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
半山腰，凌威走下石桥，山谷底下便是一片墨绿色的海洋，一直绵延至地平线的尽头。 没错，这是当年那个少年曾经走过的森林，名为暮语林。 当初首次进入这片林子，所有的诡异故事都涌上心头，把他吓得四肢发软，事后想起难免莞尔。 如今他已是拥有进出不下百余次经验的老手，眼前这片被南方人称作鬼影森林的广袤黑荒，他早已无所畏惧。 而顺着山壁仰视，便是孤绝岭的最高处，哦不，凌威觉得这可能就是世界的最高处，每次上去凌威都控制不住自己双腿的颤栗。 看来五年的山野生活也并没有改善自己严重的恐高。 此刻师父一定在上面等着我吧，还是与他做个告别吧。 想起前几天与师父的约定，老者告诉他，“我不使用元气，打赢我，便放你出山”。 考虑到师父就站在面前，凌威勉强控制住自己脸上的笑容。 这不扯吗，你一把老骨头还跟我rou搏，你要知道我前世是干嘛的，你可能就会对今天的决定无比后悔。 “师父您确定吗，到时候可不要怪徒儿无情。”说这句话时，凌威的嘴角已经咧开到一个饱满的弧度。 他甚至已经脑补出平日这个高高在上的老头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的模样了。 呵呵，老者浅笑两声，随即身影便消失不见，这个徒儿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自信。 决战当天，两人打得十分惨烈，凌威的猜想只对了一半，师父确实挂彩了，但自己也并不好看，。 老者仗着自己恐怖的臂展不断对凌威施加压力，他的拳速也比凌威预想的快得多，青年只能不断变换步伐，从防守中寻找反击的机会。 终于，比试终结与年轻人的一记左肘刀。老者的体力终究是不比青年人，在凌威不断地消耗下，待对方疲累之后，凌威抓住对方进攻的间隙，一记肘刀打在老人的脸颊上，老人当场便倒了下去。 凌威心疼至极，懊悔自己为何下如此重手，赶忙扶起倒地的师父。 老人的面容较之前更加苍老，本来一袭乌黑的长发也在额前生出几缕华发，凌威瞅见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你赢了”老人半睁着眼，声音微弱，但还是露出一抹让人宽心的笑容。 事后凌威仔细回想，师父到底有没有放水，思来想去，最终凌威想到师父选了一个他的强项作为出山考核，这本身不就已经是一种放水了吗。 想到这里，凌威无奈苦笑，这老头。终究刀子嘴豆腐心。 三步并两步，很快凌威就登上了峰顶，一块座庞大的灰色石块映入眼帘，稍加观察便能发现在石块中间有一个很明显的方形凹痕，凌威猜测这应该便是师父失窃的宝物了。 但凌威从未听他对此事提起半字，想必这一定是他的伤心事了。 好了，告别的时间到了，凌威整理衣襟，看着眼前熟悉的茅草房，凌威轻轻推开房门。 推开破落的房门，里面空空如也，凌威心里感到一阵失落，这时屋外的一只渡鸦飞了进来，轻轻落在房正中的木桌上。 “在暮语林等你，在暮语林等你”乌鸦不停叫道。 “知道了，滚吧” 乌鸦在空中盘旋一圈，青年立刻会意，跟着乌鸦赶往暮语林深处，在狭窄阴暗的林间小道，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少年止住步伐，他知道师父就在前方。 在五年前的那个夜晚，确切地说也是少年自重生以来第一次看见真正意义的黑夜，也是在这暮语林的深处，两人第一次相遇。 然而这次却是离别。 又是一阵简短的沉默。 “你来了”老者率先说道。 “恩”青年说道，语气不喜不悲。 老者问道“你可知你要前往何处？” “我知道，是位于四国交界之处的天辰学院。” 天辰学院乃是整个大陆最顶尖的学府，不管是从师资，财力，物力各个方面来说，并且由于它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他离四个国家距离几乎相同，这也造就了它对四国举足轻重的地位。 每年开学季各个国家都拼命想将自己的人才输送进去，各个国家每年进入天辰学院的人数甚至能间接反映该国国力如何。 更重要的是，它也是现存学院里唯一不供奉光神教的学院。 