这棵一年四季叶子都是金黄色的杏树,以及文气钟上神秘的篆路。算他小子勤勉,钱昀也不介意给予一道造化,唤动文气钟,只见钟内一道道的文气积累,从上往下,聚着聚着成源头似的。瀑布似的落在不知情况的李封头上、身上,李封下意识把书合起来放在身下,仿佛是怕因为意外弄糟了老者的书一般。明明没被摇动的文气钟在童子耳里却听出了清鸣声,一道道文气冲刷着李封的四肢百骸,清洗着文篆,李封微笑着闭上眼睛,感觉着文篆的波动,还用手轻搓书,没湿。 原本体内呈白色的文篆此时却出现处处黑点,一道道文韵若细线流转,周而复始。文宫好似被灌顶一般,从顶开始,竟有一种蜕变的迹象。文气灌顶的时间也不能太久,过则为灾,挥挥手断掉文气瀑布的钱昀可懒得管太多,棋局未毕,今天这页是得过了。 辰时四刻,随着朝钟钟声的响起,官员们陆续向正殿走去,而御阶之上不难看见‘正大光明’匾下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人,仪容庄严。显然皇帝早早的来了,目光正正中的注视着殿外。已到殿外的大臣则大多数垂左手礼握着笏板,少数人则二手并握笏板于身前,神态严肃又都略显轻松。 左领大臣身穿二品锦鸡补服,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大臣人数至齐后便迈出步去,踩在石阶上。引领着身后左右众臣上朝,入殿,趋行至位。在正殿之上,一位位臣子的立定后随宰相一揖而下,“圣躬安。” “朕安。”皇帝抬手道。直身容正,见一人迈出一步,双手横笏低头道:“禀圣上,兵部新报,已于叩幽关抵住汉国攻势。” 皇帝听后说:“如此便好。” 兵部右侍郎闻声道:“臣惭愧!”便退回至原位。
皇帝扶着御椅站起来说:“朕曾闻太祖卧薪,为图国举,庙十六帝宁简室以陋居,不敢言国立,昭元三更载,不敢再收赋、征税于民,以至粟溢于仓禀而兵戈甲足。立国之胜败自疆定虽各有而不至道移,今自经朕手,民非富于往,国而失重土,以使昭明之士有议于民间而屡伤国事,此朕之过也。然先皇之基业不敢言弃,祖宗之社稷不敢言置,拓荆棘而得之地不敢拱手与人。” 宰相迈出一步,稍离原位道:“臣闻江属于源而疏于细流,室重于基而支以梁栋,二往师不利则数岁不宜征,失幽地则不敢轻言兵。我可往,敌亦可往,此始命兵之忌也。莫若轻战事而力重民市,实库利兵以待时。” 皇帝不由得苦涩的笑了笑,说:“那还是各值其事吧!”动身似欲离去。见无人再有进言之意,便走向殿后,没人劝留。嘿!皇帝笑了,走回来道:“各位什么意思?”宰相严肃着说:“陛下此言何意?”什么意思? 打了这样一场大败仗,哪个人心里没窝火?只不知京街里猛的一下拍板声,说书人道:“客官,哪个人没有三分火气?哪个又是泥人?” 只说道那上古年代一妖人是来到我周国北境,不说打仗,就说自己如何如何了得。“客官!可这了得如何来?”说书人当的一下拍起,睁目怒眉。 得是用人命填出来的罢。又只说是那边防大将慕容灼怎生忍的,提着单枪捎马来到桥头,枪尖指着那拿大斧的妖道:“受死。”一把把枪搠过去。 那妖人大笑一声拿斧隔过,却被这小将军欺身逼近,握着马鞭两头圈着妖人的脑袋,赶下马去,托着在妖族大军面前骑行。 那妖人两手紧紧扯在马鞭上,在地上磨的是血rou模糊。这力用的也巧,刚好把它那一身体魄压了下去,却有的此奇效。 几万个妖人面前,却无人敢动,吓得看是胆颤心惊。