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同流合污
这件事上,工赐从头到尾没有提孙将军,可是蔡昭侯自己想成了,是孙武计划的一部分。 其实也是孙武好心,说是让他将功折罪,实则是帮工赐创造了这么一次机会,这次计划才会显得如此轻松。 工赐与蔡昭侯约定好联络方式后,告退了。 去时一个人,来时则是带了一队蔡昭侯的护卫。 士大夫见工赐带着蔡昭侯的卫队前来,一脸疑惑。 卫队统领道:“大人,这里交给我们吧,君侯说今夜辛苦你了,还望今夜所发生的任何事,都不要对任何人提及。” 之前负责接洽的这名士大夫,一脸懵逼地点点头,带人回去了。 工赐招呼来护卫,指着那名公子山派来的军需官道:“将他抓起来。” 护卫二话不说,轻易将他制服,架起那人便押到了工赐身前。 那人抬头望着工赐,满脸不解“申侯?为何抓我?可是小人犯了什么罪,亦或是得罪您了?小人这就给您赔罪,还望申侯大人有大量…” 工赐心里一阵暗叹,这人其实挺会说话的,也挺会做人,不然混不到军需官这个肥缺。 “恐怕要委屈你一阵子了,你放心,待本将军查清真相,若你清白,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工赐说完,偏头道,“蔡统领,此人便有劳你们帮忙羁押看守了,切记路上交代过的话。 在我查清真相前,不可让其与任何人接触,也不要听信他所编造的任何谎言。” 军需官都带着哭腔了:“申侯,不要啊,小人身子弱,可受不了牢狱之灾,您对小人有什么不满尽管直言,小人全都认了,必定赔礼道歉,奉上厚礼…” 工赐不再理会他,偏头一番示意,这军需官便被堵上了嘴。 工赐目送统领离开后,招呼来麻子,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安排两名最擅长刺杀的弟兄,让他们留在城中,伺机将这人灭口。” 麻子点头道:“没问题,小小蔡国的监狱,可是大人,你刚才为何不直接一刀宰了他了事?” 工赐感觉这麻子还挺好用的,可就是问题太多了,耐着性子道:“以防万一,然而这里人多眼杂。况且,公子山的人,死在了蔡国监狱,日后蔡昭侯得知后,才会跟我一条心,死心咬牙帮我守住这个秘密! 切记交代弟兄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宁可慢一些,我不急,绝对不能留下证据,这是要借刀杀人,嫁祸到蔡国头上才有用。” 麻子眼睛一亮:“借刀杀人好哇,我喜欢,大人放心,我一定仔细交代好。” 工赐带人,深夜拉着大批粮草,从蔡国再出来时,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 安排完事宜后,工赐独自走到淮河边洗漱,扒个精光,一头扎进了河中。 工赐闭着气,一个劲往河底游去,河水清澈透亮,折射着月光。 再往下,就是一片黑暗了,工赐不知道还有多深,便放弃了继续游动,任由水的浮力将他推至水面。 工赐探出头,深深换了几口气。 这是他头一次,为了自身利益,主动去害一个无辜的人。 他知道,这种事一旦有了第一次,就绝对还会有下一次。 因为当一个坏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这个说话又好听,人还精明的军需官,或许在这个肥缺上,捞了不少好处。但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工赐来处理,且贪墨也只是一个假设,工赐没有任何证据。 或许他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指望着他度日,或许他是个好人呢? 家中老者期盼着他平安归家,或许他临走前还答应了馋嘴的孩童,回家时,会给他们带好吃的。 河面上的幻象逐渐消失,依旧是一轮明月,正常的倒影。 工赐望着水面中自己的倒影,咬牙狠狠锤了一拳,接着又是一拳,一拳接着一拳… 水花四溅,河面不再平静,荡开的阵阵涟漪,推动着河边的芦苇不住地晃荡着,栖息在芦苇丛中的水鸟,吓得并未飞起,而是钻进了水中,游向河底深处。 这便是实力的好处吗? 要杀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也就一句话的事。 借着孙将军学生的身份,三言两语,便将一个一国之君耍得团团转。 权力,若是不加以限制… 虚无缥缈的,人所创造的“神”也可凌驾于众生之上。 