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南蛮妖域
午后，两人离开了望河客栈。 余雯雯已经通知了道宗清律殿的人，至于杨开泰，柳依依和千川之地的人潜入道宗的目的是什么，这些事和两人没关系了。 长虹从南河城外飞起，眨眼就消失在云海之上。 无数云气翻滚，两人朝着城外百里的边境长河飞去，那里隐约能够见到有灵气呈现不规则的波纹状。 云海之上，余雯雯打量起了沈玉的御剑姿势。 寻常弟子在踏入入道境之后，便可以御物飞行，不过大多是双手摊开，尽量保持平衡。 但沈玉则不同，他双脚脚尖轻踏于剑身，双手随意的背在身后，就这样平静的望着前方，身形极为稳定，说不出的轻松写意。 没有丝毫的故作姿态，自然而又沉稳，似乎他御剑飞行了千百年一般。 沈玉突然开口说道：“剑法修习得如何？” 余雯雯收回心思，摇头说道：“有些深奥，只看懂了一部分。” 沈玉又问道：“昨日我在沈家大宅对慧可出的那一剑，你可曾看清楚？” “持剑之术与御剑之术相差太大，而且你这一剑虽然无关境界，但是剑意却太强，我没想到持剑之术居然能够使出如此霸气的剑招。” 沈玉毫不在意她的夸奖，说道：“持剑、御剑，对于剑修之人来说，都不重要，修剑修行的便是其中的剑意，世间有霸剑，王道之剑，有仁剑等无数剑意，这些与大道真意契合的剑意才是你需要领悟的东西，你本就是先天道体，我希望你能够体悟到属于自己的剑道真意。” 余雯雯遇到的同龄人向来对自己都是敬畏与艳羡，很少有人如沈玉一般似前辈教晚辈修行的语气。 这让她有些不自然。 但对方语气很平静，心里竟然没有产生一丝抗拒之意，仿佛这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 余雯雯不禁摇了摇头，想要将脑海中的这种思绪散去。 南河城往南面，便是人族与妖域之间的边境了，两人飞行了半个时辰左右，便见到了一道白色长线。 两人在空中停顿，抬头远眺。 白线连绵不绝，仿佛将天地一分为二。 这道白线便是横跨人族和妖域的边境长河，临渊河，此河发源于人族万里之遥的博望山，而终点则是传说中的南蛮妖域。 ... 沈玉立在木剑之上，问道：“那位创派祖师为何将道宗建立在西南之地？” 余雯雯有些不解，沉默许久方才说道：“想来应该是镇守再此，防止南蛮妖域的妖兽北上，免得为祸人间。” 沈玉远望山河，狂风吹散了他两鬓的长发，他淡淡说道：“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余雯雯问道：“什么？” 沈玉缓缓说道：“或许，他只是想离家近一些。” .... 空气顿时安静。 余雯雯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道宗屹立在西南之地三千年，每次南蛮妖域试图北上，最先阻挡在南河城的必然是道宗弟子，无数的道宗弟子死在了这条河的岸边，也是因为这些弟子的鲜血才造就了道宗在灵荒大陆的崇高地位。 可若是如沈玉所说的原因，道宗岂不是成为了大陆之中最大的笑话？ 沈玉却没有在继续说下去，而是望向了下方。 在临渊河的一处瀑布边缘，有一群人，其中还有一位却是熟人。 慧可和尚在人群的最中央，周围数十名年轻男女各个身姿挺拔，气质出尘，此时皆是神色凝重的望向瀑布之渊。 青帝城的那位黎蝉没有在人群当中，想来伤势还未恢复。 余雯雯说道：“原来不止灵隐寺的慧可和尚，就是其他几处圣地都派人前来。” 沈玉淡淡的望向远处，没有说话。 余雯雯望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不过这群人只是些寻常弟子，与慧可和尚的身份无法相提并论。” 沈玉的视线从瀑布深渊收了回来，说道：“来了。” 吼！ 这处瀑布深不见底，巨大的流水犹如倒悬九天一般，无尽的黑暗中传来一声野兽的嘶吼声。 一股磅礴的妖气，如同巨石砸落水面，荡起无数涟漪，从深渊尽头传了出来。 随后，狂风四起，卷起周边无数碎石残枝，两人在空中的衣裳被吹得沙沙作响。 下一刻，又传来无数妖物的怒吼声，气势比先前的小了许多，如同朝拜某位强者。 随着妖气不断从深渊散发，到最后庞大的妖气凝聚成一道粗如山峰的光柱，直冲天际。 原本明媚的天空瞬间变成了黑夜，无边的暮色中，令人心悸的沉闷感压在了边境上所有人的心中。 余雯雯神色凝重，说道：“如此磅礴的妖气，居然引动了万妖朝圣，里面到底正在发生什么事？” 师门收到的消息只是言说南河城边境之地的妖气频发，灵气也有些不稳，这才派她到此查探，只不过此时的样子，事情却是有些复杂了。 说出此话，余雯雯原本并不期望得到答案，却没想到沈玉又给了她一番惊喜。 “它在渡劫。” 沈玉望向深渊，随意说道：“一只猴子，在一个地方待不住，然后想换个地方，于是就选择破境了。” 沈玉想了想，继续说道：“看样子，应该能够踏入飞升境，这小猴子不错，啧啧，传说中的妖王之身啊。” 妖王....而且是一只猴子....飞升境的妖王。 沈玉的语气轻描淡写，没有一丝的惊奇，似乎只是诉说一件平常之事。 “你说的是真的？” 余雯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认真说道：“踏入了飞升境的妖猴，那岂不是能够同时应战两位人族的飞升境强者？” 沈玉说道：“可以，” 吼！ 深渊之中传来了一声更加翻天覆地的恐怖嘶吼声。 一个足足有千丈高的魁梧黑影出现在瀑布之下，仰天咆哮，激起了满天的水花。 天空之中的黑云逐渐凝聚，有天雷从九天之上径直劈下，砸向了那只远古凶兽，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深渊。 饶是相隔千里，余雯雯依旧感受到了那股毁天灭地的湮灭气息，她喃喃说道：“你管这个叫做小猴子？” 沈玉想了想，认真说道：“也可以称它巨猿。” “她确实是一只小猴子，只不过活一千年了，小猴子也长大了许多。” 