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连根拔起

    姜婉儿坐在寺院中，一手掐着狐狸的脖子，一手按着在地上不断挣扎的黑蟒，而她却可怜兮兮的望着在凉风中瑟瑟发抖的纸衣：“纸衣哥哥，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

    陆红尘没想到眼前的少女竟是这般强悍。

    狐妖白玉和那蟒妖黑鳞在少女面前都是不堪一击。就连那拥有六百年修为的树妖姥姥，此刻也已经被她连根拔起。

    即便如此，佛堂里的两只老狐狸依旧是不管不顾，稳坐堂中，像是老僧入定，对外面的事情提不起一丝兴趣。

    而那姜婉儿虽然实力很强，但也没再僭越一步，没有招惹里面的两只赤狐。

    陆红尘捉摸不透，看着姜婉儿一脸无辜的表情，开口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我曾认识的姜婉儿可不是你现在的样子，也没有你这般实力超群。”

    被陆红尘这么一问，姜婉儿顿时将手里的一狐一蛇扔到一旁，起身拍了拍屁股后的尘土，笑嘻嘻的对着纸衣说道：“你都能藏在这件纸衣中苟且偷生，我为什么不能留在这小娃子身体里逍遥快活？”

    “既然你不愿意透露自己身份，那我也不便多问，我只是好奇你究竟是人是鬼。”陆红尘见对方似乎没有想伤害自己，他便也放下心来。

    姜婉儿却是嘿嘿一笑，笑眯眯的望着飘在空中的纸衣，说道：“在下非人非鬼，非仙非妖。约莫着这小娃子也快醒了。如果小娃子醒了那么我就要睡了，所以我建议你带着小娃子赶紧跑，虽然那棵老树被我连根拔起，小狐狸小蛇蛇也被我暂时压制住了，但也都是暂时的。等它们恢复元气后，这幽罗寺可就没你的容身之地了！”

    “你为什么要逼迫我离开幽罗寺？”陆红尘反问。

    姜婉儿笑道：“难道你就没想过离开这里吗？”

    陆红尘陷入了沉默。

    这时姜婉儿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接着说道：“那只老树妖向来喜欢吸食纯洁善良女子的精气，而你却用那恶妇阿紫拿来充数，用她来冒充姜婉儿，将其献给了老妖怪。”

    “这些事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有心保护姜婉儿，这说明你心里依然向善。但纸是包不住火的，终有一日老树妖会发现你骗人的把戏，所以今日我给你一个机会逃离此处，就当是报答你救这小娃子一命的恩情了。”

    姜婉儿说话时脸色越发苍白，语毕后便晕倒在地，昏迷不醒。

    纸衣在空中飘荡，似是在犹豫着什么。

    但很快，它便迅速飘向了古寺后，来到了那棵被连根拔起的老树前。

    “陆红尘，你敢骗我！”

    老树散发着微弱的妖气，枝叶落了一地。

    陆红尘冷哼道：“这些年我跟着你做了不少孽，今日我要连本带利都收回来！”

    说着，纸衣便飞向老树。

    树妖大吼一声：“放肆，你要做什么！”

    陆红尘没有回答，而此时他已经敞开衣领，张开臂膀，纸衣迅速变得很大，裹在老树之上。

    此时此刻，陆红尘在吸取树妖的精气。因为他知道今夜过后就彻底与这幽罗寺的妖物们撕破脸，不如此时趁火打劫，进一步削弱对方实力。

    “陆红尘，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看在我收留你这么多年，你今日不要赶尽杀绝！”树妖彻底慌了，因为此时的它就是任人宰割的鱼，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

    然而不管树妖如何求饶，陆红尘都不依不饶，并冷哼道：“你当我傻吗，当年你们把我的魂魄封印在纸衣中便是不安好心，这些年你利用我替你杀了那么多人，真当我心甘情愿？”

    “无论如何，你需要的是血，而我是一只树妖，身体本无血……”树妖还在辩解。

    陆红尘不屑冷笑：“老树里的精华就是你的鲜血，我吸收你的精华也能弥补纸衣所需的灵气。”

