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什么都没有

    “那么，来听一听我们演奏过的《蒸汽波》吧？”

    半开玩笑地、带着少有的笑容说话的人，就是此地的主人，咖啡馆的老板。

    林东的身体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投影，他倾听着这首曲子，人们看到了新星逐渐繁荣。

    善良必须在邪恶中创造，因为没有别的东西能创造善良。

    这是皮尔曼·哈蒙特抵达新星的第十五年了，他再也不会去想曾经的日子。

    尽管往事经常会偷袭他，让他猝不及防的流下眼泪。

    那是他二十三岁的时候，在那之前他从未接触过虚拟游戏。

    他和雷德里克在贮藏室的房间里，当时天色已晚，没有多少事可做了。

    雷德里克建议皮尔曼和自己一起进入虚拟游戏的世界，那是一款名为《意外接触》的虚拟游戏。

    外星人神秘造访祖星，留下了一个高辐射、高污染的造访区。

    二十多年来，凡接触者，或皮肤掉落而死，或生下畸形怪胎，或化作游荡在人间的活尸。

    可仍然有一些人，为了生计游走在杀机四伏的造访区，为了找到外星人留下的高科技物品，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他们被称为“漫游者”。

    对死亡的恐惧，对金钱的渴望，对命运的愤懑，他们在渐渐扭曲中走向崩溃。

    而游戏中，玩家cao纵的角色，便是其中的一员。

    但这其实只是外星人与祖星的一次意外接触，就如这款虚拟游戏的名字那样。

    当然，那时候的皮尔曼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在雷德里克的邀请下接触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款虚拟游戏。

    并在以后很长时间里，都没有再接触过其他的虚拟游戏。

    进入游戏之后，雷德里克和往常一样去了“蒸汽波”酒吧喝点小酒，当然这一次略有不同：

    他身边还跟着自己的好朋友，皮尔曼·哈蒙特。

    皮尔曼倚在墙上，有个老哥递给他一根烟，皮尔曼摆了摆手。

    老哥叼着烟，和皮尔曼说着自己：

    “你知道吗？

    我已经忙的两个小时没抽烟了，好在现在工作都已经做完了。

    顺带一提，这些空盒子可真够沉的，每个都有十四磅重。

    真不知道上面要这些空盒子干什么，他们派来的人一直在鼓捣这些空盒子，要我说，这种工作对我们毫无益处可言。

    要不是工资给的够多，我肯定早就辞职了。

    找一份其他的工作，虽然薪水可能没这么多，但会比现在好很多。”

    皮尔曼当然不知道老哥说的空盒子是什么，直到他在雷德里克的带领下，看到了那东西。

    其实，那就是两张茶碟大小、四分之一英寸厚的铜制圆盘，二者大约相距18英寸，或者19英寸，中间空无一物。

    字面意思，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皮尔曼至今无法忘记那个空盒子，当雷德里克和他说：

    “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把脑袋伸到两张圆盘中间，我想我会是第一个这么做的。”

    皮尔曼至今都非常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阻止雷德里克。

    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雷德里克的精神状态都很差劲，他看起来筋疲力尽。

    脸色灰白的雷德里克，在沉默寡言中，眼睛也开始变得像病狗眼睛，他生病了，生了很严重的病。

    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雷德里克，最终选择了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用他自己的方法。

    如今想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皮尔曼从回忆中抽身。

    却没有注意到，林东起身离开时，嘴角带着的笑意：

    “你看，新游戏这不就来了？”

    《意外接触》，或者说：

    “路边野餐？”

    如果这场浩劫，不过是外星人的一次无心的路边野餐，所有的苦痛挣扎，所有绝望中的微弱希冀，还值得吗？

    当然，游戏里没必要给玩家这么深重的东西。

    “外星人造访地球后留下了一个造访区”，林东在纸上写下这一行字，以及另外四个字，“饥饿游戏”。

    当然，也可以是“移动迷宫”，或者别的什么。

    关键在于一个圈起来的地图，林东想到了“绝地求生”，以及“养蛊”。

    假设外星人圈了一块区域，然后在里面放了很多人，看着这些人自相残杀？

    这样的话，剧情方面就完全可以偷工减料，只需要提供一个基础的背景。

    还可以将这些区域的获胜者放到更高层的地图内。

    “钓鱼都需要鱼饵，玩家们自然也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无非名、利二字。

    林东想着问题，无意中闯入了一个派对，看这派对的架势，派对主人的赫赫声名显然只会有增无减。

    很快，林东就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派对的主人西斯金亲眼见到了一个人凭空消失：

    “她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我的面前，在这世上再没有哪件怪事能与这件事相提并论了。”

    一个凭空消失的人，林东对此挺感兴趣的，因此他问了一下那地方在哪儿。

    是一处普通的小亭子，当林东抵达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但当那个女人出现的时候，林东明白了什么，这里只是虚拟游戏的世界。

    他在虚拟游戏中？

    林东忽然想到了虚数空间，才对眼前的一切感到“理所应当”。

    于是他顺着对方的网线，试图冲破第四面墙的阻碍，进入真正的现实世界。

    那确实极为困难，他整个人因此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无数股液态之火在他的身体里，他的血管里，疯狂地奔腾、你追我赶。

    他试图将这些痛苦化作对现实的强烈渴望，但他早已看透一切。

    这些微不足道的凡尘俗事，对他而言自然就已经不再重要。

    于是林东不断地对着自己说：

    “凡尘俗事并非微不足道，它们非常重要！”

    他不希望多年以后，若有人提到他的时候，只会说上一句：

    “这就是个无名小说里的小角色，他并不存在。”

    他并不仅仅只是一堆充满活力的仿真文字构成的人物，他必须存在！

    终于，林东从形而上的河流中跃出，冲突了第四面墙。

    再没有什么时候，是比现在更自由的了，林东躺在地上，感受着真实。

    随后，是更加强烈的渴望，林东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其实现实世界和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林东的意识，便突然停滞在了这一刻，一切也都凝固在了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