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稚子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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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言如往常一样,交代好近几日的安排,和各个部门该做的事情以后,便让众人散去。【】待一切都归与平静后,才静下心来细想最近发生的种种。 听江左盟的人说,他们的宗主在月初时来到了金陵,好像还打算在此长住。自己那日在赞礼楼上也的确看见了江左盟的宗主梅长苏。 不过让自己觉的奇怪的,不是这个多次合作的盟主,而是,坐在另一头穆府棚子里那个容貌俊美,举止风度翩翩的少年。 自己为了不引人注目,特地站在人多的地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可是片刻之后,就觉得突然有一道目光如利剑般直直射向自己,平言稳住心神向来者望去。发现那个少年看到自己警惕的样子,若有所思的一会儿,突然噗嗤一下笑开,然后扭头冲身边的随从说了什么,又指指自己这边。 仔细回想后,平言确定自己并不认识那个少年,无论是从敌人角度还是朋友角度,都对他没有印象。 片刻之后,那个随从已经走到自己身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后才开口。 “主子让我把这个玉佩给公子,说公子一看便知。” 平言被这一番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待看到随从手里那透白的麒麟玉佩后,心里一震。紧盯着来者问道。 “你主子还说什么了么?” “还说会在今日前去拜访公子,让公子耐心等候。” “好的,我知道了。多谢。” 那玉佩,在别人看来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平言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宗主玉佩从不离身,人在玉在,人亡玉毁。如今那少年让随从把玉佩送来给自己过目,也是以一种隐秘的方式告诉自己她回来了。 十三年了,终于回来了。 得知宗主回来的消息后,一时也没心在看比赛了,匆匆离开回到盟里,吩咐如果有人要找自己直接带进来就好,还细心布置了一桌宗主爱吃的酒菜点心,想想不妥,怕手下的人不认识苏注,态度有些懈怠,又亲自守在门看耐心等着苏注的到来。 盟里的人头一次见平言亲自在门口迎接,十分诧异,以为是什么尊贵的客人来访,但又不好询问平言,也眼巴巴的看着门口,企图第一眼看到来者是何方神圣。 看完比赛,苏注借口说要去一个老先生家里做客,慕青一听又是书本又是探讨,头一个有两个大,自然不愿意跟着一起去,只得和苏注告了别,先行回府。 苏注大老远就看见平言守在大门口等着自己,轻轻一笑,加快了步伐。 刚才在赞礼楼,人又多又杂,即便是认出了平言,苏注也不好过去打招呼。毕竟自己坐在穆府的棚子里,周围的人都对自己好奇着呢,想来想去只好让随从传个口信,等比赛完了自己来找他。 进了门,打量了一下众人,又细细询问了众多事情,平言跟在身旁,耐心又简洁的一一回答后,苏注满意的点点头,在停下来正视着平言。 “平大哥,这十三年来,辛苦你了。” 平言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用陌生的嗓音说着那些熟悉的话语。 又想到这十三年来苏注一个小小的弱女子不知道经历了怎么样的苦难,一时之间,坚毅豪爽的男儿竟当众红了眼圈。 “宗主,欢迎回家。”吸吸鼻子,平言也觉得自己这样过于女子娇气,不太好意思的又笑开。 “恩,我回来了。” 热热闹闹的庆祝一晚后,苏注又重新正式回到暗煞盟,并给平言和锦谷的总管啸林一起开了个会,打算私下不引人注目的合并暗煞盟和锦谷,分为两个分支进行运作。 接连几天三个人都就此事展开密谈,商量着具体事宜,并重新分批整合人员,分散到两处。 不管是暗煞盟还是锦谷,整体实力有了大大增强,互相联系也更加紧密。 “但是,为什么还要我来管?”平言一副委屈的表情,“宗主,我这都管了十三年了,你回来了,我怎么还能在管?负责下去安排事务做事就好。” “太累,我管不了,”苏注见平言盯着自己,又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适合经商,但是像盟里这种打交道安排工作,就很适合你,所以依旧是你处理事务,我负责在幕后出谋划策。”