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谈谈

    511男生寝室，马千里穿着裤衩子，刚从楼层里的公共浴室跑回，室友饶有兴致地看着视频，他冻得直哆嗦，赶紧穿上了内衣秋裤，再配上针织衫和宽松直筒裤，外搭薄款羽绒，站在落地镜前，反复打量。

    “哎，强子，你看看我这样穿还可以吧。”马千里正是约了金露看电影，所以穿着打扮甚是上心。

    赵志强回头看了眼，不怀好意地问道：“约妹子吗？”

    “还真给你猜对了，”马千里无比自豪地说道，“我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今晚就把窗户纸捅破，我再进一步。”

    “呵，可以啊，兄弟，准备去表白是吗？”赵志强转头盯着屏幕上的校园直播说道，“怎么都赶今天表白，咋的明天世界末日啊，不行，我也得去和我家娇娇告白。”他摘下耳机，站了起来，觉得不稳妥又坐了回去，“不行，今天别人直播里这么大阵仗，我连个像样礼物都没有准备，岂不是让人看扁了。”

    马千里鼓励道：“没事，只要对方不讨厌你，不会在乎……”他眼睛瞟向直播画面，后面的话便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视频中一个高帅男人捧着一束艳红的玫瑰，脚下是蜡烛围成的一箭穿心，身后是数人拉扯的横幅。说来也巧，当马千里看向屏幕时，拍摄的视角正好是顾明挡在了金露二字上，马千里瞟了眼，高下立判，雄性动物故来争强好胜的心严重受挫，不敢再看下去，连忙收回视线，他怕自卑猛击会打碎他想表白的念头。

    寝室里谁都不说话，赵志强套上耳机，盯着屏幕默不作声，马千里拿出发泥定形水捯饬着头发，并盘算着晚上看完电影再继续点什么活动。

    想到这，马千里不由地笑了起来。他心情突然莫名好转，拿起脏裤子，伸手去掏早已取出的电影票。至于为什么提前取，这里面有马千里的心机——如果直接找金露去做某件事情，她会说：“哦，你说明天啊，我有事，后天也不行，后天之后更不行，鬼晓得会有什么事情……”但是有一个办法屡试不爽，就是先斩后奏，这样她就会说：“啊，这样啊，好吧，为了我们的友谊，我就答应你这一次吧。”所以，包括约看电影也是这么个道理。

    电影票摸出揣入羽绒口袋，索性又摸向了脏裤子的另一边裤兜，是一张合欢符，马千里拿在手中细细端详，上面有金露的生辰八字，细算来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到时候送个什么给她好呢。突然，黄符末端喷出一道红光，马千里刚“咦”了声，合欢符接着冒出屡屡白烟，不问情由地自燃了起来。马千里大惊失色，只觉不祥。

    “妈的，听不下去了。”室友说着拔掉了耳机，电脑里面传来顾明告白的声音：“金露，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马千里听得全身一震，合欢符自燃原因竟然出在这里。缓过神来，他大声询问：“强子，表白地点是在哪里？”

    赵志强回道：“女寝13栋门口。”

    马千里第一天迎接金露来校，便是去过的。知道了具体地点，马千里夺门而出，虽说他的寝室离13栋不近，但是他想着，快跑过去应该还能赶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跑去能做什么、要做什么，只觉得全身血管舒张，双腿一旦迈出，一切便不由自主，再也停不下来。

    13栋的楼下，顾明见着心仪女孩出现，笑颜如花，那笑容比手中的玫瑰还要灿烂。金露低着头走近，他把花递了过去，温柔地说道：“给你。”周围的人立马起哄，可是金露没有接，只是说道：“我想和你一个人单独聊聊，可以吗？”顾明对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说道：“我和我女朋友去约会，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交代完这些，他又对金露温柔地说道，“我们走吧。”

