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三节

    第三节乱世童年（三）

    诸葛玄接到哥哥的十万火急家信，得知嫂嫂病危，心里一阵慌乱。

    他在三月末，收到哥哥一封书信，内容都是喜讯。一是说新升官，做了泰山郡丞；二是说二月里新添了三侄儿诸葛均。三是说自己的主官苑康先生是自己仰拜的清流人士，周围密切联系着羊续、羊陟、孔融家族、李固家族、应奉家族等清流仕人。工作非常顺心，正要施展平生所学，好好为朝廷尽忠，为黎庶百姓兴农惩贪，佐助苑太守，建立泰山郡的清平世界。玄老弟自己也很高兴。后来听说旱灾、瘟疫蔓延到了青、兖、徐州，心里就有些惦记。怎么怕什么就来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个噩耗！？

    连忙去请张机，邀他去给嫂嫂治病。并且给刘表留了一信说明事情紧急，来不及告别，敬请见谅。夫人林氏早就想拜见大伯哥和大嫂，这下非去不可了，好在自己尚无孩子绊脚，一行三人，匆匆赶往泰山郡治奉高城。

    利用这个机会，让我们谈谈奇人张机。

    张机（150~19），字仲景，东汉南阳郡涅（nie3）阳县人（今河南省邓州市穰东镇张寨村）。仲景先生自幼好学向善，除了尊奉儒学，还对古代名医扁鹊崇拜有加。一生深研医道，终于成就东汉一朝著名的医学泰斗，后世被人尊号《医圣》，与华佗齐名。他和诸葛玄是同庚、同学兼密友，一直主动照料诸葛玄家庭的医疗事务，直到诸葛玄去世。后来荆州刺史刘表安排他当过一年多的长沙太守，做官不忘百姓，经常把太守大堂当成为百姓看病的诊室。后来，厌恶官场黑暗龌龊，辞官不做，游荡四方，专门行医。著作有《伤寒病杂论》《金匮要略》《辩伤寒》《评病药学》《疗妇人方》《五藏论》《口齿论》等煌煌巨著，乃是今日中医的必读经典。

    回来再说，张机跟随诸葛玄日夜兼程，风雨无阻，四天后终于来到奉高城诸葛珪的府前。

    三人一看门前摆设，登时傻了眼。两扇大门糊了白纸方贴，门外右手高挂瘆人的一蓬引魂幡。大门两侧摆了两张方桌、数条长凳，张罗丧事的傧相正在忙着登记来吊唁的客人名单，诸葛瑾、诸葛亮披麻戴孝跪在门里两旁。

    显然，他们来晚了一步！章夫人已经驾鹤西去。

    珪、玄兄弟相见，虽是大男人，仍然止不住落泪相拥。全家更是哭成一片。来自梁甫县衙门、泰山郡衙门、邻里乡亲，男男女女已有多人前来帮忙料理丧事，有人立刻给诸葛玄夫妇换了孝衣；张机本来坚持也要挂孝，诸葛珪一边深谢，一边嘱咐弟弟只给张机鞋子上糊了白布。

    死者为大，三人到章夫人灵前叩了头。弟妹林夫人哭得岔了气，众女眷慌忙又掐又捏，只把林弟妹救了过来。

    张机闻了闻灵床那边的气味，又问了章夫人病程，知道也是死于瘟疫，连忙安排家员解化了几桶石灰水，让人遍洒里里外外、厅堂院落。又让人熬了许多艾蒿汤水，每人都喝一碗。

    轮到奶娘抱了小均均过来，张机让奶娘也用小勺喂孩子一些药汤。顺便问问孩子饮食情况。奶娘又止不住抹抹眼泪说，‘今年夫人忒劳累，五月里就叉了怀，让俺过来了’。一开始，孩子只是哭，不吃她的奶。没法子，就用新鲜粟米熬成很恋糊的粥，加一点红糖，孩子吃了。现在也吃奶，也喝米糊，好像正长牙哩！

