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联系
第二天李维来到车间，一路上看到他的人都像见了鬼一样，他们看着手里的手机，再看看李维，偶尔有的没有关掉声音，还能听到里面传出的音乐声：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李维看到了诗雪竹，她拎着两桶水，很辛苦的拖地，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李维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心疼。 忙碌了一早上，中午，李维吃着盒饭，看着诗雪竹在逗米上之前发过的视频：我会好好的，答应你我会记得，一个人更努力把自己过得快乐……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正好永磁的一个组长王力胜来找李维，李维连忙抬头看天，假装自己在打哈欠。 王力胜是章成德的人，他工作了两年多，当初章成德本想提拔陈志军做小组长，但陈志军回县里继承家里的小超市，所以就提拔了刚来没多久的会来事的王力胜。 王力胜之前也曾整过李维，不过他这人很会见风使舵，最近李维的变化让人有点看不清，所以他微笑的道:“李组长，章段让你下午有时间过去一趟。” 李维正情绪上头，道:“行，我等会就过去。” 王力胜走后，李维用逗米的小号私信诗礼然:小诗，当初在熔炼时说好的给你买水果手机，现在手机没法买了，给你转钱你还能要吗？ “能要的话，发个账号过来就行。” 李维本想说当初承诺的十万块的车，怕诗诗不要，所以说了另一个他码字时答应的承诺，赚了钱给诗诗买个水果手机。 发完信息，李维关闭逗米，他有些害怕诗诗回复过来的是一顿痛骂，那事情就没法转圜了。 午休结束，李维把手头的事交给梁伟朝和安大鹏他们，来到了章成德的办公室。 章成德从之前的熔炼工段段长调到了新的贮氢车间，负责新项目的具体工作，包括拆除旧设备设施，等待安装新设备，除了他，这两天还陆续调来了十几名本科生和复转军人。 章成德今年刚三十一，跟诗雪竹一样大，但月份要早一些，他除了好色，嗜酒如命，晚上经常喝到半夜，所以面容有些显老。 章成德没有换办公室，还在车间小二楼的一楼水房边上，另一边就是检测中心。 办公室里除了章成德，李文明和鲁博远也在，还有张旭升和薛浩南，李维跟他们打了招呼，章成德笑着道：“李组长，永磁车间南面那个厂房，你知道吧？” 那是之前生产高分子材料的一间厂房，因为某些原因，曾经强行试生产了一个月，所以里面的贮槽和管道里还有残存的料液，车间周围高架上的储罐里也有不少的危险化学品没有处理。 “知道，那个厂房也要清理？” “嗯！”李文明开口道：“老李啊，时间紧迫，下个月初设备就会运过来，年前要完成安装试车，章段向事业部推荐了你。” “李维，你是老员工了，从参加工作就一直在一线，咱们新材料公司没有你不熟悉的地方。合成那座厂房情况复杂，除了你，其他人不行。” 章成德递给李维一根烟，李维摆了摆手，问道：“怎么没有包出去？” 瑞光集团内一般这种拆除工作猫腻很大，都是第三方承包，李维感到有些奇怪。 鲁博远道：“李组长，不让你白干，从今天起你就是新的贮氢车间的副段长，报公司人力资源部备案，你是瑞光的子弟，可不能拿出畏难怕苦，推诿扯皮那一套。” “鲁部长，不是我推脱，我虽然工龄长，但小组长都没当过几天，哪里管得了这么大的事，你容我考虑一下。” “李组长这是有怨气啊！” 章成德抓住了李维话里的疏漏，道：“老李，你的能力没得说，这几年其实车间几次考虑提拔你当段长，但你也知道，咱们公司有不成文的规定，车间大主任跟正段长原则上不考虑未婚的人。” 这其实是很早以前留下的规矩，未婚的人在上级看来就是没有定性，所以不允许担任主管职务。 瑞光集团各车间的工段长听起来职务不高，但最少都要管理三四十个人，工艺、设备、人事安排、成本核算等等一把抓，事多又杂，所以确实一般不考虑未婚。 话题转到这里，就从具体的事情转换到了工作态度，这是章成德常用的手段，他最擅长把工作的问题转化为人的问题和态度的问题，所以在国企很受上级领导赏识。 李维正要说话，鲁博远抽了口烟道:“李维，珊珊今天去她的母校了，准备联系几个师兄过来，你知道这个项目是咱们集团和省工大联合投资的，他们的人会进场协助，所以拆除工作要抓紧。” 李维想了想，道:“人手呢？” “需要的工程车辆由王霞负责跟集团车队联系，人手你自行解决，我们算了一下，给你二十个外雇人员的名额。” “再给你派两名正式工，你现在小组的人也留给你，之后你把人员资料给王霞，报人力资源部备案就可以了，外雇人员交三险，日工资三百，签合同。” 这待遇在B市很可以了，随便能雇到合适的人手，整个工作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但在座的都是谁？