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眼睛一睁一闭
轻细的鼾声渐无,阴暗逼仄的牢房内,只留下穿过狭小窗口的光带在微尘中折跃、漫射。 “嗯……”躺在朴素床铺上的锦钟在梦乡中流连般吧嗒吧嘴,睡眼朦胧地抬起了眼皮。 嗯——?这是哪儿? 陌生的天花板令锦钟本就不太清醒的大脑愈发困惑。 他动了动身体,感到躯体上有些微束缚,便伸手扒拉了一下。 摸到了布制品……是被子:床单的质感……没印象。 虽然没得用来对比,但还是蛮舒服的。 慵懒地坐起来的锦钟,漫无目的地左顾右盼着…… “嗯?” 这仿佛在噗咯噗咯掉着碎土的墙壁,压实土块筑成的顶部……等等,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真的掉我头发上了。 还有这铁窗是怎么会事? “嗯!” “悲惨”的现实瞬间就打破了梦的余韵,锦钟瞪着比灯泡还圆的眼睛惊恐万分地嚎叫:“我这一觉醒来怎么就被关监狱里了——?!!” ——眼睛一睁一闭,一…… “嚎什么嚎啊你!”一声相得益彰的怒号如铁锤般轰在锦钟脑门上,怀着给这位“大人物”赶紧醒醒脑的念头。 “只不过是纵容你休息而已,你不会还真当自己是醉宿了吧!” “啊啊——原来你在这儿啊。”锦钟回过头,终于看到了抱膝蹲在床头的叶隐。 “反应还挺快的嘛,”叶隐随性地起身走向不远处的木桌,一边迈步一边咨询,“需要水吗?有白开水和果汁。” “白水就好。” “OK,明白。” 清脆的流水声滑过,“咔”。 听起来已经酌满了,锦钟伸直手臂,接过了叶隐刚刚递过来的水杯。 锦钟捧着满盈的杯子,咕咕几大口直接喝掉一半。 看起来还意犹未尽的锦钟发出活过来的长叹:“哈————真爽快,果然到最后还是属白开水最解渴呐。” 叶隐上完水后也慵懒地坐在了木质的椅子上,心不在焉地回应到:“嗯,你喜欢就好。” 锦钟也不为叶隐糊弄人的态度不满。 还是不愿放下水杯的锦钟瞅了瞅唯一的光源,随口一问:“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你这里太暗,无法从光线的强弱上估算时间。” “我来给你想想啊,大概已经临近正午了吧。” “原来如此……” “什么?!!正午了?!” 又拿锦钟没办法又受不了的叶隐捂着耳朵,眼神也懒得多给一个,敷衍道:“是是是,不用那么大声我也听得到,吵得我耳朵疼。” “那!……那枫烨没找过来?” 叶隐偷偷瞅了锦钟一眼,至于吓成这样吗?怎么感觉你比我这个当事人还担惊受怕。 “没有,”对此叶隐感到非常不理解,却还是看似不在意,实际上却十分用心地回答,“我想~或许人家老早就知道你经常暗地里和我‘幽会’呢?” 听闻这满是挑逗的答复,锦钟反而又冷静了下来,认真地发言:“你说的很有道理。” “所以那我再在这磨蹭……啊不,逗留一会也没关系吧。” “喂,你刚才说了‘磨蹭’是吧。” “咐呼————”锦钟视线飘忽不定地吹起了蹩脚的口哨。 “盯————” 而锦钟却抿起剩下的半杯水,“吸溜”一口,“吸溜”又一口,好不悠闲。 看到锦钟这种癞皮样,叶隐也懒得再多说半句。 叶隐白了锦钟一眼后便径自挑起眉毛凝视着天花板,锦钟则懈怠地“品”着自己的水。 这样在外人看起来闲得发霉的活动持续了一段时间——因为锦钟终于吸干了他的水。 锦钟聊家常般挑起话头:“这里现在么安静……话说叔叔哪去了?” “啊,他啊,”叶隐眼睛发涩,揉了揉眼,尽职尽责地解答着锦钟的疑问,“为赫……璃镜祝贺去了呗。” 听到回答,锦钟安心拿起空杯,又抿了一口,轻松地说道: “原来如此……” “不对,这种时候我怎么能不出席呢?!”倏地一声,锦钟消失在隧道尽头。 “喂,等等!”欲要阻拦的叶隐扑了个空,但只抓住了被抛在空中的玻璃杯,“欸!我的杯子。” “还有我的床被!” 被忽然抛弃的空巢老隐孤独地收拾着锦钟掀起的风尘,发出无奈的短叹:“唉——” 忙着手上动作的叶隐无由来地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欲望:我,要不要也跟着去? 但随即又自觉地摇了摇头。 我在想什么呢,乖乖地呆在这里才是我应该做的。 虽然在锦钟的努力下,当初的真相已经人尽皆知了,大概——枫域的大家不会因此而怪罪我, 不过说到底,我在枫烨祖母死后就再也没见过除父母、锦钟、锦铃外的其他人了呢。而外人怎么看待我,对此我也是毫无所知呢。 虽说从根本上来说不是我的错,但哪怕任何一个人面对这种事,都难免都会感到隔应……所以我为了不碍眼、不惹事…… 好吧,其实是因为我怂了。 我不知道,也不敢面对枫烨、以及那无数善良的枫族人。
我逃避了啊,抱着为了别人心情乃至自我惩戒的借口,却还一直给期望安稳轻松的锦钟添着麻烦。 龟缩在这远离纷扰与烟尘的“监牢”——实则为安全区。 唉————甚至,我们家也是枫族所有分支里最小的一脉,亲朋之类也是最少。 不过最近我的老爹貌似有了不少酒友……?不对,那些人应该是来进货的吧,毕竟他们每次都会带走几货车酒。 总之,我们一家都不太常与枫域内的其他家族联系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那么叶修这次如此积极,是为了再一次替我赔礼吗? “哼。”叶隐体味着独留的黑暗,轻哼一声。 叶隐低下头,闭着眼继续思考着: 说起来此刻所有可能监视我的人,现在都不在了吶。 也就是说:即使我现在偷偷溜出去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而且枫烨到现在也没有诘问锦钟背地里与我见面一事(说实话,枫烨那么聪明,一定早就知道锦钟做过的事——虽然锦钟从未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这是否也能够说明枫烨对我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敌视之心了呢? 那么再顺着这个方向考虑下去,老爹可能、也许……这么积极就是为了给我制造机会…… 叶隐抬起头,眼前便是阔别许久的青天白日 ——在叶隐思忖的这段时间里,双脚就已不受控制地走出了这座监牢。 “哎呀,你可算来了,”意料之外的人物抓住叶隐的手腕,雀跃地调侃:“真让我好等。” “你为什么……”叶隐不理解。 “别管那个啦,”锦钟拉着叶隐,用力地向前奔去,“等你耗费了那么长时间,再不走可就真的要来不及了。” 迟滞于暗影中的叶隐,被锦钟毫不怜惜地拉入这方天地。 不等你反应,亦不等你拒绝。 当叶隐的眼眸终于适应这份光芒之时,已在世界的怀抱之中。 三年间我眼睛一睁一闭,早换了人间……“那个”也已不在。 在友人的引导下突入世界,又为世界与其中的人们所震撼、所兴叹。 叶隐看向了锦钟,心绪翻涌:看来愚昧不真、不愿改变、不愿前进的就只有我而已啊。 金色的少年牵着红灰杂色的少女,奔向广阔的天地————“一如当年”。 锦钟只是想与他的朋友,再一次——在同一个世界里纵情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