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一江春水向东流
汉以皇子封王、公，之下则承秦制分二十等爵。唯第二十等彻侯（最高等）因避武帝讳而改列侯。及东汉，因察举、征辟、任子制垄断官员选拔以及兵役制度有别于西汉，列侯及关内侯以下几无特权，名存实亡。故虽二十等爵内，有民爵四等，邓盛、张温、崔烈却一致认为不足以激发天下富者捐款热情。 崔烈以武帝设武功爵十一等为例，提议另设捐献爵十等，依次递进，至最高往上，功低者补郎，功高者封侯。 邓盛、张温可都是明白人，怎会不知崔烈心思。这货此举便是想常开鬻爵之门以谄媚君上。二人当即便以不常开为由拒绝。 三人几经拉扯推敲，最后艰难达成一致，捐钱五百万者，晋名号侯，无食邑，不世袭，仪同关内侯，礼同县长。 这名号爵的决议一经上奏，刘宏立马大手一挥，允了此事，另又加了一项特权：凡名号爵，三族之内可择一人入朝为郎。这事儿合情合理，然刘宏本意却是想借机削弱士族对朝政的影响。 不过这些都与羊安无关。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羊安自然有他自己的战场。 先说昨个儿，他见了毕岚。那阉人关心羊安病体之余，自然少不了暗示拉拢一番。羊安晓得彼此地位悬殊，自个儿目前也没甚利用价值，那毕岚也就是卖个好，算是对自己做笔没本钱的投资。 凭心而论羊安并不排斥宦官，却也不想趋附宦官。依着上帝视角，这宦官虽目前势大，然其所依仗者全系天子，一旦数年后天子驾崩，其势力亦土崩瓦解。自己若此时烙下宦官印记，十年间苦心经营的名声及羊家数代积累的声誉毁于一旦不说。未来乱世中，亦势必为世人孤立、排斥，届时举步维艰之下，难保无性命之忧。 故而宦官可交而不可附，是羊安入京前便定好方向。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基于自己性命无虞的情况。倘若性命受到威胁，自己并不介意投靠宦官。死过一次的羊安自然比旁人更珍惜活着的机会。 然入京后，天子对自己的态度却让羊安又生出了旁的念头：既然天子青睐，自己何不直接站队天子？又何必再去绕这偌大的圈子？ 有基于此，掖庭之中，毕岚假意殷勤，羊安亦是虚与委蛇。不过期间，羊安见到了中国最早的翻水车原型，也算是不虚此行。 待到今日散了朝，羊安又被董卓喊住。司农部丞可不似中郎将这般清闲，还得去司农寺报道。羊安本欲拒绝，可见对方不依不饶，盛情难却之下，只得相约晚间相聚。二人不及告别，却有中黄门奉皇后懿旨召见羊安。 董卓见状，艳羡不已，心道：这小子倒是好命，侥幸救了凤驾，不仅得了天子青睐，中常侍器重，更得皇后赏识，此后怕是要平步青云了。当下更坚定交好羊安之心。 羊安随着那传召的中黄门往东边一路快走，出了东明门，过了万岁街，便到了永安宫。话说这永安宫独立于南北宫之外，本是历朝太后寝宫。然刘宏登基后，却把生母太后董氏安排在北宫永乐宫内，如此一来永安宫便空置了出来。恰逢南宫失火，此处便成了凤驾所在。 再见何皇后，没了火场中的狼狈，更显风姿卓绝，气韵渊雅。羊安不敢托大，忙拜礼道：“臣，安，给皇后殿下请安。” 那日形式危急，何氏并未及将羊安瞧得清楚，此时见其身躯凛凛，爽朗清举，嘴上道一声平身，心中却是暗自赞叹：好一个翩翩少年，难怪吾儿茶饭不思。却又道：“当日蒙部丞救我母子三人性命，今日特请来相谢。” 羊安忙道：“此乃人臣本分，殿下何须挂齿。” 何氏闻言，也不多说，只朝门外道：“来人。” 话音刚落，数名彩女手举方案，鱼贯而入。何氏又道：“些许薄礼，聊表心意。” 羊安抬眼望去，那方案上尽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忙推辞道：“谢皇后殿下赏赐，然食君之禄，本当忠君之事。殿下所赐，臣万不敢受。” 何氏见状，假意微怒道：“部丞有救驾之功，吾若不赏，岂不让天下人笑我薄恩寡义？” 羊安见推辞不过，于是谢恩道：“如此，臣谢殿下赏赐之恩。” 何氏这才露出满意神色，又道：“早闻羊家世代忠贤，今日观之，部丞亦有祖上风范，日后定为朝中栋梁。” 羊安恭敬道“谢陛下赏识。” 何氏又问：“不知部丞家中父母可好？” 这问题问的突兀，羊安不明所以，却又不敢不答，于是一一赘述。熟知那何氏其实早就命人打探清楚。此时不过是寻个由头，打开话题。于是君臣二人便在这永安宫中扯起了家常。只是扯着扯着，不防何氏又突然问道：“不知部丞今岁年方几何？可曾婚配啊？” 何氏说得闲庭自然，却把羊问得一阵懵圈。然其虽不明就里，亦不敢多做他想，只道是长者关心，回道：“禀殿下，臣建宁三年生人，家中已许了婚事，乃是博士祭酒蔡邕之女。” 羊安话音方落，皇后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咳声。他举目望去，视线却被屏风遮拦，心下不禁疑惑。他自然不晓得万年公主刘蓉此时便在屏风之后。 原来那万年公主刘蓉，本常居深宫，平日里甚少见得男子。那日火场，见羊安外表俊朗，自然心仪其容，加之自己为其所救，更爱其英勇气概。之后又从宫人口中得知羊安事迹，更慕其才华。芳心暗许之下整日茶饭不思，时常若有所思，偶又莫明失笑。只是她本就身体娇弱，此番烟毒侵身又落了病根，长此以往，身体自然日渐消瘦。 女儿家的心思岂能瞒得住老母亲，何氏自然瞧出刘蓉这是害了相思。一番循循善诱，这才探明女儿心事。按理说，这羊安相貌、品性、才学，皆是不凡，可谓是女婿的上上之选。然何氏虽心中亦感其救命恩情，但此事不仅涉及女儿婚事，亦关系家族兴衰，她不得不谨慎应对。只因羊安虽亦出身名门，然世代清心寡欲，于朝中无甚势力。况且，依礼，本朝以列侯尚公主，这羊安的身份首先便不合格。只不过，即便何氏心中一百个不愿意，终究还是心忧女儿娇体，亦抵不过对女儿的宠爱。于是，此番召见羊安，刘蓉稍加恳求，她便应了女儿在后旁听。 只是刘蓉方才的咳嗽声却是让何氏好不尴尬，忙轻咳两声，加以掩饰。同时，听到羊安已有婚配，心中亦是浊气长舒。只道：吾儿这下总该死心了罢。口中却道：“蔡邕亦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两家倒是相配的很。” 众人却是不知，刘蓉固然因难掩胸中起伏，连咳不止，她身旁的聂韵熙亦是异常惊讶，瞬间又若有所失，心中一阵万念俱灰。 却是不知，倘若羊部丞见到此番光景，又当做如何感受。 ------------------------------------------------------------------------------------------- “哀家”多是太后自称，哀表示丧偶身份。东汉皇后、公主虽因语言习惯不同，自称各有区别，然正式场合，仍多用“吾”、“我”。吾常做主语，我常做宾语。 这一章写了很久很久。终究还是碍于文笔，不能很好的表达出心中所想的。故而，写了改，改了写。抱歉！ 另，诸位情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