斜靠在铺上,苏注轻摇扇子,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接下来的话让平言一口气,差点憋过去。“再说现在盟里有几个认识我?大家都认识你这个赫赫有名的暗煞主事人,我这就算是挂个闲职,四处骗吃骗喝罢了。”见平言还想再说。连忙举手打住对方:“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出出主意,但是不许反驳,就这么订下了。” 平言可算是见识了自己宗主胡搅蛮缠的高深功力了。 夜里,庭生突然醒过来,估摸了一下时间,便悄悄摸摸索索的穿好衣服,来到院子里。 不知道那个安哥哥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现在在雪庐而不是在掖幽庭里,庭生心里有些没底。 前几日安哥哥去掖幽庭看望自己的时候,都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做。上次离开时像是看出了自己有些失望,便语诺自己,今日一定会过来看望自己。可是今日短短几个时辰只见,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来到了雪庐里,发生的一切根本来不及告诉安哥哥。 他会来么? 怀着小小的疑问,庭生坐在一处台阶上,耐心的等待着。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吓的庭生一下子蹦出好几步。 “你,睡觉。” “我要等人,飞流哥哥,现在不能睡。”见来者是飞流哥哥,庭生的心微微定了一下,小声的解释着。 “等人?” “安哥哥。” “安哥哥?”飞流木讷了一会儿,像是在反应这个安哥哥是什么人,庭生见此就提醒了一下:“就是那个每次来都给飞流哥哥带点心的那个安哥哥。” 飞流突然眼睛一亮,整个人都愉悦起来,问道。 “要来?” “嗯,安哥哥说今天要来看我。”庭生不知道为什么飞流哥哥一听安禹楠要来也会如此高兴。 难道是因为每次都会有的点心? 不过,这样子的话,飞流哥哥也就不会再赶自己回去睡觉了。想到这里,庭生也安下心里,扬着笑脸问道。 “飞流哥哥也要一起等么?” 飞流点点头,顺势坐到庭生旁边,眉眼弯弯的对他说。 “恩,一起等。” “好。” 等了一会儿,庭生有些犯困,突然就见飞流坐起身,歪着头专注的听了一会动静,随后就眉开眼笑的起身。 “姐……哥哥。”飞流正要开口喊jiejie,见苏注瞪了一眼,又指指身后的庭生,听话的改了口,兴高采烈的扑上去,挂在苏注身上撒娇。 “恩,飞流乖。”苏注捏捏飞流的脸蛋,见他嘟着嘴不高兴,松开手拿出带过来的点心和水果,细声细语的哄着飞流:“我这几日忙,没有办法过来看飞流,但是特意给飞流带了好吃的点心还有橘子。”见飞流一听是专门给自己的,转而笑开。 见安抚好了飞流,苏注又把视线转向庭生,语气带着些许的歉意:“我今日习惯性的翻墙翻到掖幽庭,才反应过来你现在已经在雪庐了。所以赶过来费了一点时间,庭生别介意。” “安哥哥能来看自己,庭生已经很高兴了。” 庭生看到有人竟然会为了没有遵时而向自己道歉,心里十分的惊讶。 通过自己与安哥哥的相处,庭生认为这个安哥哥绝对不是平常人家的公子,生在金银财宝不缺的家庭里,又认识那么多的显贵人家,却没有过多的那种纨绔之气,不像那些轻视或者可怜自己的公子哥。安哥哥对自己反而十分的细心和耐心,就像是一个负责的先生一样教导自己。 有的时候,庭生感觉自己也如同外面的小孩儿一样,有人呵护有人关心。仿佛在掖幽庭里那些痛苦悲惨的日子,都如同上辈子一样,模糊不清。 第二天的晚上,萧大公子再次进雪庐问候兼代人打听情况时,已惊讶了发现几个孩子行动的速度明显呈级数增长。 “从昨天下午算起,他们也才练了一天半而已,居然进步这么快,要看清他们的每一步动作,我必须要凝神才行了!” “这些孩子虽然瘦弱,但他们所拥有的忍耐力、意志力和专注力都远远超过了普通的成年人,绝对不能小瞧,”梅长苏一面用手势指挥着飞流为被训者调整步伐,一面随口答道,“不过就算他们资质再好,两天时间还是练不成什么的。” “啊?”萧景睿吃惊道,“那你的意思是……” “别着急嘛,”梅长苏微微一笑,“要单靠这些孩子们去击倒百里奇当然有些痴人说梦,真正能发挥效力的其实只是这套步法和与之相称的剑阵。” “可是……可是……”萧景睿更加着急,“可是再精妙的配合与步法,没有相符的实力也根本发挥不出来啊!