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接触者
看来这老头确实是真人。 埃文坐在他的对面观察着他。 两人进入地铁后，埃文就迅速将这个车厢的乘客全部“清空”，而这位老人仍在原处安然地坐着，就足以说明他不是这个世界本身的“物件”。“看到了吧，我确实是个真人啊，只是意外进入了你的世界里。”这位身着公司职员西服，头戴圆形礼帽，脚穿拖鞋的家伙怎么看都很奇怪。“我的世界？”听到这句话的埃文愣了一下，不过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 “我觉得更像是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梦，要不然就是穿越了。” “或许你是得了精神疾病，在正负幻觉的加持下，你看不见自己的周围，而只能看见我这样的虚拟人物。” “又或者我早就死了，这里是冥界是吧！你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老者笑笑，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来，随后拿出别在领口的钢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问道：“既然是因为你而改变的世界，那要醒来也应该有办法的吧！比如高空跳跃，或者突然遇到爆炸什么的。” 埃文说：“试过了，并且在事件发生的瞬间暗示了自己死亡的概念，但还是没有效果。” “嗯嗯……，竟然想到了赋予自身概念这个程度，不错不错，也许再多几日，就能解开了呢！不过多重梦境对人的潜意识暗示也会慢慢抵消记忆吧……嗯……”老者喃喃自语道。 “你搁那儿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哈哈，老毛病了，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好，得把这些天游历的心得记下来。” “对了。”埃文忽然说道：“你是怎么到这个世界来的？” “是我一个叫麦维斯·艾黎的学生，也不记得是几天前了，他交给我一些灰色颗粒让我研究一下，然后……就像以前研究微观粒子能级跃迁得出的空间穿越之类的嘛。我就习惯性地把这种颗粒放进粒子对撞机里了，试着拿高能粒子或者原子核轰击。然后……”他停顿了几秒钟，“我就到……这里来了……吧？” “嗯，不管怎样，最重要的是……你发生空间穿越也好，转生异世界也罢，为什么会进入‘我的世界’里来啊！”埃文懊恼地抓抓头发，这个“游乐园”他玩腻了，累了，是时候该回家找兄弟去了。“不知道米利安怎么样……”一想到这，他就记起了那个梦。但上一个梦和上上个梦他也没有头绪了。 地铁从隧道冲出，连接着高架桥向前永无止境地高速行驶，埃文看看外面，此时已经降下了夜色，估计是埃文的生物钟“自动感觉”生成的昼夜转换吧。随着列车在轨道的前行，市内高低不一的房屋也排排向后移动，埃文将手搭在身后的座椅，侧着身望着玻璃外逐渐生成的树林。慢慢地，这个荒凉渔村的轮廓逐渐清晰，直至列车伴着银辉四映的巨型圆月驶向海面。 “那个村子……”埃文闭上眼睛，视网膜渐渐映出那一天的景色。 废墟、叫喊、冲向天空的巨浪…… 月的银辉渐渐透出一抹幽蓝，埃文再次张开眼睛，空荡荡的车厢内一片寂静。 “先生？”他四处张望着，最后在列车头的驾驶室内发现了老人。 “哎呀，你的想象力实在是太匮乏了啊！这驾驶室会装方向盘吗？” “抱歉。”埃文脸一红，那样子就好像有人在嘲笑他是乡巴佬一样。 “这么美好的地方实现你的梦想了吗？要是不做点什么也太浪费了吧。” “轻易得到的也少了很多乐趣。”埃文说着：“曾经的我……应该是标准的愤世嫉俗那类人吧。觉得活着好累，过得好难，人生好无聊。尤其是看了些关于宇宙的书籍就更是觉得人毫无意义，宇宙那么大，那么辽阔，多数人缩在地球这个人间地狱里活得这么憋屈。于是，每天就在网络上发发牢sao，点评这个那个，以此来发泄自己的失败。” “失败可是成功之母啊，也许多努力一点……” “我做不到。没有能力，没有方法。最关键的是，我看到比我优秀的人更会焦虑和嫉妒，我很难受。我就在想，如果我有很多钱，有一定的地位，当我拥有了社会自由后是不是可以把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有答案了吗？”这位化学教师说道。 “是的，我依然没有这个能力。即便没有约束，享受过了，也会逐渐乏味。当我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后，我成了终产者，但足够的高度让我难以看清如同蝼蚁一样的人命。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就像过山车，在踏过顶峰前拼命追求刺激，但在体验一切过后……” “至少这是一个很美好的记忆啊，生命在于不可预测的过程，只看结果嘛，都是迈入暮年炫耀的资本而已。”老人笑笑：“我想你应该明白幸福的感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由低到高的反向落差，而习以为常的‘高度’不会让飞鸟至死都是兴奋的。所以，你觉得这样的人生有意义吗？” “意义是评价的一种，我不确定我能不能看清自己。” “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啊，那你在网络上评价事物怎么做到的。”老人一脸惊讶样子。 “算了，讨论这个没意思，没劲。”埃文摆摆手，在驾驶室坐下来，欣赏着波澜的海面。良久，他又开口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可别吓我啊。” “刚刚你不是还开玩笑嘛。”埃文抬头说道：“死亡是长眠，长眠就会做梦，而且还有万恶的梦中梦。我在想，梦中梦是不是我的灵魂回到现实世界做坏事去了。以前做的那么多好梦都不记得了，那可比现在有意思多了。幻觉是生活的一部分，即便它是假的。” “是假的，但确实另一维度上的真实。尤其是如今的你应该更能体会到，自己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冒险。” “所以我还不是死了？” 埃文说完这句话，老人就给了他一耳光。“靠！你打我干嘛” “试着想象一下消除疼痛。” “嗯……不疼了。” “原来如此。” “怎么了？” “你被经验给困住了。”老人问道：“我问你，难道我打你只有疼痛这一种吗？” “怎么，难道很爽？”埃文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对啊，生物神经的应激反应刺激就是这样的东西。经由感受器的信号通过神经传导到中枢神经，在经过效应器的表达最终在大脑完成了情绪的转变。目前传递记忆的技术都是在人装有部分电子脑的基础上完成的。而对如何形成思维这件事还没有什么有效的观点。” “所以呢？”埃文已经把拳头准备好了。 “大脑是一台精密仪器，感受疼痛与引发情绪不管是否在一个大脑皮层的一个区域，但这种连锁反应却是最值得研究的。人被打会生气假若是先天的生物保护机制的话，那因为面子而大打出手就是后天观念的‘洗脑’。所以情绪的产生大多来自观念引发的心理承受阈值，而这样观念的传播，就是社会氛围性的群体控制。” “然后呢？”埃文有些不耐烦了。 “所以说所谓看不见的神，就是来自精神领域的观念集合。你想想，对于洞xue的蚂蚁来说，引发洪水的人类就是二维视野面对三维视野生物的通常意义的神，但这种狭义神和外星人生物没什么两样，只是认知程度的不同来区分文明。广义上的神更是一种现象，一种来自精神领域的全新观念。” “所以你的意思是……”埃文想了想：“我已成神？” “成神，并没有什么难度。”老者笑笑：“你是第一个，被那种东西接触的人。”埃文顺着老人所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海面渐渐升起一团灰色的雾气。目视着迷雾的深处，埃文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心中那种共振的观念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