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压制鬼气的方法
柜子上的晶石发出昏黄的光芒，给屋内添了一丝温馨，却抵不住女孩的寒冷，她在被窝里尽力压制不断想要溢出的鬼气，艰难维持着人形。 她不明白是木灵秋的计谋，还是她疏忽了，只给了她利用人血恢复人心的药剂。 她消耗大半的人血，才造出一颗薄弱的人心，而直至哥哥离开前，她一直掩盖自己的虚弱。现在，黑夜来临，白昼逝去，身体里的鬼气开始暴走，依靠自己薄弱的人心血，再也压制不住。 与过往不同，她转化为鬼形态吸食血液，因为人心强硕，可以将鬼气控制在体表，不会被村里人察觉。 在三个月前，她便可以停止吸收唐子瑜的血液，但她选择了继续。 所谓“鬼人心”，是鬼依靠吸食特定人的血液，练出人心，而正因鬼炼制出的人身是由那人的血液组成，所以鬼可以获得此人的半个“根窍”，称“伪根窍”。 鬼和人，“鬼窍”在暗，“伪根窍”在明，而一般，明处的根窍只作为空壳，作用和人心一般，让鬼窍的鬼气藏在暗处，外人能检测出的资质其实是鬼本身的资质。 但，殇芊遇到了一个例外，使她大胆舍弃了自己一半的鬼窍，因为唐子瑜的资质绝顶，是传说中的“万魂窍”！ 而正因为是万魂的特殊，由唐子瑜人心创造的“伪根窍”竟然能融于她的鬼窍里。 她一点点吸取血液，让自己的资质缓缓上升，这无疑是有风险的，但回报异常可观。 直到一个月前，她鬼窍里的“伪根窍”含量已经达到了容量的一半，万魂窍根和自己的根窍变得密不可分，再也无法提升。 这也算她发现的“万魂窍”的新用法，但也伴随缺陷：其一，她变得更亲近唐子瑜，潜移默化的。 直到她发觉自己决定除掉这个“异界”哥哥后，心里变得犹豫不决。 而当唐子瑜被追杀时，他心里的无力感和伤口撕裂的疼痛让她感同身受，所以那天她脸色发白；当韩云莲和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竟从心地庆幸。 其二，一般的“鬼人心”被毁了，或者夺走，对本体并没有影响，所以，殇芊的大哥遭遇追杀直接挖出人心，舍弃它逃跑。 但殇芊的人心被刺穿后，她的鬼身也遭重创，这一点木灵秋也没察觉到。 所以，殇芊才会硬撑着不让她发现，不然她说不定会违背协议，再次展开领域强杀自己。 而现在，少女卸下伪装，紧紧裹住棉被，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她陷入了绝境。 “哥哥会怎么办呢，看见我这般模样。”紧缩身体的女孩不自主的想到。 一个月前，她停止了吸血，但她没能料到，昨晚人身自己会去到唐子瑜的怀里睡觉，而鬼身习惯性吸了血，甚至忘记给唐怀瑾下安魂咒。 女孩无法预料唐子瑜再次看到自己变鬼后会做出什么反应。 明月当空，以初入冬日，村里的房屋还有点点灯火，明日还要劳作，得早睡。 时不时的犬吠，相伴着仍在村道上的人。 夜里的寒风吹过少年土黄的脸，他望着明月，触景生情，吟出前世的一首诗：“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他在这个世界产生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不仅是这里的计时方法几乎和那个世界一样，甚至日月更替也是一般，明明已经习以为常，他却在思索后越加迷惘，“看不透”。 思索着，他到了自家院子，推开门，照常摸了摸花花，屋里还有光。 “怀瑾还没睡吗？”他进入屋里，发现女子裹着棉被，缩成一团，“终究还是孩子，睡相还是不好。” 他上前，想轻轻将女孩的睡姿摆正，伸手摸到棉被，却感受不到平时的温暖。 “怎么回事，”唐子瑜急忙将手伸入棉被，感受到的刺骨寒意让他浑身一颤，“好冷”。 他双手迅速将女孩抱起，想要将meimei摇醒，言语微颤，“怀瑾，怀瑾，醒醒，快醒醒。” 女孩睁开眼睛，面色苍白，却显露出鬼的气息。 出于本能，唐子瑜想要松手后撤，但他忍住了，反而紧紧抱住女孩，想要给女孩带来自身的温度。 “meimei，meimei，是我。”唐子瑜明白自家meimei沾染的鬼气又开始增长了，想要唤回唐怀瑾的理智。 唐子瑜快速思考，“怎么办，找村长？