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见证

    “抬头。”

    她的声音温和，挑起他下颔的指尖如玉。

    于是林青崖抬起头来，只看见满天的繁星闪烁，月光普照大地。

    如绸缎般的光辉缭绕着素月，星辰璀如炬火。天边泛起属于黄昏的金红色，仿佛是一张画纸被火焰点燃，此刻的夜色天空，在一点点被那金红色蚕食吞噬，而从这头贪食巨兽的嘴角掉落的碎渣，成为一片陨石群，裹挟着高温坠落。

    刺目的火光、扑面的热浪，无一不在撕扯着林青崖的神经，他站着的身形一阵趔趄，不受控制即将倒下。

    “不用害怕。”

    他的视野尽头，那颗撞来的陨石停住，连同那炽热的高温和璀璨的白光一起。

    它们像是画片里的图景一样，和他远隔着一个吋空。

    “这不是现在，它只是未来。”

    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像是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们仍有很长的时间去改变，林青崖。”

    她像是在安抚他，又像是在安抚尚未成长起来的幼童。她的身影悄然步入了林青崖的视线，她把手按在他的头上，轻轻地揉搓着他的头发。

    但林青崖怎样都记不住她的容貌，飘渺得像是高楼上的一缕云雾，顷刻消散在记忆中。他说不出话来，悲伤抑或其他的情绪哽住喉咙。

    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告诉他一定要握住她的手。不然她会被时间抛在身后，任由离去不得挽留。

    他只好尝试用手握住她搭在自己头上的手，但她叫住了他。

    “林青崖。”

    “放心，我始终都在。”

    她的语气变得愈发温和了，她十分用力地握住了林青崖伸出的手，她掌心的温度从贴合处传递而来，带着些许的颤抖。

    “我们都将孤独地走向未来。”

    “但，林青崖。”

    “那不是永别。我们会再见的。”

    她带着几分的坚定，带着几分的悲哀，像是踏上战场的亡国遗族。她一挥袖，掀起狂风，仿佛她是君王，下令使这狂风吹远世界，拖拽时空。

    林青崖在强风中闭眼，他听见什么事物在破碎、在燃烧。

    “见证这一切吧。林青崖。”

    “然后，记住它。”

    他睁开眼，一瞬间万万个日夜从他的身边流逝而过，他不自觉地流下眼泪。

    因为世界在燃烧，一刻不停。仿佛要把这无穷无尽的黑暗燃烧殆尽，仿佛要把无穷无尽的苦难化作灰烬。

    人类是燃烧着的薪柴，大地是流转亡魂的熔炉。

    而他在世界之外。

    …

    意识在颠簸，自混乱蒙昧的高天跌下，复归大地。

    林青崖惊醒过来，面颊上有两道泪痕。

    把双手紧紧抓住的白色的床单松开，留下再难还原的折痕。他的头脑有些疼痛，似有人在耳边轻轻诉说。

    扶住床头，他站起。窗边漆白的桦木窗棂，明净透亮的玻璃，包括如波浪一般起伏的洁白碎花窗帘，都发散出熟悉的气味。

    “这里是？”林青崖走到窗前，屋外飞来桂花香气，勾出记忆的轮廓。“校医室。”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记得，我在睡…”

    燃烧的世界从脑海深处浮现。

    “这是…”

    又是一阵深深地刺痛，像是铁钉楔入头颅一样。

    “林青崖。”

    …

    “那不是永别…”

    …

    “见证…一切…”

    “…记住…”

    他猛地捂住头，摔倒在地上。手臂恰好碰到床头的矮柜，玻璃杯应声而落。

    水珠飞溅。

    手机也从柜子上摔下，破碎的屏幕一阵阵地闪烁。

    隐约看到锁屏显示的新消息。

    “今晚…十二点…试炼…”

    “死亡…终点…唯一…”

    “一定要胜利…”

    “取得…姓名。”

    署名是：您亲爱的导师，格伦·穆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