    随着纸衣的不断吸取，树上的枝叶已全部枯萎，那微弱的妖气也彻底消失，老树枯萎，若要再修炼成精已不知何年何月。

    将树妖的精气吸干之后，陆红尘还是觉得很可惜，望着枯死的老树而自言自语：“可惜不能彻底将你灭杀，否则岂能留你这祸根存在于世？”

    说着，纸衣便回到了寺院中，见那白狐和黑蟒已经快要恢复元气，此刻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它便不敢再逗留片刻，将纸衣穿在姜婉儿身上，带着她离开了幽罗寺。

    深夜中，少女闭着双眼，穿梭于树林之中，如同梦游一般。

    实际上，是陆红尘控制着姜婉儿的身体，在黑夜里穿行。

    纸衣一旦穿在人身上，其人就会被纸衣所控制。

    比如之前的阿紫，便是被陆红尘所控制，声称自己是乾城姜氏。

    此时姜婉儿正向北而行，行至一片树林，正是前往乾城的必经之地。

    百年前，大夏立国四百三十载，其间更替十八任帝王，彼时孝帝驾崩，少崇继位，改国号为崇，是为崇国。

    少崇元年，新帝继位七日，五月炎夏，北方大旱，赤地千里。

    北方民众逃荒至南地，途中死伤无数，饿殍遍野。

    七月流火，寒天将至。从北方艰难逃至南地的数万难民刚过岭南城，灾民犹获新生。

    难民们正庆幸，却不料，从七月初五起始，直至八月初三，南方多地大雨不断，导致洪水泛滥，洪灾四起。

    大水冲毁民房，淹死民众不计其数，甚至比北方旱灾死的人还要多。

    少崇帝苦不堪言，怎想这刚即位两三月便是天灾不断，更是有许多流言传出。

    流言称新帝乃灾星降世，已是引起天怒人怨，因此天下才灾祸不断。

    少崇帝听闻传言更是震怒无比，又闻民间有妖邪作乱，便命太尉司徒兆亲往修道圣地方寸山，请仙人出世降妖伏魔，为民解难。

    就这样，身为堂堂太尉，司徒兆却孤身一人，从京都远赴方寸山，终不负使命，请得仙人入世。

    九月初，方寸山八千三百余修士下山，以“皇恩浩荡，拯救世人”为由，行至各地，救黎民于水火，被世人尊为上仙。

    当年的陆红尘正是这八千多名修士中的一员。

    也是奉师命下山救世。

    彼时，就在此地，便是此时所行走的这片树林。

    苍山起伏，遍地秋色。

    那日，陆红尘穿梭于林间，正在追逐着一只白狐，这只狐狸正是狐妖白玉。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岂容你这狐妖招摇过市！”陆红尘不依不饶，对着那狐狸紧追不舍。

    白狐身上有伤，但也不敢停下脚步，只能拼命飞驰，终于在眼前一座古朴的寺院前停下，并逃到了寺院之内。

    但是陆红尘追逐到此处时，却是不敢再往前一步。因为他感受到此地有极深的妖气，恐怕这寺院内藏有大妖。

    “来我幽罗寺，休想活着离开。”

    天地间，突然传出一声怒吼。

    顿时乌云蔽日，妖风四起！

    紧接着，院门大开，寺院内涌出许多妖怪，将陆红尘团团围住。

    陆红尘第一次见到如此众多妖物，且第一次下山，并无降妖经验，就是个初生牛犊，不料今日执意捉妖，却使得自己陷入了险地。

    他也别无保留，将自己所学到的法术应用尽用。但只是短短几个回合，便已成颓势。

    不知是哪只恶妖，一把撕碎了他的手臂，其他妖物便一拥而上，使得陆红尘沦为食物，身体被这群妖怪吃了个干净。

    一丝凉风吹过，妖怪们回到了寺院内，只留下地面一滩血。

    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张纸衣，无巧不巧的就落在了那摊鲜血之中，将白纸染成了红色。

    陆红尘那即将飘散的魂魄，就是在这一刻被吸入了纸衣之内……

    匆匆百年，亦如昨日。

    陆红尘回忆起当年的情景，也是不胜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