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外婆的葬礼
正在寝室洗衣服的时候，接到了电话，母亲声音哽咽，“乖啊——你姥姥，过世了，” 母亲话音未落，我连忙答应，“妈，我马上请假回去。“ 外婆这辈子极其疼爱我们，很多年前，我和表姊妹表兄弟四五个孩子，就是在外婆家里混吃混喝长大的。外婆的那点劳保、退休金，都被我们几个小辈给吃喝了，外婆很少有怨言，也很少邀功。 此刻窗外，风雨交加，室友得知我回去奔丧，劝我，”不如明天再走，天都已经黑了，赶到家都深更半夜，你一个人，何况......“ 室友有些欲言又止，我也懂她要说些什么。 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拉住我的手臂，”不妨事，我必须得回去。“ 我已经记不得怎么赶到了车站，怎么买票上了车，只记得那一夜狂风大作，黑夜异常深邃。 外婆生养了母亲他们五个孩子，在那个年代是极为艰辛的事，所以很不容易。 我小时候，常常看到外婆抽烟，很一般的烟，不贵，也不避着我们。 听母亲说外婆的第一个孩子夭折了，自那时候外婆就开始抽烟。 我那时候不太懂，后面才慢慢了解，生命中不可承受的痛苦，并不是可以被别人能够理解的，而烟无非是最简单的消解方式而已。 到家的时候，雨已经小了，进了小区，远远地我就看见了灵棚，军绿色的棚帐搭在姥姥家那栋楼外面的坝子上，小时候我们经常在那里玩。现在姥姥就安静地躺在里面。 家里人都在忙，络绎不绝来吊唁的人，大舅、二姨忙着给他们迎接。 mama看到我，走了过来，”回来了，“mama眼里都是泪和血丝。 我知道，姥姥走之前都是母亲在床前伺候着，这一次，姥姥走了，母亲可能承受不住这么大打击。 父亲在一旁，抽着烟，打着电话，似乎心情不好。 我走到灵棚前，跪下磕了三个头。 周围吵闹的很，来得人越来越多，小姨父这两年升了官职，来探望的人自然不少，红包自然也很多。小舅舅心眼活套，人际广，也来了不少朋友。 似乎就我家没有多少人来探望，父亲有点郁闷，我也知道，这事情不怕大，就怕攀比和吆喝。 等人散了些，三姨数着账本，哎呀真的是不少，这些人也算是有心了，老孙可真行。那神情，让我看不出丝毫的悲伤，不知怎的，反而散发一种诡异的笑，带一点荧光绿。 母亲瘫坐着，似乎撑不起身子，就这样半躺着，靠着椅子的力量努力维持着自己不倒下。 我扶着她，妈我们要不然回去楼上休息下，正说着，来了一只猫。 那猫不知从哪里来的，黑得诡异，如同被泼了黑色的油漆一般，两只眼睛散发同样幽绿的光。 ”快，小五，快去把猫轰走，”母亲突然就站了起来。 我扶着母亲，怕她跌坐下来，只见我小舅舅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拦住了猫的去向，丢了颗石子，猫喵呜一声逃走了。 “妈，为啥猫不能过来？“我觉得那只猫好像楼上爷爷家的，是不是迷了路，走错了，想翻墙过去。 “可不能过来，这过来可不得了。”三姨快言快语。 “别说了，吓着孩子”大舅妈制止了三姨，然后给小舅舅说，“小五，让孩子们磕了头去睡吧。” “行，走吧，孩子们，小舅舅带你们去睡觉吧，mama爸爸还要忙呢。” “我再坐一会儿。”我总觉得今晚气氛不太对，也想陪姥姥最后一程。 “我姐都不走，我也不走，”三妹顺势坐到我旁边，只有大表弟跟着小舅舅走了，大表弟胆子小些，又或者他今天一天都在，看大人们换衣服，听说还被吓到了两次。 “走走，小孩在这干啥，走了”三姨父轰表妹，表妹不乐意，三姨父说，“那去吃点饭再来。” 母亲看我一眼，“对了，你这么晚回来没吃晚饭吧，你先跟着他们去吃点再来。” 我点点头，表妹见我应了，就拉着我一起上楼。 “爸，那只猫为啥不能靠近姥姥身体？” “你怕不怕？不怕我就给你们说，”三姨父卖了个关子，把我们几个小孩胃口都吊了起来。 “不怕不怕”我们都说着不怕，心里咚咚打鼓。 “那我可说了，这人啊死了，还有魂魄在，要是这种小动物，贴近了，就会惊了魂魄，人就会尸变，扑通一下子坐起来，然后就会来扑活人，就这样！”三姨夫伸出手直直指向我们，跟僵尸一样。 表妹不知啥时候已经躲到了我后面，一下子就抱住我，胳膊也不知啥时候就开始死死勒住我脖子。 “还说不害怕，我都快被你勒死了。”我从脖子上拽下来表妹的胳膊。 “那动物为啥要靠近人的尸体呢？”我跟着问了句，这一问把三姨父问出了兴致。 “因为小动物想要借人的魂魄成精阿。”三姨父放下胳膊，继续讲，“不怕阿，我给你们讲个我小时候的故事。听不听？”三姨父讲故事的兴致来了，完全忘了我们都才不到十八。 “听听，快讲快讲。”表妹又开兴奋了，似乎刚才害怕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我小时候也去看过葬礼，不过是在我的老家内蒙，那一次可把我吓坏了。 我们内蒙阿，人死了要土葬，然后要把人送到合适的地方下葬。送葬的时候不是像汉族这样摆放吊唁，我们那儿习俗不一样，要有个送魂归西的过程。 “讲讲！”我和表妹异口同声。 “送葬的众人架着马车，拉着死去的人去墓地，送葬的马队就跟在后面，一边骑马一边喊着亡人的名字，边走还要边扬沙子，那沙子阿落在地上。 然后我就看到了很吓人的一幕，那落在地上的沙子上啊，就出现一串脚印，那脚印就跟人踩着沙子上一样，朝着西方一路走过去。 老人说，死去的灵魂就跟着马队，咔哒咔哒马就在草原上跑，沙子一路扬，那沙子上的脚印一路朝西走，马队就这样引着灵魂，把灵魂送到最西方去。” 姨父还在描绘着，小表弟吓得面如土灰，把脑袋缩进衣服里。 “人真的有魂魄么？”我问三姨父。 “不知道啊，但是我当时才七八岁，看见这一幕可吓坏了，除了马，路上没有人，却有一串脚印在喊魂的路上，可吓人了。” 我吃了口饭，回味着这个NMG的传说。如果不是真的，怎么会有脚印呢？如果是真的，那人死了，灵魂去了哪里？真的有所谓的西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