不行，村长对鬼气十分痛恨，他不明白meimei的特殊性，肯定会第一时间杀掉meimei。找小魔女？不行，小魔女不知道meimei的情况，也不知道会不会帮忙。怎么办，怎么办？” 怀中的少女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唐子瑜只能先把她控制住。 “缚术二式，残定。” 而后，他后退观察meimei的情况，发现meimei的眼眸一直在血红与黑白中转化，而鬼气也时而有时而没。 他看着meimei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了昨晚的戾气，相反充满了他能看出的悲伤和哀求。 怎么办，怎么办，他很焦急，但想不出来谁还能帮助他和唐怀瑾。 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甚至没有能力维护meimei的安全。 是的，他认为自家meimei在沐休日那天沾染了鬼气。 “抑制鬼气，抑制鬼气，我想想，昨晚的鬼气，特别的东西。” 唐子瑜努力回想小魔女说的第三种可能性。 “有了！我得试试。”唐子瑜双眼一亮，看了唐怀瑾一眼，向房门走去。 而被定在床上的女孩看见男孩决然的离去，眼里透出nongnong的绝望和无助。 “终究是，这样吗？”她心里默默想到，其实她一直有能力破解唐子瑜的术式，现在她也可以瞬间破除，然后杀掉唐子瑜，吸取他的血液，给自己换取残存的时间。 但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活下来又如何，自己在这人间总会被正派击杀，不如让那个一直照顾自己的男孩活着。 她就这般看着男孩远离自己，直到男孩手按上房门，打开，“也许是最后一眼”，她这样想到。 可是，男孩将房门打开后，伸出头观察四周的动静，又紧紧关上，拿屋里的物品牢牢抵住。 他又回来了。 在唐怀瑾的注视下，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臂，那上面的牙印还没完全消失。 他坐到棉被里，将唐怀瑾抱到自己腿上，解除了禁制，轻抚女孩的头发，试图让女孩冷静，把手臂伸到女孩的嘴前，说下了一句让女孩终身难忘的话，里面包含着无尽的温情，“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用，但，meimei，吸我的血吧，我不会抛下你。” 她听到这句话，带着如雨般的泪，张开缓缓长出尖牙的嘴，咬在了唐子瑜的手臂上。 她知道哥哥最终选择接纳是鬼的她。 唐子瑜不知道有没有用，他只能做到他能做到的，一切只能靠上天了。 那晚他又做梦了，却是自己初到这个世界的完整回忆。 “这就是死后的体验吗”他想到，“没有光亮，没有声音，没有感觉，像是被剥夺了五感，……，诶，怎么我闻到了一股奇特的药香味，这温暖又踏实的触感咋回事？” 他一紧张，猛地一睁开眼，映入他眼帘的是橙黄与昏暗混杂的木制房顶，“莫非自己被抢救过来了？”。 刚想起身，后背和腹部的一阵剧烈的疼痛让自己叫了出来，“啊”，我的声音怎么有点嗲嗲的。 “外币巴布，啊吧啊吧”旁边传来一个温暖的老人的声音，口中说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语。 唐子瑜转头过去，发现，怎么脖颈也有点疼，头后部分怎么也疼啊。 他看见一个身穿棉麻秋衣的老头正慈眉善目的带着关切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粗糙厚实的大手掌握着自己的冰冷的小手，小手？？？。 定睛一看，唐子瑜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也不敢抽出自己被握住的小左手来，只能抬起自己的右手，发现有点艰难，这虚弱感怎么回事。 抬起右手放到自己正眼前盖着的棉麻被上，右手手上绑着不算厚的麻布。露出来的部分白如雪，温如玉，就是太小了些。 唐子瑜脸上写满“懵”，自己这啥情况。 