霎时间一声大喝,把那妖人甩进大军之中,鼻息已经没了。 如何知得没的?一客官为难人的说些类似言语。说书人笑着把醒木轻拍置在桌上道:“莫急,且待我喝口水。”倒是给人留下余味。又猛的拍案大声道:“客官,你这是何话?” 颇为惊人所思,问人笑笑,动身过去放些银两。说书人见状睁眼想想,正声道:“只说得那胡马哭泣而去,撞开妖阵,已然气绝。说此说彼,这马儿却道有灵。” 小将军策枪勒马妖军阵前,没事纵是出来个不怕死的,不出两合便死于马下。三十万妖族一举冲来,小将军是肆意冲杀,不惧刀矢,也亏的妖族狠,舍得箭白白射死自己族人。 不过柱香功夫,又杀回了桥头,勒马于关前,回身哈欠着看道妖众:“了得。”说书人面色忽的如常,轻拍案又回说道:“哪个没有火气?” 关前对杀半天,到了晚上还不消停。援军还在路上,始终立在桥头的王季布已是浑身浴血,不知冲杀了多少阵,换乘了多少骑,只知那关前挖下的深壑是已用火倒油烧了一遍。 那妖人是人多势众,只可惜这三千甲士不是铜墙铁壁,安得不伤?安得不死。只把得命付于国家,哪想过临阵脱逃?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正是,只把命交待在这里,也没愧半分天朗昭昭。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也不愧它半厘厚土。 “客官!” 那说书人左手提着右袖子道是一腔怒气愤说来,醒木几拍间坐下的、站着的都好似一囗闷气在胸膛,可惜了多少好儿郎。 又说是白衣白甲三千作先锋,你道那先锋官何人?正是东莱人士,姓孙名慈。分明是把关里人不当活人看了,才如此赶来。看见关门开着,直领军冲进关内。 说是这关还未丢,义士热血洒墙头。孙先锋喜在眉间,怒上心头,便一把把枪一横,当头冲出关,却没想到还有一员小将骑马立在门外,不过这次竟身着黑铠。 大笑一声“贼子。”冲进敌阵,一刺间便要了一挡路妖的小命,一横间那群化作人模样歹物鲜血飞溅,一路杀将过去,扭手间不知震断了多少妖将旗。 看的那小将军心里如何忍得,腿拍的一下马飞的过去一刺一喝,霎时间戳死一将,吓死一将,军心大震。 身后吊桥是猛地一关,小将军哪还有半点顾忌?杀得一路上只听得哭天喊地,四散溃逃。如此猛将如此厉害,说书人绘声绘色,不料一观客猛的惊道:“离阳王季布。” 说书人猛的拍案道:“正是此人。”说的那离阳郡武乡县人士王季布少年经历,如何不同凡响,少年有倒拔垂杨柳之力,习有杀将四方之艺。 只亏得这人如此不顾惜性命,若是有半点损伤,可不是大周国的损失?只消知得观众间一人闻的沉愤起来,怕是联系到最近几年都打败仗,光消息就被断了两年。 说书人忽的记起时事,眶含泪是醒木拍案,沉声唱道:“燕山不见立桥人,会把子龙扔阵间。”这分明是孙先锋也感叹王季布的英勇,有如刀入豆腐,一割而开。三十年后替王季布死在阵间,也无悔。 可害得那王季布如何受得,破了二品武夫便亲自去往妖境,敢是屠了三尊妖圣,报仇雪恨! 又如何归得?说书人唾沫不扬,语言间更为愤急。杀的拦路妖族一路不剩,三品妖尊?“我了个天。”杀得那妖域近四、五治的地方不剩几个。 喝了口水重重的把碗放在桌上,砰! 如何分说?且待说书人理顺理顺。好似千言万语一齐涌在喉咙囗边,三句两句哪里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