    他们刚坐上车，马千里才赶到现场，他见众人注视奥迪车子，来不及上前阻拦，车子便像一只黑夜的幽灵飞驰而去，将他远远抛在了后面。

    “该死！”马千里握拳骂道，又掏出手机拨打金露的电话，可是提示语那头说道：“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吊灯昏昏，琴声典雅，顾明与金露对坐长桌两旁，皆不言语。

    服务员送来甜品和果汁，说道：“两位请慢用，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

    顾明挥挥手，服务员退下，他将一叠甜品给金露移近了些，说道：“特别好吃，你尝尝。”

    金露皮笑rou不笑地说道：“谢谢啊，可是我不吃。”

    “为什么，都是根据你口味来选的……”

    “你几时知道我口味了？”金露质问道。

    顾明挠挠头，说道：“你的微薄，别人对你的采访，我东拼西凑，就掌握了一些。”

    “那你不知道运动员是不能根据自己喜好来选择食物的吗？”

    “你这不是退役了吗？应该没事了吧。”顾明看着金露，挑着眉温和地说道。

    “就算退役，那也，那也不能……”金露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也不能大晚上吃甜食的，晚上吃甜食会发胖，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你再胖点我也不介意。”顾明说着，自己先吃了起来，“嗯，真的很不错，你尝尝。”

    香味阵阵，挑逗着嗅觉，像一步步紧逼，逼迫着味蕾犯罪。

    金露不由地咽了下口水，说道：“好了，不要纠结什么甜品味道了。我叫你出来，是想和你深入地、坦诚地探讨下我们之间的事情。”

    “我们之间？”顾明用餐巾擦擦嘴巴，说道，“挺好的，是该确定好关系了。现在我已经告白了，就等你一个答复了。”

    “你确定要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顾明立马点点头。

    “好吧，”金露说道，“我明确的告诉你，顾明顾先生，我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又不可能了呢？”顾明说道，“上次在游泳馆你都说好了……”

    金露打断道：“我不知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在游泳馆里说的那些，只不过是希望你知难而退，当然，我也没料到你游泳居然这么厉害，算我服你。但是，感情不是一场比赛的输赢可以决定的，这点我希望你能明白。还有感情的建立是日积月累中形成的，谁像你似得一股脑的抛出来，整得别人挺尴尬的。”她后面一句话说得有些羞怯，在内心里，她还是挺意外顾明竟为自己这般痴狂，所以她也不想扫对方的颜面，因此才会提出单独聊聊。

    听到这里，顾明才明白过来，自己的求爱方式又错了。他柔声说得：“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会这样。”他想了想，又道，“我会慢慢改变，适应当下的社会，我其实是……”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能说，不能说，说出了可能更糟糕。

    “你其实是什么？”金露听他说什么慢慢改变，什么适应社会，听得是一愣一愣的，想他莫不是什么秘密军营的士兵，结合自己游泳强项居然会输给他，便越发笃定了起来。

    “没什么。”他淡淡一笑，这个笑容好像包含着一种伤感、一种无奈，“哦对了，你上次和我说，你在等一个英雄，是不是为了他，你不接纳别人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

    “那你可以和我具体说说吗？”顾明真诚地问道。

    “呃，这个……”金露敢确定，要是自己不说，对方绝不会放手，于是说道，“好吧，时间充足的话，我不介意和你慢慢地说。”她拿出手机看时间，手机却是黑屏一块，“咦，什么时候关机的。”

    顾明大声叫喊道：“服侍！”服务员走了过来，问道：“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金露说道：“麻烦把我手机拿去冲会电，谢谢啊。”“您客气了。”服务员取过她的手机，转身离去。

    “现在不到八点。”顾明说道。

    “啊，都快八点了。”

    “你有什么急事吗？”顾明皱起了眉。

    “害，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九点钟马千里请我去看电影，他票都买了……欸，不提他了，我大致和你说说我的事吧。”

    顾明抿了口果汁，点点头。

    “在讲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金露扒在桌子上，稍稍凑近了些，吊灯照出浓黑的影子，像一只幽灵贴在桌子上静静倾听，她问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的吗？”

    顾明的喉结上下一滑动，而他的身后，似无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