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十）
不知何时，一场好好的及笄礼因为这件事情闹到了月上柳梢头。 厅中犹留着那一抹纤细的身影跪在那儿。 谢允安心疼地望着南栀，从半刻钟前南栀再磕了头道了局：“请祖母责罚！” 后再无辩驳之言。 谢允安对南栀的善良，内心充满自豪，却又自责。她那么好，都怪他那时候还不懂事，从今往后，他定好好护着他。 天色渐暗，婢女小厮整齐有序地在厅内掌起灯，灯光一亮，升腾起一部分人的倦意，事情虽未解决，但真相已然明晰。 众人都明白，南栀虽揽下一切责任，但事情都是南华和杜芷柔做的。 已经有的心软的夫人为南栀出声求情，她们怜爱南栀，知道她护着嫡姐，因此并不把南华的意图揭穿，只向老夫人求情道：“二小姐年纪尚小，总有行差踏错之时，念在初犯，求老夫人从轻处罚才是。” 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瞥向南华的位置。 南华小脸煞白，原本明媚娇艳的面庞早已没了血色，她心中是气的，却无法反驳，就算她的脑子再怎么不清醒，也知道这件事情确确实实漏了馅！ 她重生后的确不大在意这些世家夫人的眼光，但祖母身边的燕姑姑，她可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 今日若不能留下点好印象，今后她入宫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此时的南华从重生后顺风顺水开始畅想的未来突然断了一部分，她有些恐慌地向杜芷柔求救。 杜芷柔面色铁青，知道今天她们确实是栽了，无数次栽在上辈子的南栀手里，她还不太慌，正想稳住南华这个蠢货，眼神刚递过去就被杜相夫人发现了。 杜相夫人面色阴沉地扯着杜芷柔，将所有的罪名都安在暗香身上，便自寻了个借口走掉，只留下南华在这里受众人眼神的鞭挞。 众人纷纷也寻了借口回府。 剩下的人也不好意思留下来看戏，只想着明日打听这位好心的二小姐能否得个好心有好报的下场。 有些不忍心的贵女还询问自己的母亲会怎么样，这年头，庶女的命不值钱，死了便死了，国公府的庶女是金贵一些，但并非不可牺牲。 “你啊，怕是想岔了，”这些夫人看得清楚不过，“放心吧，南国公和小公爷待这位是嫡女也比不得的。” 心下暗叹，这孩子被养得好，也确实值得。 人渐渐走光，只留下谢允安仍旧站在原地，看着南栀的背影，他怕南国公府的人在他走了之后欺负她。 最后还是安康侯拉着自己愣头青的儿子走人。主要是这样实在是不像话，南浔看着他的眼睛就像要招惹自己疼爱女儿的傻瓜一样。 燕姑姑意味深长地勾起一抹笑容，拍了拍徐婌璃的手，道：“您这位嫡女，是个好的。” 话里话外，是警告徐婌璃不要动黑手，是决意要维护南栀了。 一阵秋风穿堂而来，外面更暗了些，带来了几片黄色的落叶，燕姑姑也告了别，说是宫中有其他事务，礼物带到，便不再叨扰。、 人们刚走，南浔马上叫人搬了软椅来，扶着南栀坐下，府医也急忙上前，查看南栀额头上膝盖上愈发可怖的伤口。 “爹爹，是南栀给你丢脸了。”南栀拽着南浔的袖口，满面歉意，小声祈求着父亲不要责怪嫡姐。 “今日你维护了南国公府的名声，这是好事，”堂上从很早之前就沉吟着的老妇人面上并没有松懈，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审视着南栀，从上到下，才又开口，“但你是真心为你嫡姐，还是借此再败坏她名声，这老身可就不清楚了。” “我就说，她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南华并不承情，面上满是不甘和扭曲，第六感敏锐地觉得就是南栀在反击。 “你闭嘴！”南徽终于忍不住了，一边是自己的嫡妹，一边是自己疼爱的庶妹，原本他是羞于出口的，但听见自己meimei仍旧不感激南栀帮忙掩盖挽回她的名声，反而还反咬一口，终于忍不住了。 “难道祖母是说，就算是华儿陷害栀儿，栀儿都只能承认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吗？”南徽少见的情绪外露在今天却出现了许多次。 