李维本能的感到有问题，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不过既然能由他自己雇人，那就无所谓了，李维看着鲁博远道:“我答应向部长把这个工作做好，所以这活我接了，没事我先走了。” “行，那旭升，你跟着李段，等下把阿宽也叫上，今后你配合李段长，好好工作。” 走出章成德的办公室，李维向左看去，诗雪竹正好打开检测中心的门，她面无表情的看了李维一眼，走进了旁边的仪器室。 李维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自己发的信息，心里有些忐忑，但正事要紧，他联系“决”加急生产二十名夏国人外表的仿生机器人，要求会电、焊等各种技能，并伪造好个人简历，他专门提醒“决”，这些人只要男性。 另外两座厂房的安全监护工作已经有人接替，李维带着自己的几个组员和新来的张旭升、冯继宽一起来到高分子材料的合成厂房。 “李段，这还来看什么啊，你都来打扫过多少次了，哪里不熟悉？赶紧雇人啊，你有没有人，不行我帮你找。”张旭升很热心。 “没你熟悉啊，还是看看。” 李维讽刺了一句，张旭升不说话了，其他几个知情的也跟着阴阳怪气了两句。 张旭升确实比李维熟悉这里，因为某种原因，这座厂房由永磁车间代管，每次上级检查还要来看，所以一年中总有几回会把收拾卫生等脏活累活包给李维。 张旭升情况不同，他这个人手脚不干净，跟车间维修段的两个段长有些勾连，合成厂房停产的比较仓促，当时幻想着还能复产，所以基本属于封停，所有的设备设施当时都没有动。 这些年没人管理，张旭升他们那个小圈子的人把这里能拆的拆，能卖的卖，据说搞了不少钱。所以李维说他熟悉，倒并不是开玩笑。 这座厂房建的早，是完全的钢筋混凝土结构，长五十多米，宽近二十米，高度也有十几米，里面基本只剩下各种储槽和管道，还有一些连着配电柜的电缆，李维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猫腻。 车间建在一个西高东低的斜坡上，西边地势高处有一些钢架，上面除了一些十几方的储槽，还有两个三十方的可以用蒸汽加热的搪瓷储罐，钢架虽然年代已久，但很结实，没有什么危险。 这就怪了啊！ 张旭升一直跟在李维身后，他身材魁梧，体毛旺盛，一米六五的个头，两百斤的体重，满脸横rou，头发两边剃光，中间扎起来，很有些疾步短视频里比较受欢迎的大金链子主播的派头。 李维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件往事，那是13年底，十一月还是十二月时的事，当时他在章成德的同学申立青的段里，组长高新因为恶了陈主任被调到另一个段里倒班，他成了大组长。 申立青本来是为了整李维才把两个组合并成一个大组，没想到高新被撤职，气急败坏，当时就跟几个人一起四处传播李维是小人得志，陷害高新的谣言。 李维处境很艰难，他找了几次主任，才离开了那个段。 当时申立青为了整李维，他负责的两个组所有设备出问题都让他自己处理，不允许维修人员插手，除了电子设备，其他的设备都要李维维护保养，李维几乎累得吐血。 有一回维护一个近十五米高的高塔，李维自己扛着安全梯，自己把梯子架起来，自己一个人爬上去除锈维护。 背着的安全绳在往上爬的过程全程是挂在肩上的，到了顶部，由于时间长钢架已经腐烂不堪，根本无法起到保护的作用，李维只能踩着梯子工作。 如果不慎跌落，这就是典型的违章作业，当时高新组的人包括诗雪竹全都躲在休息室，李维自己组的人在一边晒着冬日暖阳，只有向珊一个人帮李维在下面勉力扶着梯子，但以她的力气和体格，也就是个装饰物。 张旭升在一边大笑:“师傅，千万要小心，慢点来。” 过了几天，例行停产检修，张旭升什么也不会，所以李维让他拖地。 李维带着组员王德宝更换尾气系统的引风机皮带，这种引风机传动部分是皮带，时间久了老化干裂，需要定期更换。 王德宝快五十岁，因盗窃瑞光厂国有资产被判过刑，是刑满释放再次进入瑞光公司的，也是章成德段里那位曾姐的相好，和章成德关系很铁，是酒友。 天气很冷，两人把旧皮带拆下来，王德宝要暖和一会，李维正好要去取一样工具，就让他在边上的房子抽烟，自己进去拿东西。 出来碰到正拖地的张旭升，李维怕出问题，道:“旭升，我和王哥要装皮带，你看着点千万别让人开引风机。” “好的师傅！”张旭升虽然满脸横rou，但眼睛很大，笑的很憨厚。 到了引风机跟前，王德宝已经戴好手套准备动手，李维想起之前张旭升的眼神，心里发毛，看着王德宝已经开始往传动轮上套皮带，道:“王哥，来抽根烟再干。” 王德宝有些不情愿:“装好了进去抽啊，这天冻死人了。” “烟瘾犯了，王哥来抽一根。”李维烟都掏出来了，王德宝无奈的摘下手套走过来接过，两人刚点着烟，引风机的30kw的电机忽然启动，“嗡”的声音吓得王德宝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