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兄弟

    尹淮否比弟弟尹淮付大一轮，当年他们的父亲去世，家里的老屋给了大儿子，赚钱的麻油坊给了小儿子。但是这并没有影响他们兄弟间的友谊，反而尹淮否向往自由，不愿意被店铺拘束，父亲的决定他还是相当认可的。毕竟当年弟弟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有个稳定收入来源，还是相当不错的。

    父亲去世之后，两兄弟各司其职，淮否从小木匠做成了师傅，带了两个小徒弟，在村庄间跑业务。淮付也算是兢兢业业的看守铺子，并且顺利与玉娥成婚，当年就诞下一子，也就是尹行。

    两家人日子越过越有盼头，去年的年夜饭上，两兄弟信誓旦旦地约定三年之内要一起盖新房子，做邻居，这样就不用送个菜都跑来跑去的。然后这一切的幻想都停留在了今天，1989年5月6日。

    今天，淮付死了。被人用镰刀砍断了大动脉，失血过多而死。医生在告知家属抢救无效时，他们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没有人能在那种伤口下活下来的。

    县医院门口，大嫂依然搀扶着玉娥，坐在台阶上的两人并无交流。玉娥的脸看着更白了，从家到医院，从救护车上到技术室门口，她都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等待医生下达死亡通知。大嫂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眼前这个才痛失丈夫的女人，索性也闭上嘴巴，保持缄默。

    而一旁站着抽烟的淮否，他不能像女人那样只会掉眼泪，或者被动地等待结果。他要等待警察的到来，积极参与弟弟死因的调查，要安排好弟弟的葬礼，安抚好尚不知情的老母亲，还有侄子，他才那么小，以后能帮的都要尽力帮。

    “以后，你要是做事，叫行儿来我家吃饭。妈年纪大了，我回头跟她商量，来我家里住。”尹淮否走到玉娥面前，顿顿地说着，而后便移开步子，准备继续点根烟。刚打着火，他又挪过头“对了，等会儿警察开车过来，你跟他们好好说，把经过细细地跟他们讲一遍。到时候再跟警车一起回趟家，看看家里丢了哪些东西，一定要细细地讲，让警察调查。”讲到这儿，淮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猛吸一口烟，却没见他吐出来。

    “哎呀……我的孩儿啊……孩……儿……啊，你就这么走了，留我这个……可怜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呐……孩儿啊……”不远处嘶吼呐喊的是他们的母亲黄阿女，白发老人牵着自己的孙子尹行步履蹒跚地走过来。她们俩上午收好了芝麻，头一天答应梅子上他家吃饭，可到了地方，却不见人。从邻里口中得知事情后，便路上托人载了一路跟过来。

    “妈诶，别哭了，哪个到处乱讲，我弟弟刚送来一会儿，谁翘着个烂嘴到处讲他死了？”淮否对母亲的知情显得很愤怒，原本心里已经计划好如何告知并安抚年迈的母亲，如今却被长舌的人抢先一步，他真害怕母亲经不起这个打击。

    “村里都讲了……辉儿，跟三女，都说人死掉了，说好大一个口子啊……救不活了……死……掉了”尹母歇斯底里，旁边的尹行哭着钻进了mama的怀里，玉娥紧紧抱着儿子，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泪水在她的眼里又重新生成。

    哇儿～哇儿～警笛声越来越近，不一会一辆警车就停在他们面前。从车上下来4个穿着短袖警服的男人。

    “哪个打的报警电话？”发问的人身材精壮，眼睛炯炯有神，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警官，是我。”淮否应答的同时递上一根烟。

    警官摆了摆手，“什么情况？”

    “你等一下，我把我老娘，还有小孩儿先安顿好。”淮否转过身，对妻子说道“你把老娘跟侄儿先带回家，我跟玉娥一起配合警察做调查。”

    梅子点了点头，便拽着母亲找车回家，尹行也听话的拉着奶奶的手，准备回家了。

    “你好警官，我叫尹淮否，这是死者的妻子，甄玉娥。”淮否指了指坐在那边台阶上的女人。

    “好，死者现在在医院对吧，停尸房里？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