百里奇内力雄厚,就算拼着一动不动挨上两剑,这些孩子们也扎不太动吧?” “景睿,”梅长苏目光温和地看着他,“你习武多年,不知道什么是借力打力么?” “借力打力需要手法引导巧妙,可这些孩子根本都不谙武技啊!” “手法一时间当然练不成,不过这套剑法配合起来,玄妙之处你到时看了就知。 再说那百里奇越刚猛,他的弱点就越柔脆,我已经知道他的罩门在何处了,所以才敢在圣驾面前妄言。怎么,你信不过苏兄么?” 萧景睿愣了一下,忙道:“怎么会。苏兄学渊天下,景睿不敢不信,只是担心万一……” “放心吧,这件事虽好玩,但若真有风险,我就不会玩了。”梅长苏淡淡道,“你再多耽搁我一点儿时间,把握就会少一分哦。” 萧景睿吓了一跳,赶紧道了一声:“苏兄忙你的,我这就出去。”说完立即退到了院外。 梅长苏眼见着他的身影远去,眸中方才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喃喃自语道:“果然心实的孩子不好欺瞒……是不是因为你自己扎实平稳,不求捷径旁途,所以才知道越花哨、越玄妙的东西,其实越不可靠么?” 飞流听到他说话,立即闪身过来,大大的眼睛凝望着他。 “不是啦,不是在跟我们飞流说话,”梅长苏温柔地笑着,抚摸少年的额发,“飞流辛苦了哦,他们还必须要练得更熟,要让人眼花缭乱才行,这样苏哥哥才唬得住人哦。” “太慢!快!”飞流重重地点头。 “没错,”梅长苏鼓励道,“现在还太慢了,要加快。” 飞流立即转身,又专心地投入到□□三个孩子身法的任务中去了。 梅长苏放松腰身向后仰靠,目光虽然仍是看着场内,但心神已有些飘荡,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外面的打斗声惊醒。 急忙出去一看,梅长苏发现蒙挚和安禹楠正打的难解难分。 被蒙挚一招强攻逼的后退几步,安禹楠又闪电般射出,立掌为刃,直向蒙挚咽喉处切去,被他退步避开后,立即扭身翻起,连珠般又攻出狠辣的几招。 “大叔!”飞流站在院子中央,气呼呼地说。又焦急的看向梅长苏,希望他能停止这场比武。 因为突然出现的两个人而呆在原地不敢动的三个孩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怔怔地僵立着。待看清其中一个是安禹楠后,庭生也急的喊起来。 “安哥哥。” 梅长苏刚刚回神,被二人毒辣猛迅的招式吓的心惊rou跳,忙道:“蒙大哥,安公子,别打了,大家都是熟人。” “熟人?”蒙挚在空隙时怒喊道,“这家伙放着好好的门不走,非要翻墙进,动作鬼鬼祟祟的,怎么可能是熟人。” “飞流也不爱走门,我只不过觉得方便而已,蒙大统领觉得这大白天的有小偷在房檐上跳腾么。”苏注一掌劈过去,顺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蒙挚听闻梅长苏说时,早就觉得有些不对,待停手后仔细一瞧,才认出来。 “诶,你不是穆青的朋友么?” “所以你刚才连我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出手打我?” “呃,”蒙挚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没想那么多么,安公子,方才是在下的不对,蒙挚在这里给公子陪个不是。” 无奈的叹了口气,苏注也客套的还了礼。才转身看向庭生,语气柔和下来。 “你上次不是说我没来看你练习么?现在知道我到底在哪里看你了吧。”
庭生一听是因为自己那日随口抱怨的话,才导致了这次误会,更加的羞愧,红着脸一副快哭的样子,低声说道。 “都是我不好。” “哎哎,怎么是你不好呢。”苏注蹲下身,与庭生平视,温柔的说道:“我还要感谢你呢,和蒙挚可不是一般人都有的机会,没事啦。” 见庭生情绪稳定了后,苏注起身打算告辞,却感觉眼前一黑,一个没站稳往后踉跄了两下。 站在不远处的蒙挚看安禹楠脸色不对,身形晃晃悠悠险些跌倒,大跨两步连忙扶住。 “你没事吧,安公子,哎,你怎么这么凉?”觉察到安禹楠异于常人的体温后,蒙挚脸色大变,还以为是自己方才误伤到他了,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梅长苏在看到安禹楠神情不对后,就有些担心,见此连忙让蒙挚扶着安禹楠进了自己的日常起居的正屋。 “我没事的,只是今天有些累,回去歇歇就好。”苏注算着日子,觉到今日该是吃药的日子,如今却又被扶进屋,语气有些急促,想要向外走。 “蒙大哥帮我关窗户。” 梅长苏一面使唤着大梁第一高手,一面不由分说直接把苏注按着上了暖榻,又盖上厚厚的毛毯。