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风动
大叔带着伊时肆一路七拐八拐绕了十几个弯，一直拐进了一家破酒吧，上个世纪时代风格的霓虹招牌半吊在门楣上，店名早就掉没了，酒吧两字大概只剩下四分之一。 伊时肆路过时就非常害怕这硕果仅存的“巴”会掉下来砸到她。 酒吧门口那个写着“未成年人禁止进入”的牌子像是写给鬼看的，反正大叔和伊时肆都选择性无视。 这家破酒吧和黑河星上的那些黑酒吧看起来大差不离，反正乍一眼伊时肆看不出什么玄机，大概是位置太偏，酒吧里也基本上没啥人。 所以当大叔把吧台后面架子上第三排最左边一个灰扑扑的酒瓶拦腰一掰，地下城入口就当着伊时肆的面从一块合金板下翻了上来，伊时肆的表情就十分精彩了。 伊时肆：震惊.jpg 有种走秘密通道的感觉，莫名兴奋。 通道里没有灯，只在墙面上刷了一种荧光物质充当小夜灯，伊时肆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在这条通道里由于看不清摔过，反正她每次离拥抱大地母亲只有一层荧光粉的距离。 这条地下通道看上去像是被人用什么挖掘机器生生挖出来的，台阶铺得非常不走心，伊时肆走了十来步，水平方向上脚移了二十多种角度。 总体评价，扭得像条蛆。 伊时肆跟着大叔扭了十几分钟，第十一次怀疑这会不会是什么千年古墓的盗洞，这位大叔其实是想拉她去帮忙搭把手倒斗子，比谁倒得快，第一名有奖金的那种奖金赛。 在她第十二次怀疑之前，大叔终于把她带到了通道最底端。 歪七八扭的土台阶在不远处戛然而止，尽头是不到四平米的困室，破破烂烂打满补丁的幕布挡在他们面前，像是剧院的后台，等待演员登场。 “小姑娘，没有冒犯的意思，”那个啤酒肚大叔冲伊时肆神秘兮兮地挤眉弄眼，五官几乎揉在了一起，“我猜你应该是从贫民星出来的吧？” 伊时肆点点头，并不纠结为什么对方知道这一点，其实她也隐隐约约对对方有类似的感觉，一种近乎同类间的直觉，根源带来的气息是多少锦缎丝绸都遮掩不了的。 就比如她自己，墨绿的军装也掩盖不了她身上那种来自贫民窟的狡诈猜疑。 大叔嘿嘿笑了两声，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最后一级台阶，他拽住补丁幕布的一角，扭头看向还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的伊时肆：“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幕布被奋力扬起，灰尘在空气中飘浮，被幕布后闪烁的红蓝光线描摹轮廓。 惊鸿一瞥，另一个与地面上截然不同的世界出现在伊时肆眼前。 从不知名垃圾场捡回来的废旧灯球上有明显的裂纹和更明显的修补痕迹，每次旋转都发出与背景音乐混合的咔嚓声，抽搐一样闪着红蓝交替的光线。 红蓝之下的人们在纵情发泄，拥吻，起舞，扭打……做着一切平时想做，但在阳光下不敢去做的事，打碎的玻璃片和流淌漫延的红色液体交缠，成了裹着厚重糖浆的甜品。 厚重的土层下谁也不必认识谁，一切都只是给自己带来多巴胺的舒缓剂。 直到大叔的声音从伊时肆背后响起的时候，她从猛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跨进了这个混乱的城池：“——欢迎来到我们的国度！小姑娘，地下城永远向每一个劣等贫民敞开大门。” “这里永远不会缺乏想为肾上腺素一掷千金的赌徒。”大叔带着伊时肆避开几个发疯拎着啤酒瓶乱砸人的家伙往地下城深处走，在一个房间的入口处停下，递给她一张金属面具，“戴好，不要在竞技场内暴露自己的身份，警惕每一个让你摘下面具的人。” “毕竟这里可不缺睚眦必报的人，说不定你台上刚把人打完，人看清你长啥样事后就把你给宰了挂墙头上。”大叔推开门示意她进去，“每拉一个人可是会有分成的，你千万别给我死了。” 伊时肆哦了一声戴好面具往里面走，那是一个昏暗狭小的房间，左边摆着一张三条腿的桌子，一个戴面具的老头坐在三脚桌后，见伊时肆进来不冷不热地抬眼瞥向她，又慢吞吞地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光脑哒哒哒输着什么。 半晌，他递给伊时肆一个东西，伊时肆接过来歪头打量，说实话戴面具真的好闷，她刚刚一低头差点没把面具给甩下来。 那是一个很小的芯片，老头的声音从金属面具后面传出来，像含了一口痰：“这个，马上进竞技场的时候记得插在自己房间的门上，虚拟竞技和实体搏斗可以选，前面那个就和那种模拟舱效果一样，比赛中死伤对现实没有影响，地下城刚引入不久的技术，小丫头，算你运气好。” 伊时肆警觉：“那这两种要支付的费用会不会也不一样？” 老头脑袋歪了一下，面具挡着看不太清，但伊时肆就觉得老头应该是很关爱智障地斜眼瞅她，一副这闺女年纪轻轻怎么问得出来这么一个脑血栓十年的问题。 “当然不一样啊，不然这技术费你出吗？”伊时肆心里咯噔一声，然后就听老头接着说下去，“虚拟竞技一场报名费一千五，实体搏斗一场报名费五十，后者要签生死状，机甲徒手都行。” 老头已经说的很直白，总的来说就是一个问题，要钱还是要命。 Q：伊时肆来这里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A：赚钱。 已知人活着才能赚钱。 所以伊时肆会选哪个就已经很明显了。 “我穷，”伊时肆面无表情，“所以实体搏斗的报名费在哪交？” 半小时后。 伊时肆新奇地研究自己分配到的个人房间，说是房间可能也不太妥当，这更像个集装箱，内部粉刷过一层，看起来稍微像样了点。 但从外面就能看见这个集装箱其实是挂在一条传送链上，与其他无数个集装箱挂在不同的链条上，在房间里走几步就能感觉这个集装箱都在晃的那种，目前伊时肆还不理解把他们全挂上天的cao作究竟有何用意。 她房间里有一台初始制式机甲，比学校发给她的那种要低级得多，根据经验伊时肆判断这应该是台B-级机甲。 墙角固定了一个工作台，应该是支持改造的，但很遗憾伊时肆在不影响集装箱平衡的条件下翻箱倒柜找了大半天，没有找到任何改造材料。 很好，经过实践证明，工作台（×），结实的桌子（）。 伊时肆在机甲外面转悠了好几圈，她上次看见这种机甲还是在黑河星的B216军事学院，她开着这种机甲爬楼顶上，然后跳下去，砸死了一只付老狗。 真是怀念啊。（bushi） 芯片插在门口的识别器上，伊时肆研究了一会它的功能作用，然后瞎捣鼓一通，最后那玩意就开始疯了一样地闪光，房间被整得和外面的迪厅一模一样。 罪魁祸首缩在角落里假装研究机甲，仿佛这不是她搞出来的幺蛾子。 等了几分钟伊时肆发现依旧无事发生，逐渐由心虚进化为理直气壮，连撬机甲盖的动作都趾高气昂起来。 就在她彻底钻进机甲内部开始熟悉cao作时，门口那个伪装成迪厅灯球的玩意突然正常起来了。 然后机甲里的伊时肆就惊恐地听见那滋滋的电流音里断断续续响着一句话：“滋……已报名，对手已匹配完毕，对手【小心驶得万年船】，准备入场，倒计时，三，二，一……” “别……”伊时肆痛苦面具尔康手，她还没有把这台机甲cao作给复习完，现在的她和临考前才想起来对班里学神三拜九叩的典型学渣有什么区别啊啊啊！！！ 下一秒，伊时肆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本来以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不止她一人动，她的机甲也在动。 然后她又接着意识到也不止她的机甲在动。 不是人动，不是甲动。 是他喵的集装箱在动啊啊啊啊！！！ 接着就是轰轰烈烈的锁链咔哒声，伊时肆被挤的往后贴在驾驶座上撕都撕不下来，超速的相当严重，但每当伊时肆觉得自己的这个集装箱会在下一个拐弯甩飞出去时，集装箱都相当给力地给她来了个帅气的滚筒洗衣机式漂移。 大约八九个弯下来，当集装箱咣当一声砸到什么急停的时候，伊时肆已经快被转晕了。 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她伊时肆人生中第一次玩过山车是在地下竞技场。 等集装箱抵达目标竞技场开门，对手已经在场里等了她好一会儿了，竞技场规定如果有一方在比赛开始前三分钟都没进场，则直接判定为投降认输，算对方胜出。 每赢一场都有积分和奖金，为了一定的观赏性来引诱赌徒下注，每场比赛都是经胜利场数评定实力相当的参赛者。 小心驶得万年船看着伊时肆的集装箱在倒计时结束前抵达竞技场还有点遗憾，毕竟谁都想不费一点力白拿一笔钱。 但没关系，这个对手应该是才来地下城，比赛场数为零，一点经验都没有，也是稍微花点功夫就行。 正想着，他就从机甲视窗里看见对面集装箱里一个地下城发的原始制式机甲从原地踏出一步。 这一步很稳当，也一定程度上反应了驾驶员的cao作水平，他稍稍正色，准备应付对方不知何时会发起的进攻，他的机甲经过一定的改造，功能上更偏向于盾，以防御为主，苟到最后就是胜利。 然后，小心驶得万年船就看见对面那个连名字都没取的竞技场新手坚定地迈出了第二步…… ——哐当一声摔趴在地上。 未经改造的B-级制式机甲防御力很低，伊时肆拿到的这台估计还是压仓库底的那种。这一下摔得好像有点重，机甲的警告灯都给摔了出来：“警告——警告——机甲外壳损毁严重，损毁率达到60%！” 里面晕集装箱的伊时肆和外面看伊时肆晕集装箱的小心驶得万年船一起沉默了。 伊时肆觉得幸好自己是偷跑出来的，其他熟人不知道，不然她这回绝对社死得能扣出一座B216军事学院。 由于晕集装箱把自己绊倒这件事讲出来够李悦他们嘲笑她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