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第九话 心碎
“给我滚！” “滚出去！” “快滚！” 当大家对世焱发出刺耳的呐喊，段名义的心思不在这边，他注意到围外的奇儿。 和其他人不一样，那不是目视勇者的眼神，也不是厌恶的眼神，而是更为复杂的。她有自己的想法，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抹去了她的记忆，她对段名义的好感也丝毫没有下降。特别是当段名义击败食之忍者的那一幕，她眼中的慕恋变得更火烈了。 大脑这玩意真是麻烦，人类的感情就像电脑上自动下载的垃圾软件，无论删除多少次都会留下痕迹。 所以，段名义临时编了这段台词，在大家面前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恶心十足的坏人，然后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 说实话，段名义真不想这样做，他不擅长撒谎，也不想成为被奇儿讨厌的人。他很想以朋友或队友的身份与奇儿继续相处，等到永恒神器回收成功的那一天，如果奇儿的新生活还没有安定下来，那么段名义就继续陪伴她，或者带她离开这个地方；如果奇儿在这里安居下来，那么段名义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段名义决定了不会再和她在一起，段名义现在是七人众的部下，是韩泠、韩雪和白林的敌人，终有一天也会成为奇儿的敌人。段名义无法保证自己的计策万无一失，要是哪天自己的身份败露，身边的所有人都要遭罪。尽量地，段名义要尽量地撇开关系，绝对不能再次接受她的爱意，与她相距越远越好。他也只好把自己变成坏人，让奇儿主动离开他，只是他不曾想到，奇儿会变得这么主动。 总之，他不认为自己还有资格和奇儿在一起。 “真是有够麻烦。” 段名义靠在窗沿上，普通地抱怨一下。 忽然，影武者传来了通讯： “Master，有人正在接近您。” 段名义感到不悦，说： “Assassin（影武者），我不是说过了，在我命令你之前，你必须要一直盯着奇儿？不管我这边出了什么事，我都会自己搞定的，你别擅自行动。” “恕我没有说清，因为这个人和奇儿有关系，所以我认为Master您必须知道。” “住嘴，他来了。” 影武者和段名义的对话戛然而止。 话语中的“那个人”已经站在段名义的身边，脚步声很轻，如果不是影武者提前告知，段名义可能还没发现他。 这个人就是不久前才见面的召唤师旺达，他是一位面相俊美的青年，气质上也显得比较亲切，给人一种“就算是初次见面也会对任何人温柔以待”的那种感觉。同时，他也不是等闲之辈，他是个有实力的战士，他随时都会保持笔直挺立的站姿，还有从容的表情。无论他是站在人群中，还是独自出现，只要亲眼见过他，就不会忘记这个人。 段名义故意不说话，继续看着外面的风景。 旺达停在段名义的身边，打了声招呼： “嗨，真巧，又见面了。” “哈？你谁啊？” “明明我们不久前才见过面……嘛，当时我也不记得你的名字，就当作扯平了吧。” “少说废话，直接把名字报上来又不会死。” “我叫旺达……” 在段名义这么直来直去的性子面前，旺达的谦逊显得有点卑微，或者说是多余。 段名义看都不看一眼，说： “找我有什么事就快说，老子才没心情陪你说相声。” “不，我只是想问一些事，刚才我们在那么尴尬的场合上碰过面，我才知道是自己太过自作聪明了，我有很多事情想请教你呢，希望以后不会再犯相同的错。” “呵，随便，反正你从我这里学不到什么东西。” 段名义不屑地说着，都不愿与旺达正视一眼，他的态度傲慢无比。 其实段名义的眼睛正在瞟着旁边的玻璃窗，通过玻璃的镜像映射，段名义可以看得出旺达的穿衣风格很简洁，头发不算短，但是打理得还不错，是个很整洁的人。看来他是个很懂装扮外表的人，在这个没有法律的游戏世界里只有斗争，很多人早就顾不上颜面，这种在乎外表的玩家非常稀少。旺达有心思搞装扮，那就说明他对自己十分自信。 不，应该是自负。 旺达的观察能力很强，他没有亲自参加战斗，却能靠眼睛解析出食之忍者与段名义之间的战斗流程。如果一般人看破了这场战斗的真相，应该也会先问清楚再公开，旺达却连问也不问，而且手无凭证，就直接把“段名义才是MVP”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可见他对自己极度自信，不认为自己会犯错。 旺达的观察能力这么强，想必他能成为探索迷宫的棋子之一，段名义得掌握能够压制他的主动权，让他感到挫败，接着控制他就会容易得多。段名义现在故意摆架子，不愿正脸说话，不耐烦地和他交流，就是为了激怒旺达，干扰他的判断力和思考能力。通常自负的人也有自尊，他们最讨厌被人轻视的感觉。 意料之外，旺达没有生气，很自然地笑言： “其实段名义你不是新人，对吧？” “那又怎样？” 这件事本来是绝对不能说的，段名义和其他新人都是被化形战士追杀而逃来此处，大家都默认段名义也是新手玩家，他只是比其他人稍微强一点，如果有人发现段名义不是新手玩家，那么怀疑他的人会越来越多。