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幌十二环（1）

    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路明非开着新在札幌买的乔治·巴顿战车，放肆地穿行于北海道的崇峦叠嶂间。车窗全都摇下，任由清冷的风涌入，呼呼地掠过脸颊，吹动发梢。

    女孩戴着一副墨镜，面无表情，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正入迷地欣赏路边的景色。

    路上的汽车稀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来这么偏远的地方旅行。

    汽车的后视镜里，一辆孤单的黑色摩托轰鸣着引擎从后面追了上来，车手的身体贴伏着车身，以交通警察见了绝对要破口大骂的速度在风中疾驰。

    路明非心想，看来机车族也很喜欢这种小众的地方，不用担心出人命。

    北海道的山并不高，是那种线条柔和的小山峦。明丽的阳光可以越过山顶，洒在路明非和女孩白净的脸上。

    汽车驶进穿山的隧道，黯淡的灯光取代了自然光线，周围一下昏暗起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也变得更加粗重。隧道壁飞快地向后掠过，景色单调乏味。

    一声轰隆巨响在后面炸开。

    饥肠辘辘的路明非此刻正幻想着旅馆准备的各式寿司，结果突然被这能震碎耳鼓膜的巨响吓了一大跳。

    回头一看，后面一辆失控的大货车径直撞上了坚硬的隧道壁，车头撞得扭曲变形，车窗完全粉碎，浓重的黑烟从车身下不断冒出。那庞大的车身几乎横了过来，将本就狭窄的隧道堵得严严实实。

    这车什么时候跟在后面的？路明非疑惑。

    正此时，一辆黑色摩托疾驰着从货车和隧道壁间狭小的空隙里钻了出来。冲过货车，车手还在疯狂地加速，引擎爆鸣，气流鼓荡着他的皮夹克。

    这个骑手很奇怪。

    事实上，那并不是一辆摩托车，而是一群。它们一个接一个地从货车露出的口子里飞快驶入，就像大群出动的黑色兵蚁，一进隧道便四散开来，有的脑后绾着高高的发辫，有的腰间佩着长刀，彼此虽然分散，但动作相当整齐一致，引擎鸣响的声音像是阵阵炸雷在路面滚过。

    路明非心里大概有个结论了……

    突然，一颗细微到难以察觉的金属物极速飞射过他的头顶。伴随着一声脆响，隧道里倏然陷入黑暗。

    源稚生的人首先用手枪破坏了隧道的照明线路，这样监控里就不会留下什么有效的证据。

    日本黑帮的一贯作风。

    路明非眼前一片漆黑，黑暗里，他对绘梨衣用很平静温柔的语气说：

    “坐好啊，要打架了。”

    路明非打开乔治·巴顿的前灯，耀眼的光柱贯穿黑暗的隧道。他上去一脚把油门踩到底。汽车仪表盘上的指针以稳定而又令人心惊的速度偏转，沉重的车身像乘着夜空里的流云在隧道里飞驰。车窗被摇起的瞬间，渐起的狂风和愈来愈大的发动机轰鸣声被隔绝在外，车内异常安静。

    后面的车手拔出了刀，雪白的刀身在黑暗里闪烁着微光。刀光一闪，乔治·巴顿的车壳顿时显现一道裂痕。他并不是要杀路明非两人，只是想强迫他们停车。

    路明非盯紧后视镜，向一侧旋转方向盘而后立即回转。乔治·巴顿的车身随即一个甩尾与摩托车的车头相撞，金属车架碰撞间金光四射，摩托车的轮胎猛地侧移出去，路明非看着车手连人带车重重摔在地上。

    绘梨衣探手打开顶灯，在本子上匆匆写字，然后递给路明非看：

    “是哥哥的人吗？”

    ……这不很显而易见嘛。

    “出来这么久，他们一定在到处找我。”

    “你很担心吗？”

    “没有。”

    “还想在外面玩。”她又补了一句。

    “不想回去？”路明非又问。

    “不想。想把想去的地方都去一遍，然后再回去。”

    “Sakura不会让我回去的，对吧？”绘梨衣用目光探询着问。

    “不想回家就一直在外面浪呗，等浪到昏天黑地，浪到急死家里那头象龟再说。”路明非豪气干云地说。

    有些话，本该那年那时在那个地方就该说出口的，可是错过了，就再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