    诸葛玄走过来，招呼林夫人和张机过去，告诉了他们小章夫人接班的事，两人都说‘这样好，这样好。’再去和小章夫人重新见礼。

    由于章巧巧已在诸葛家共同生活了十五、六年，孩子们对大人们角色转换虽然无可奈何，但还是接受了她。

    公元184年，真是一个多事之秋，朝廷的烦心事多，诸葛亮家烦心事也不少。

    （1）对于皇帝来说，黄巾起义，烽烟遍及中原和汉中。启用各州各郡地方官员镇压黄巾军，地方军阀不断坐大，最后尾大不掉，后来终于成了东汉皇朝的掘墓人。譬如曹cao，就像一颗政坛明星冉冉升起。他以小小骑都尉官衔，带领大约一营羽林军，从河南洛阳打到山东的东平郡，砍掉黄巾头颅数万颗。可他的人马不但不少，反而增多。难道他的士兵都是铁脑壳？原来，他不但加油砍脑壳，还注意招降纳叛。黄巾军本是生活无出路的农民，曹cao饶他们不死，还给饭吃，很快瓦解了对方，扩充了自己。于是一战成名，朝廷把他封成济南相。也就是济南（郡）国的行政一把手，相当于郡守。

    这小曹出手不凡，好生了得。让我们不禁笨想：如果百万黄巾交由曹孟德指挥，备不住东汉灭亡还会提早三十年。那么三国两晋就未必会出现。一个曹氏黄巾王朝，或许会延续二百年！

    曹cao后来继续使用打和拉两种手段，在青州收降了几十万黄巾军，精选后留下三十万，号称‘青州兵’，成了曹cao不断上位的老本钱，最后实现‘挟天子令诸侯’的局面，成了三国第一人。

    （）正当曹cao的军队攻下东平郡的治所无盐城时，泰山郡也受到黄巾军袭扰。郡守苑康、郡丞诸葛珪的态度如何呢？他们根本不支持义军。因为儒学思想是忠君的，他们只希望在朝廷的框架内搞好清平政治，主张在此基础上关怀庶民。并不赞成改朝换代。加上黄巾军既缺乏严明的军纪，各方渠帅又缺乏全局协调，根本不像能成事的样子。流寇般的黄巾，走一路，抢一路，烧杀一路，只顾眼前混饭吃。还有一点：泰山郡是诸葛的家，东平郡是章夫人的家，诸葛珪不能置之度外。于是，泰山郡官府立刻点齐人马，配合曹cao在东平的攻势，消灭了泰山郡的黄巾军。朝廷为此也嘉奖了他们。

    这不是好事吗？怎么说诸葛家也摊上麻烦呢？——原来，泰山郡临时平静后，苑太守调往洛阳，另有任用。泰山郡新来一位叫张举的，做太守。这位张举可不地道，他是一个惹事精。后来把东汉王朝搅和得天翻地覆。

    说到张举，有些人可能恍惚听说，东汉张举发明了《焚猪断案》，从而查明真凶，终于为民洗却冤情。这张举不是挺好的清官吗？——纯属误会，原来同期有两个名人叫张举，此张举非彼张举。两个张举一在南方，一在北方。

    南张举，荆州部会稽郡句章县人（此处‘句’字读如‘勾’）（今浙江慈溪城山渡东），当时任句章县令。有一次本县发生命案，一位大伯哥状告弟媳，说她勾结jian夫害死亲夫，又纵火焚尸，诈称丈夫死于意外火灾，请县令老爷为我弟弟解案报仇。那弟媳冷笑着对县令说，我丈夫死后，大伯哥老不正经，想占我便宜，是我不从，他就诬赖我。

    县令（南）张举觉得事出蹊跷，这位弟媳言谈举止不像善茬儿，可是没有确切证据就不能定案。县令想到，如今的关键就是弄清死者是否先死后烧的。

    于是，让人绑来两头猪，一头杀死，一头活着，做了记号，一齐投入火堆。等到活猪彻底烧死，解剖两只‘烧猪’。结果发现，活猪口腔、鼻孔、气管里，留有许多烟熏痕迹，先死的猪则无此现象。这是活猪大口吸气造成的。