工赐现在所拥有的,才这么一点点权力,他还是属于较为克制的人,都经受不住诱惑,有了这第一次。 若是自制力再差点呢? 权力再大一些呢? 若是为祸人间,该是怎样一场劫难? 工赐仰天躺在水面,喃喃自语:“我没做错,错的是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从来就是人吃人的,从没有过公平的,即便是两千多年前,即便是两千多年后。” 即便是盛世朝代,所谓的国人,指的是士农工商,士乃是士族,为官为将者,农非普通农民而是地主,工也并非普通工匠,而是背后有着官方或者贵族影子的工坊,商贩。 这些人才是体制内的,被称为国人,四民之外则为贱民,此时也有野人,农奴,奴婢等贱籍。 普通的小商贩,也仅仅是贩夫走卒。 没有大多数人的穷,何来小部分人的富? 这个世界的本质从未变过:强者本就可以奴役弱者,可以是精神,可以是武力,也可以是几两碎银。 让你疲于奔命,无心他想,世世代代皆是如此。 世间万物皆是如此,狼要吃羊,羊要吃草。 即便是受人追捧的上古三皇五帝时期,那只是一个初期,没这么明显。 即便是传说编造的神话故事,西游中:一国只是扰乱了祭祀,天帝便震怒,降三年大旱,任由一国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哭天抢地,也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猴哥大闹了天空,搅得天翻地覆,事后再去天庭,还不是照样客客气气。 这个世界一直都是有着两套规则的,梁山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宋江心里所想的只是成就一番大业,光耀门楣。
一套是可以当成口号的,如工赐送给孔子的字…他尊敬夫子,可为何一直不亲身前往拜见? 还一套规则,只能心里明白,不能拿出来说。 看破不说破,一旦挑破,则必定遭受抨击,处处碰壁,寸步难行。 工赐从河里走出,任由夜风轻抚,抬头望着皎洁的月光,自语道:“道理我都明白,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难受?” 或许此时的他还没能真正明白,又或许是不愿明白,亦或许,只是不甘罢了。 面对这一阴一阳两套规则,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不愿同流合污,但又不得不去同流合污。 “难道,那晚我就该跟随那位方士,去浪迹天涯,去潜心修道吗?” 夜风呼啸,带走了他身上残留的水汽,也带走了温热气息。 四周并没有人能回答他,唯有低浅风吟… 次日一早,孙武率领大军绕桐柏山北部,追击楚军。 后勤部队麻烦小事不少,工赐搞掉了公子山派来的军需官后,开始有些后悔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事,只能自己忙到焦头烂额。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工赐招呼来麻子:“你跟了我这么多天,应该学会了一些吧?” 麻子:“大人,我是个粗人,可不会这些。” 工赐白了他一眼:“干啥啥不行,要你有何用?” 麻子争辩道:“大人且慢动怒,话可不能这么说,就说这驾驭战车,其他人可搞不定,也就我玉面郎君,当年在江湖上名气颇大,曾担任过士大夫家门客,学了一些。 不过我不会,自然会有会的人,铁算盘,过来一趟!” 铁算盘闻言,见麻子和工赐在一起,不敢怠慢,便晃悠着走来了,慢悠悠道:“在下江湖人称铁板神算,可不是铁算盘。” 工赐慢脑门黑线,这群人号外一个玉面郎君,一个铁板身上,反正他是没见着玉面,更没见着铁算盘。 工赐:“你算盘呢?” 铁板神算从腰后掏出一块铁板:“大人,在下江湖人称铁板神算,自然是用这铁板了,你别听他瞎说,我可不叫铁算盘。” 麻子:“哎呀,别那么多废话,算盘,你平时喜欢在铁板上刻刻画画的,这管理军需的伙计应该能揽过去吧?” 铁板:“自然,无非是轻点库存,军中派人来要什么,就给什么,记上账目就好。” 工赐看着他手里的铁疙瘩,与其说铁板,不如说是一块板砖:“靠谱吗?” 麻子笑道:“大人放心,我们弟兄几个中,就数算盘脑子最灵光,口才那也是一流,曾经在晋国一士大夫家,人家可是凭借口才,当上了上等门客。” 工赐:“那就…试试?” 铁板:“某保证不负大人重托,万事有我,大人尽管忙自己的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