而唐子瑜这一番动作，在老汉眼里看来，就像被恶狼追捕的幼鹿在逃离追捕后的产生的不现实感，和对新环境的不安和抗拒，你看这清秀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老汉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温和，又说了一句“外币巴布，阿爸阿吧”。 老汉看见唐子瑜转过头来，大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些许失落，果然，自己猜对了，唉，可怜的小孩，天灾人祸啊。 于是叫醒了身旁在这里陪着自己的小孙女，小孙女迷迷糊糊摇了摇头，揉了揉眼睛，看着躺在床上靠着墙懵懵的看着自己的男孩子。 他是自己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孩了，不像村里的其他男孩子和过往商队里偶尔见过的打扮的像女孩的男孩子一样。 于是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两三秒，然后那个男孩子眼睛就茫然的移开了，不再去看她，默默的低着头。 听了爷爷的解释，小女孩才明白男孩子担心的是什么，点了点头，便跑出去了。 唐子瑜更加懵了，一老一少轻声说了些啥玩意儿，然后这女孩子怎么就跑出去了，还有最后那一眼这女孩子看我的一脸同情是咋回事？ 听不懂老汉在自己旁边说什么，唐子瑜索性不再去听，靠墙低头思索现在是什么情况。 自己自杀未遂，被后世科技发展救活了？可看周围建筑复古，没有一点医疗设备，不符合科技发展规律，排除。 自己已经死掉了，这是最后自己的梦境，可在梦境里自己不可能认识到这是梦境啊，况且这么真实细致的环境和疼痛，概率不大。 自己转世投胎到了这地方，不可能，自己带着记忆，还有现在这满身的伤痕，身旁老汉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东西，转世投胎是不可能的。 那只有最后一个最荒谬的最不现实的可能，自己穿越了？？？ 这在自己那个时代流行甚广的穿越小说竟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吗？ 可这什么情况啊，自己忍不住想要爆粗口，有关这副身体以前的记忆呢，脑海里的片段呢，语言储备呢？ 这小男孩满身的伤痕又是咋回事，这是犯了多大的罪才被搞成这样啊？人生地不熟的，这让自己怎么办才好。 刚想到深处，唐子瑜一抬眼，看见这女孩牵着一个穿着还有些血迹的华丽衣物的更小的三岁的女孩走入了房内。 那三岁女孩看见自己的一瞬间就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要不是老汉拦住她，轻声告诫了她一些自己仍然听不懂的话，她指定要扑过来了。 看着小女孩泪眼婆娑，唐子瑜有点诧异，这又是什么情况？ 眼下自己只能装傻了吗？幸好自己脑袋也受伤了，自己有了最优的选项：失忆，装作失忆。 你问我为何默不作声，为何一言不发？我伤到脑袋了，记不得了。你问我以前发生了什么？我伤到脑袋了，记不得了。 你问我父母是谁？我伤到脑袋了，却不敢忘记，……唉，只能暂且放下吧，这段抱憾的过往，只能不记得了。 “虽然现在自己几乎相当于失忆，可怎么装真正的失忆呢？这个世界应该有头部受创而失忆的人吧，茫然，惊慌失措外加点疑惑？ 看情况吧，这三个人这么关切望着我，应该对我有善意吧”唐子瑜想到，这也是现在他知道的唯一的益处了。 于是，老汉三人看见床上男孩眼里仍然充满了疑惑，在看到三岁小女孩向他跑来后，疑惑甚至加重了些。 然后，小男孩抽出被握住的左手，双手抱着头，虚弱而又低沉的吼叫着，仿佛想要记忆起什么，却什么都记不起来，脸开始变得狰狞，双目猩红，眼泪流下。 出于求生的本能，此时唐子瑜心里想着自己自杀对父母以及其他家人造成的痛苦，心中闪过一遍遍前世的走马灯，“虚假”又“真切”的表演了起来。 床边三人慌乱，心急如麻，老汉皱眉思索，女孩疑惑着急，小女孩痛哭流涕。 可唐子瑜不知道这些，眼下他也只能如此，最后居然在痛哭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