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五十五，驽钝的二人
‘姑且算是赌对了吧。’ 感受着手臂传来的那格外清晰的痛楚，碎蜂如此思考着。 毫无疑问，若是刚刚她选择了突破这光之牢笼，如月晴的这一拳绝对会夺走她的反抗能力。至于区区双臂断掉的伤势，完全不值得在意。这种程度，还不至于影响接下来的防御。 与其关心这一点，还不如思考如何反制——或者承受住即将到来的连打。 但是，碎蜂预料之中那凌厉的连续攻势并未到来。 伴随着猎猎的破风声，如月晴在半空中扭转着身体，借势踢出了一脚完成度极高的吊挂踢，将碎蜂狠狠的踹向了地面。 这一招名为‘风车’，碎蜂也经常使用。但在这种情况下，这一招并不算是那么的合适。 直到碎蜂在空中完成了受身之后，她预先之中的追击也没有出现。带着些许的疑惑，她脚下一顿，猛然发力跳到了一旁的树枝上，打算观察一下如月晴的动向。 而映入了她眼中的，却是出乎了她意料的场面。 此时的如月晴，正一手按在额前，一手扶着树干，弯着腰。她面具下露出的嘴唇显露出了不正常的惨白色，正无法抑制的微微颤动着。 随后，在碎蜂的注视下，身躯也开始摇晃起来的如月晴颤抖着从腰带之中取出了一只小瓷瓶，从中倒出了一把药片，胡乱塞进嘴里。 药片的苦涩随着咀嚼在口中迸发开来，如月晴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一下子瘫坐在混杂着灰烬与泥土的积水之中，剧烈的喘息着。 “你...究竟怎么了？” 见如月晴如此不堪的样子，碎蜂的怒意也随之消散。她落到如月晴的身前，蹙着眉这样问道。 她从未见过如月晴这样羸弱的姿态，在她的记忆里，如月晴永远都是那样无懈可击的样子，似乎对一切都有所准备。 “......” 如月晴嗫嚅着，碎蜂能看到她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她究竟说了什么。 怀抱着无比复杂的情感，碎蜂蹲下了身子，伏身靠近了这个她本应厌恶的女人。而后，如月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突如其来的接触令碎蜂浑身一震，在她下意识想要回击时，却发现如月晴伸出的手的力量是那样的细微，和她如今的虚弱样子别无二致。 一时间，碎蜂竟不知如月晴究竟要做什么。 正当她这样沉思着的时候，如月晴挣扎着坐起了起来，双手端起了她的手臂，为她正骨。 “你——！你都这副样子了，就别管我了。我自己会处理的。” 碎蜂咬了咬牙，稍微用力便将手臂从如月晴的手中抽了出来。 虽然这样的场景在过去已经不止发生了几百次几千次，但如今碎蜂却格外的抵触。大概，是因为这会让她回忆起过去如月晴——不，那时应该还是望月晴——还在隐秘机动部队时的事情吧。 “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嗯。” 如月晴沉默了片刻，随后应了一声。似乎是恢复了一些力气，她挥了挥手，cao纵着萤月的碎片切下了几块木板，送到了碎蜂的身旁。随后，又把掉到手边的瓷瓶放回了腰带里。 ————那是稳定精神的药物。 漫不经心的撇了一眼如月晴的动作，碎蜂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为什么。” 她绑好了自己的手臂，低着头这样问道。 “什么？” “那个药。我可不记得你有精神方面的毛病。” “......只是斩魄刀的负作用罢了。” 在药物的催化下，如月晴逐渐摆脱了那副虚弱的样子。她抬起头，cao着平静且沙哑的声音如此回应了碎蜂的问题。 同样是张开结界，在这里想要完全隔绝其他人的认知所需要计算的情报，可是要比在四番队那时多得多。 火焰、雨水、震动，这些不断变化的数值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完全超出了如月晴现在所能够计算的上限——而在这种情况下勉强展开结界的后果，就是现在这样。 “那声音呢？” 得到了回答的碎蜂又飞快的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 “这副面具和那些绷带又是怎么回事？” “......” “为什么突然消失，又偷偷加入十四番队！” “为什么你还能摆出这么一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样子啊！” “为什么你一次都没有来找过我！” 在如月晴的沉默中，碎蜂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她回想起了刚刚分队时，如月晴那躲闪的样子，愤怒的骑到了对方的身上，全然不顾双臂的疼痛，扯起了如月晴的衣领。 “回答我！为什么！” 如月晴感觉自己的嘴唇上传来了点点湿润的感觉，那是与雨滴截然不同的温热的湿润。 她扬起头，注视着已然泪水涟涟的碎蜂，不知为何却想到了时不知先前所吟唱的鬼道。若是没有这一场雨，或许这一刻碎蜂也不会落下眼泪吧。 即便是继承了蜂家代代相传的名号，碎蜂其实还是那个当初跟在她身后的小丫头。碎蜂，远没有她所想得那么坚强————这样的事实，为何直到今日才发现呢？ 怀揣着这样难以言说的苦楚，如月晴摘下了那张带了一百多年的面具，将自己如今的样子呈现给曾经的恋人。 “我说过吧，我只是想要利用你而已。早在一百三十七年前，我就应该死在蜂家的清算里了才对。” 那是一张布满烧伤痕迹的脸。 “梢绫，就在这里结束掉我们之间的孽缘吧。用你的雀蜂。” “——你这——你这笨蛋啊！” 从如月晴的话语中理解了一切的碎蜂狠狠的用额头撞向如月晴的额头。 “我怎么可能对你用那种东西啊！笨蛋！笨蛋！笨蛋！” “......对不起。” 抬手轻轻地托起怀中恋人的手臂，如月晴低下头，将脸埋进她的短发之中，祈求着对方的原谅。 “对不起...” 轻吻着碎蜂额头上的那一块殷红，在心中反复地向她道着歉。 在过去，她曾经不辞而别。而在不远的未来，她或许还将再一次的背叛她的期望。 ‘队长、红叶...我究竟......应该怎么样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