徐婌璃见他现在还在为了南栀说话也生起气来，将手边的杯子侧着砸向南徽身边，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还是疼的，没真砸他身上，但仍旧觉得南徽该骂：“你怎么对长辈说话的！” “本就是！”南徽开始悉数数起自己母亲和meimei的罪状，将他们平日里对南栀母女的克扣伤害一一说出，对她们道：“是姨娘他们心善，不然父亲早就知道了。若不是栀儿善良，若是她想告状，父亲更该如何厌了母亲！祖母不会到现在还认为栀儿别有用心！” 南栀看着南国公老夫人面上闪过几秒的愧疚，还有南浔面上的气愤与后悔，不由得心中夸赞这个神助攻的哥哥。 不枉费原身和姨娘在他面前装了许多次的忍气吞声。 “你！你！……”徐婌璃这时候怪起自己太好的身体，恨不得马上晕过去。 “罢了，这惩罚……你觉得我应如何严惩你。”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徐婌璃她们，心下觉得累及。 这门亲事是她亲自替儿子选的，儿子心中不如意，自然搞得家中乌烟瘴气的，还出了脏药这回事！ “南栀愿意寻一尼姑庵，此生为老夫人，为国公府的家人诵经祈福。”南栀被婢女扶起来，复又跪下，十分虔诚。 看起来倒像是真的。 “你说的是真的？”老夫人用怀疑的语气询问，“今日我看那安康侯嫡子对你有那意思，若是你改了主意，也并非不可……” “南栀并不认识他……”南栀面上表现出困惑的神色，却独独没有后悔，“南栀不悔。” “母亲！”南浔第一个忍不住，想要为南栀求情，“这本就不是南栀的错！” 说完恶狠狠地看向徐婌璃她们。 南华瑟缩了一下，呐呐不敢再出声。素日里，父亲待母亲虽然不亲昵，但是待她是极好的。 可重生这么一回，她第一次见父亲用这种憎恶的眼神见她，让南华的心顿时冷了下来。 可她没有错！她只是要自保而已，原本上一世就是她被南栀设计，让杜康辉上了她的床，她自救又有什么错！ 对，都是南栀的错，她们当初就不应该来国公府，南栀就不该出生！等到她当上皇后，就让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祖母三思！”不理会自己meimei在想些什么，南徽也行礼想要劝自己的祖母。 “得了得了，老身在你们这些人心中倒是恶得很呢！”老夫人嘲讽着家中两个脑子不清醒的男丁，眼睛眯起哼出声来，“罢了，这回栀儿做得不错，但总归是要让外人看看的，不能什么都不罚。 过几日就将她送往近一些的庵堂，呆到年过，免得落人口实。到时候风声也消得差不多，不妨碍栀儿定亲的事儿。” “栀儿年岁还小，要到年过是否……”南浔还想讨价还价，老夫人直接脸色一黑，遣了几人将他赶出院子。 只留下徐婌璃和南华在内。 “今日能进来及笄礼的达官贵人，哪家是傻的？”老夫人一巴掌差点将南华的下巴给扇歪，“害人也不挑好一些的手段，今日是南栀给你顶罪，明日呢？” 她并没有听徐婌璃和南华两人的辩解，只是重重叹了几声。 “如若是下回，再想败坏国公府的名声，老身亲自送你们去庵堂！” “是。” 在徐婌璃的强压下，面上顶着一个火辣辣巴掌印的南华不情愿地应承下来，只是还暗暗翻了个白眼。 “南华，你不许再出门，免得又去不三不四的地方搞些什么腌臜玩意儿！” “可是祖母……” “华儿！”徐婌璃也觉得对，这种地方的人不是好相与的，南华第一回没有出事，保不齐下回去就会出事，因此狠下心来教训女儿。 这边的杜芷柔在杜夫人的阻拦下，才免于巴掌印。 “今儿你是失心疯了不成！”杜夫人虽然拦住了，却仍旧瞪着自己的女儿，想要一个解释。 “南栀此女心机深沉，”杜芷柔转头一想，想出借口来，“是我日后进宫的劲敌，做事得现斩草除根。 今日的计划确实稍显稚嫩，但原本能成，可惜被小侯爷迎面拦截。” “那你也不能用那种方法！”杜夫人有些生气，生怕自己的孩子受到什么伤害。 听到杜芷柔的解释，杜相的火气明显平息下来，他最恨蠢人，但是自己的女儿还是疼惜的。 再加上，他有一个当国舅爷的梦。 “说吧，你说出这个，要干什么？” “爹爹聪明！”杜芷柔笑出声来，“爹爹的十一暗卫，柔儿想借用。” “这回柔儿定要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