别忘了，心理医生和捷威那伙人一直在背后窥视，她们早就知道段名义的来历很深，段名义不能过多暴露情报，可能一不小心，七人众和无限剑制的背景就会被她们挖出来。 事已至此，如果段名义还要隐瞒，假装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只会引起反效果。这世上最高明的骗术就是“含有实话的谎言”，与其继续隐瞒下去，引来更多人的好奇心，倒不如顺其道而行，先说几句真话，再用假话糊弄过去。 旺达的接着几个问题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眼中明显有一抹光亮，说： “那么，奇儿也不是新手对吧？” “我怎么会知道？她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奇儿有关系？说好了保密？）” “如果没有关系，为什么你和她的关系这么微妙？” “微妙个毛线，她和老子的唯一交集就是半路碰面，然后一起走到这里，我和她见面的时间也就只有这么点。老子已经安定下来了，她也该找到适合居住的地方，她又不是我的什么人，会变成什么样子才不关我的事。” “所以说，你跟她不熟？” “废话！” “如果你和她真没有什么关系，也不至于这么强烈否认吧？” “TMD这世道到底怎么回事？只要一男一女偶尔走在一起，就一定是CP吗？！既然你来问我问题，老子也给了你答案，结果你不要这个答案，你这就是要我说另一个错误的答案，NMD直接说你想听到我说‘是’不就成了？！磨磨唧唧半天很有意思哈？！” 这不是演技，段名义是真的烦了。 如果旺达说几个不同的问题，段名义不会这么暴躁，还能看看心情给他回答几个，但是旺达反反复复地说同一件事，任何人都会感到心烦意乱。 不过，接下来这句话，才是真正引爆了段名义的怒火—— “太好了，既然你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就不用再顾虑了。奇儿说她想跟我交往，我现在只要回去告诉她，我愿意接受她，这样就行了吧？” “……” 尽管段名义觉得，这种事情纯属扯淡。 段名义确实说过，他希望奇儿可以找到新的幸福。段名义的这句话就是希望奇儿找到能给她带来幸福的男人，已经投靠七人众的段名义早就失去了竞争的资格，只要奇儿身边的男人是个不错的人，能给她带来幸福，段名义就不会再搅局。段名义的过度保护，不仅是因为这种事情很重要，也是因为失忆的奇儿已经失去了自我判断能力，是个需要受人照顾的胆小鬼，很容易被坏人骗去。 现在有个初次见面的人说奇儿想和他交往，段名义不可能相信这种鬼话，但旺达的表情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段名义不禁抓住了旺达的衣领，面对面地发出怒吼： “该死的！你开什么玩笑！” “喂，你一直说自己和她没有关系，那么我和一个陌生女孩谈恋爱也不会碍你的事吧？” 尽管段名义大发雷霆，旺达的脸上却一直挂着文质彬彬的微笑。 看他这么从容的样子，段名义的心里更是火上浇油。 “在老子把你脸打歪之前，给老子一字一句地说清楚！奇儿她怎么了！你他娘的对她做了什么！” “也没怎么样，我很注重礼仪，不会对女孩子动手动脚。” “别废话！！！” “你真心急啊，这样可抓不住你想要的东西。我就直说吧，不管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就在方才，她已经对我表示好感了。真的哦，其他人也都看到了，她还送了我手工做的巧克力。” 旺达从衣袋里拿出了一小包零食袋，摇晃着发出了轻轻的声音。 嗅到一丝巧克力的香气，段名义的表情恍惚了。 当白林的组织“无限剑制”还在的时候，奇儿总是受到段名义的单方面照顾，她想减轻段名义的负担，经常帮助段名义做家务，比如做饭。奇儿不愧是物理学科的天才，她总能创造出根本不能下咽的新物质，特别是她的手工巧克力，在段名义因食物中毒而倒下之前，他永远忘不掉那块巧克力的气味。 从袋里飘出的气味，一模一样。 这绝对是奇儿亲手做的，却出现在旺达的手上，这世上没有比这更有力的铁证。 “这怎么可能……” 段名义喃喃自语，手劲也软了下去。 咚！ 旺达突然一脚把他踹开，无力抵抗的段名义在走廊上飞了好远。落地以后，段名义只是趴在地上，没有立刻站起来，就好像“死了”一样。 旺达摇了摇手中的巧克力袋，炫耀地说： “你在战场上，是个无双的勇士，可是谈论儿女情长，你只是个不成熟的小鬼而已啊。不管你的外表有多强，这么脆弱的内心根本不可能保护好任何人，不管你暗恋她到什么程度，她还是选择了更可靠的我。” 旺达无所畏惧，大摇大摆地走近，停留在段名义的身边。 他取出了一枚巧克力，举在空中，闪烁着褐色的光泽，就像是欣赏一颗宝石。 说道： “呵，真是漂亮的形状啊。” 咔嚓一声，咽了下去。 仿佛恶魔咬碎了段名义的内心，发出破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