可以看出他是有何等强大的实力与底气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无视光帝，也就是此者，此间唯一真神制定的神谕，狠狠地扇她的脸面。 光帝也曾拿此事质询过学院，但也仅仅是“质询”，而学院给出的回复很简单。 “我们谨遵学院创始人泰洛希之教诲，保持绝对的中立，将人才的培养视为我们唯一的目标，皈依任何信仰或宗教都是对我们立场的破坏。” 当时光帝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但也只得勉强接受这个措辞，这件往事到现在已然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 “这把刀给你”老者从身后递出一把麻布包裹的小刀，凌威双手接过。 “师父，这是？”少年疑惑道。 “打开看看”，少年随即拆开层层包裹的麻布，这是一把长度约为人小臂的弯刀，凌威认出这便是当初救治师父时所看到的弯刀。 “这刀我好像见过”少年道。 “没错，这就是你当初见过的那把刀，此刀名为狂屠，里面镇压着八百万年前蓝维玲大陆最强悍的凶兽。” 凌威两眼直冒精光，鼻息变得粗重起来，“哇，听着就很rou的样子，那我该怎么使用它呢，没有滴血认主之类的吗？”青年道。 魂器乃蓝维玲大陆最顶尖的宝物，而高等魂器甚至可以被称为神器，能滴血认主，得到神器的认可之后便只有与神器誓约之人才可以使用。 据说整个蓝维玲大陆也只有四把神器，而见过的人大多已经作古，寥寥无几甚至到现在可能也只存在于民俗神话里了。 “当然有了，只不过滴的是我的血，难不成滴你这个没有修为的庸人之血吗，哈哈哈”老者哂笑道。 真是大陆第一好师傅啊，有你这么嘲笑徒弟的吗？凌威在心里咕哝。 玛德先忍一手，这东西应该没有表面看着这么简单。 “那..师父..既然你已经滴血认主，那你给我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我只是用我的精血唤醒了这把刀而已，具体怎么用，你不妨猜一猜。”老者带着玩味的笑容看向少年。 可恶，又开始装了，我忍。 “恩..狂屠，狂屠，难道是，杀人吗..”少年双眼微光闪烁，为自己的大胆猜测感到惊讶。 “没错，而且境界越高越好，但是切不可沉迷杀戮，否则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沦为神器的奴隶。” “等等，师父，你..你说这是神器，还有我要怎么杀人啊，我可没有修为啊..”凌威因为过于的惊讶说活断断续续，但少年语音未落，老者便隐入一片树影之中，消失不见。 “最后，你我虽有师徒之实，却不可有师徒之名，万不可对外人透露我的名讳，切记，切记。”老者声音从不知何处传来，空旷而渺远。 少年楞在原地，心里空落落的，这就结束了吗。 长达五年的苦修生涯，不苟言笑的老头以及爱使性子的小师妹，在这一刻似乎都化作如梦幻影。 凌威朝着来时的方向深深跪拜，高耸的山脉静静伫立在云雾之中，不发一语。 “师父！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教诲和引导，我明明是一个废人却从没放弃我，还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您的大恩大德我会一直铭记于心！” 少年涕泪横流，用尽全力喊出这段话，希望老者能够听到。 回想这五年的经历，老者从未要求少年行师徒之礼，但他无疑已将自己一生所学倾囊相授。 此刻跪在这里的不仅是一个少年的灵魂，更是那个倔强高傲，一生从未对他人卑躬屈膝的冠军之魂。 良久之后，少年缓缓起身，一只乌鸦停在他肩头，“快滚，快滚”。 少年会心一笑，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已经传达到，随即转身看向密林深处，穿过广袤的暮语林，便又是永恒的白昼，而在更远的地方，便屹立着无数学子的梦想之处。 天辰学院。 上学吗，凌威想到自己前世几乎没怎么上过学，对学院生活不由得感到紧张而激动，背上行李，便踏上旅途。 在少年头顶的高空里，一只信鸦正飞向看不见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