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真的没事。” 方才反应还没有这么强烈,现在待躺好了以后苏注只觉得有些昏沉,还时不时有着钻心的疼,气息渐渐急促不稳起来。 “飞流,快去叫荀大夫过来。”即使自己并不精通医术,眼前的人脸色青白,嘴唇发紫,气息短促,门外汉一看也知道病的不轻。梅长苏知道荀珍这几日在金陵,便差飞流连忙去喊人过来看病。 飞流见梅长苏把颤抖的苏注按回床上,苏注有些惨白的脸色,象被吓坏的孩子一样说不出话来,只会“啊,啊”地叫着。见梅长苏让自己去喊荀珍,有些愣愣的:“荀大夫……” “就是那个给我治病那个老伯伯,快去喊他来。” “jiejie会好?” “是,jiejie会好,快去!” 听到飞流出口的jiejie二字,梅长苏心里漏跳两下,又稳住神色,让飞流快去找荀珍。 蒙挚先去安顿好三个稚子,又回到室内,见梅长苏看着床上的人,露出点点忧伤和宠溺,觉得有些奇怪。 “你坐在这里倒还轻松,”蒙挚关好窗户后返身坐在他的榻沿旁,眸色深深地盯着梅长苏的脸,“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怎么回事?” “蒙大哥问的是什么?” “别跟我装糊涂!我问的是这个人。” “蒙大哥觉得他像不像一个人?”梅长苏声音低低的发问道,“一个你我都认识,最有可能的那个人。” 蒙挚的视线如同焊铸过的一般凝在他面上,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紧绷的双肩,沉声道:“你是说……” 梅长苏搓了搓冰冷的双手,放在嘴边呵了口热气,“是她。苏儿。”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最开始只是怀疑他和苏儿有关系,可是最近,通过这件事,”梅长苏的视线移向西窗方向,仿佛是想穿透那窗纸,看到西厢房那个小小的孩童似的,“因为庭生,我想我确定了。他就是苏注。” “这么说,她男扮女装?” “是。 “再好的易容术,久了都会有破绽的。苏小姐如今住到穆府,和霓凰郡主朝夕相处,怎么可能丝毫未露破绽?” “苏儿没有用易容术……” “难道……苏小姐和你一样?换了容貌?。”蒙挚被自己这个想法惊的后背发凉,“她出了什么事?” 梅长苏淡然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现在就等荀大夫来了后再说吧。” 蒙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已明白了大半。 “今日之事望蒙大哥不要和任何人说,拜托蒙大哥了。”梅长苏一面笑道,一面第二次将手指放在嘴边呵气。 “我你还不放心么,不过盖着毯子还冷么?”蒙挚握住他的手,只觉触手冰凉,忙摩挲着为他取暖,心中一阵疼痛,又看向躺在床上昏睡中的苏注,“还没到冬至日你就这样……以前你根本不怕冷的,我还曾经听到过靖王为这个开你的玩笑,说赤焰军的少帅就象个小火人,能够雪夜薄甲,单骑逐敌上百里,擒回营后丝毫不见瑟缩之态……可你现在,身子伤损得如此严重……就连苏小姐也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好啦,”梅长苏抽回双手,将毛毯拉高,口气十分的清淡,仿若刚刚出唇,就融化在了风中一般,“所以我才不喜欢常跟你见面的。我和过去早已不是同一个人,你总是这样比,不过徒增伤感而已。我现在不想有任何软弱的情绪,请你以后……能不说这些就不说吧……” 蒙挚凝视着他苍白如雪的面容,铁打的汉子竟眼眶发红,忍了又忍,方低声道:“你说的是,倒是我婆婆mama了,跟个娘儿们似的!” “谁敢说我们大梁第一高手象个娘儿们?”梅长苏露出微笑,舒缓他的情绪。 正说着,就听见门外飞流喊着:“快点,快点,苏jiejie!” 片刻之后,荀珍被飞流拽着进了屋子,还没等歇口气,又被飞流推到床跟前。 “飞流,我答应会治……臭丫头,你怎么了?”待看清床上躺着的人后,荀珍脸色一变,便急忙诊脉查看病情。 “荀大夫,她怎么样了?”蒙挚看荀珍半天没反应,忍不住发文道。 “别吵,再吵你们都给我出去!”荀珍回头瞪了一眼蒙挚,又回头展开自己的针袋,吩咐着:“我现在要给她施针稳定病情,闲杂人等都出去吧。” “……哦。”蒙挚听话的哦了一声,并顺手把飞流也拖了出去,留下梅长苏在房里给荀珍打下手。 “小苏,关于这丫头,我必须得和你谈谈了。” 施针之后,荀珍叹了一口气,正经危坐着看着梅长苏,“你做好准备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