    再去检查那位倒霉的弟弟，发现他口腔、鼻孔、气管里并无烟烬，显然是先死后烧的，真相大白。弟媳只得供出伙同jian夫杀害亲夫的经过。

    这个案件的经验，直到今天，仍被法律界的朋友们引以为断案的经典。

    至于那位北张举（约145~189），情形则大不相同。该人是幽州部渔阳郡渔阳县人（今京东密云十里堡一带），乡绅土豪出身，靠了买官进阶。

    东汉灵帝时候,朝廷竟然公开卖官收钱，而且是明码标价。《后汉书灵帝纪》有载，“光和五年（18年），初开西邸卖官。自关内侯、虎贲、羽林，入钱各有差。（皇帝）私令左右卖公、卿，‘公，千万；卿，五百万，’”。为了把‘卖官’这件大事办好、办妥、切实落到实处，特地在西园设立一个《西邸》，实际就是《卖官办事处（朝廷总处）》；旁边专门加盖一处小宫殿《万金堂》，专门负责收取和保管卖官所得，实际就是《卖官收入现金保管处》。西邸设在西园里，西园本是皇家御花园，就在皇帝常住的北宫西北不远处，皇帝随时就可以过去看看行情、订价、用户市场什么的，十分方便。

    买卖开张后，第一笔大生意，就是崔烈先生。他本来官拜城门校尉，这次捷足先登，花了五百万（五铢钱），买到司徒一职。这可是一般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三公之一啊！第二天早朝，崔新司徒洋洋得意、摇头摆尾地出现在灵帝面前。灵帝一见崔司徒这么高兴，立刻敏感到货卖亏了，咂么咂么嘴唇对站在他后面的程夫人脱口喷出一句话：“卖亏了，卖亏了呀！这司徒生意咋不卖个一千万啊？”

    程夫人是皇上的奶妈，那奶水可不是白给的，于是她老人家急忙凑到皇帝耳根搭话：“咋叫卖亏了？崔先生是博陵名门望族，声誉高的很呐！他才不肯出面买官哪，还不是看我长的漂亮？”皇帝一听，这话也能在朝堂上说？赶紧板住面孔，向下一喊：“退朝，退朝！”

    程夫人本想看看身高八尺二寸，白面长须的崔帅哥如何风光的，这下大为扫兴。

    御驾两侧的太监和离御陛最近的大臣还是听了个清楚，从此崔烈臭名远扬。

    不过，皇帝还是决定涨价。而涨价的结果，把曹cao家坑得不轻。原因是曹cao他爹曹嵩也想买官，买一个太尉当当。这太尉也是三公衔啊，原价不是一千万么,曹嵩说，“不多，咱掏得起。小意思。”谁料一进入实施阶段，登时傻眼。原来行情见涨，涨到一亿钱了！（汉灵帝也真够黑的。）曹嵩的干爹是大宦官曹腾。当时曹腾红得发紫，身任中常侍、大长秋职务，这个角色是宫里宫外联系的总负责人，是太后、皇后贴身侍卫，大内总管。这就跟秦朝赵高一个样，他要想整谁，只需把皇帝、皇后、太后的话变变声调，就能要你的命。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树敌太多，没有外朝强大力量支持，随时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所以，积极培养曹cao，意在架设外援。曹腾对曹嵩说：“巨高啊（曹嵩的字），孟德这孩子有出息，能成大事。为了曹家的未来，我们得给他撑撑腰。我俩不撑，谁撑？不在高位，咋撑？捐个高位，花钱再多也值得。一亿钱，我出七千万，你出三千万。这总行吧？”

    我们算了算，一亿铜钱，若用牛车拉，每车装载一吨，大约也得三百车。乖乖！你说曹家该有多少钱吧？

    再说汉灵帝，非常尽心于他的卖官事业。为了让这宗买卖长期保持牛市，他又想出一招，就是允许‘先提货,后付款’。具体规程是，确有诚意参与买官者，如果一时囊中羞涩，也可以先缴一定比例的定金，余款要在上任后一个规定的时间里加倍还清。上帝呀，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教唆买官者要贪污，快贪污，狠贪污嘛？！

    看看邪乎不邪乎？既然皇帝本人号召这么干，张举可不是糊涂人，再说家里也有钱，那就买官吧，买得泰山郡守职位。至于，是货款一次缴清了，还是‘先提货后缴款’，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这家伙野心极大，当了郡守并不满足，他还在策划更大的阴谋活动。

    他有一位族兄，名唤张纯，先是官任广阳郡守从事（住蓟县），后来官拜中山国相（住卢奴，今河北定州），大概也是买来的官职。名叫张纯，心胸一点也不清纯，同样也是野心家。

    自从张举到任，诸葛珪的日子就难过了，两人的做人原则南辕北辙，于是工作中龃（ju3）龉（yu3）不断。一位谦谦君子是下级，面对一个乡野莽夫是上级，滋味如何，可想而知——只能是不断受气。

    终于有一天，塌天大祸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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