一道爽朗洒脱的轻笑声从耳边传来，仿佛突然响起，毫无征兆。 沈玉背负在身后的双手猛然握紧，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凝重神色。 一位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沈玉的身旁，凌空而立，眼神望向那不断轰落而下的劫雷，嘴角带着轻微的笑意。 他的容貌很平凡，但是却让人极为难忘，神情平和又有些威严，没有半点气势流露，虽然只是静静的立在空中，但似乎整个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而已。 随着中年男子现身，周围的一切似乎突然静止了下来，就连从九天之下劈落的天雷之声也消失不见。 如君临天下，万籁无声。 沈玉转头望向一旁，余雯雯此时静静的望向前方，似乎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对周围的情况没有半分察觉。 “一点小神通。” 风采绝世的中年男子笑道。 沈玉紧握的手缓缓松开，沉默许久后说道：“南蛮妖域，妖帝？” 中年男子点头说道：“商羊。” 灵荒大陆有数的几位大修行者之一，南蛮妖域的掌控者，妖帝商羊。 沈玉神情平静，在南蛮妖域的边境遇到这样修为高深，又如此气质不凡的男子，自然便只有那一位了。 少年淡淡说道：“你好。” 中年男子望向远处的天地异象，淡然说道：“那荒古巨猿出自南蛮，修行了近千年，如今妖力圆满，rou身已达到极限，这一次破境，也是自然之事。” 沈玉没有说话。 这样一位天下有数的大修行者，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找自己闲聊。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来见一见你，顺便挡一挡你们人族来的老不死。” 妖帝商羊说道：“都说父债子还，换过来，我女儿欠你人情，自然当父亲的来还。” 沈玉问言一愣，随后醒悟过来，说道：“没想到妖域之帝居然将自己的女儿送去道宗修行，果然常人难以度之。” 男子笑意依旧，说道：“你也不错，明知我女儿的身份，居然还愿意和她交朋友。” “大道之行，无分种族，我眼中只有喜与恶。” 沈玉淡然说道：“你无需出言试探，我对那小丫头没有任何企图。” “我知道，否则很久之前你就死了。” 妖帝商羊笑意渐浓，说道：“所以，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麻烦，随时可以到妖域寻我。” 沈玉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说道：“我是道宗弟子。” “我很了解你，南河城有我妖域的人，所以当年发生的事情我自然知道，包括沈家与云阳观的事情。” 商羊摇头，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并不在意这些。” 沈玉沉默，许久方才开口说道：“有机会我去的。” 商羊轻叹一声，说道：“希望你能照顾璎珞，她年纪还小。” “原来如此。” 沈玉微微一笑，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中年男子闻言，眼中笑意渐满，最后竟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千年了，至我登临帝位，整个天下便再也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和神态与我说话。” 商羊轻挥衣袖，说道：“书院有圣人曾经说过，人之气运由天定，谁主沉浮早有定数，我虽然讨厌那些书呆子，但是圣人的话，还是愿意相信的。” 沈玉神情淡然，没有接这段话，而是突然问道：“妖帝烛九，如今何在？” 天地一片寂静，周围的空气瞬间冰冷了下来。 中年男子的神情早已冰冷无比，似乎随时都要杀死眼前的弱小少年。 沈玉毫不在意，背负着双手，静静的望向于他。 商羊漠然说道：“在妖域，任何提起这个名字的人，都会被我处死，你可知，你也会死？” 沈玉的眼中似乎有万千星辰，一股湮灭的气息潆绕在他的周围，周围的大道规则开始渐渐坍塌。 沈玉望向妖帝，淡淡说道：“烛九，何在？” 一片沉默。 许久，妖帝商羊幽然说道：“我的女儿只有你一个好友，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你为何问起那人的事情。” 天地开始逐渐恢复平静，崩塌的大道规则逐渐修复。 “烛九已经失踪了三千年，无人知晓它的踪迹。” 沈玉微微点头，不在言语。 远处的天地异象缓缓消失，那道依稀只能见到轮廓的千丈身影逐渐变小，最后化成人形。 肆虐天地的妖气逐渐消散，那荒古巨猿浑身在也没了半分气息露出，仿佛与天地融合。 中年男子冷峻的神色渐渐松开，流露出了一丝欣慰神色。 飞升境的灵兽，对南蛮妖域所带的来的影响远远地超乎人的想象。 商羊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年，突然问道：“沈玉，若是有朝一日，整个天下都要杀你，你会如何做？” 沈玉淡淡说道：“杀了便是。” 男子挑眉：“整个天下？” 沈玉淡然一笑，说道：“又有何妨。” “好。” 商羊大笑，从怀中取出一枚碧绿色玉佩丢了过去，说道：“若是遇到麻烦，可到妖域打破它，我助你一次。” 沈玉没有拒绝。 妖帝商羊往前踏步，身形消失在原地。 刹那间。 天地恢复了正常。 余雯雯宛如梦中惊醒，猛然抬头，如水的双眸望向沈玉。 沈玉也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