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孑然一身
夜雨捧着手中沉甸甸的十两银,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愣愣的。 其实,她是想哭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愣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即墨麟看她沉默,便又补充了一句:“至于那玉石坠子,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话落,冲着她点点头,转身往内堂走去。 砰~ 一声闷响,即墨麟的脚步霎时间一顿,转头,便看见那个低着头,直直的跪在地上的女子。 夜雨跪在地上,不敢去看那人的脸,只盯着他垂在地上的雪白衣袍,一字一句的道:“公子今日大恩,夜雨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夜雨定当结草衔环。” 夜雨说完这句话,便砰砰的就是三个响头,每一下,都实实在在,那声音,听的莫羽都不禁皱了皱眉。 夜雨做完这一切,握紧手中的那十两银,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天地当铺。 身后,即墨麟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低声道:“有意思!” 莫羽皱眉看着即墨麟,“怎么回事,你的伤……” “不碍事!”即墨麟抬手打断莫羽的话,淡淡道:“那丫头确实不是故意的。眼睛,骗不了人。只不过,那玉石坠子……” 莫羽见他沉吟,便道:“要我去拿回来吗?” 即墨麟嗤笑一声,“当我是强盗吗?我说了不拿,那便不会去拿。” 话落,也不去看莫羽瞬间难看的脸色,一转身,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别磨蹭,货拿来……” ------ 夜雨握着那十两银,一出天地当铺的门,转身便进了对面的仁济堂。 在仁济堂伙计各种打量的目光下,用那十两银抓了药,然后低着头,一路往自己住的那条小巷走去。 一跨进阴暗的小巷,夜雨整个人都是一激灵,后背酥酥麻麻凉凉的。 她低头,看着脚下斑斑点点的青苔,默默的往巷子深处走去。 刚才经历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她像是生活在阴暗的下水沟里的老鼠,从未想过,要爬进人类的世界。 可是,就在那位公子对她说出‘我信你’三个字的时候,她竟有种,自己触摸到了人间的错觉。 她抿了抿唇,抓紧了手中的药包,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推开那摇摇欲坠的房门,夜雨抬脚进了院子。躺椅上,已经没了老妇的身影,旁边的小凳子上,还放着空了的碗。 夜雨上前,利落的将那碗拿起来,转身进了厨房放好。然后又把药放进煎药的罐子里,放水先泡着,收拾妥当之后,这才转身往另一边的房间走去。 房间阴暗潮湿,没有家具,空空荡荡的,唯有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床榻。 床榻之上,乱糟糟的堆放着各种衣物。在床榻外侧的位置,老妇正背对着门口,躬身躺着。 夜雨犹豫了一下,才侧身走进房门,往里走了几步,便再也不动了,站在原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轻声道:“姥姥,你、你还好吗?我刚刚去仁济堂抓了药,你吃了就会好受点了。” 一阵沉默,正在夜雨忐忑不安的时候,背对着自己的人动了动,最后缓缓的坐了起来。 人老了,加上常年的病痛折磨,让老人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缓,但是却比往常,多了几分利落之色。 “姥姥……” 夜雨看着老人那双眼睛,忍不住低喃一声,鼻子,有些泛酸。 缓缓迈动脚步,一点一点的靠近那老妇。眼里有惊喜,有惶恐。 老人这种类似于慈爱的眼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了。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不会挨打不会挨骂。 她缓缓的在老人的面前蹲了下来,仰头看着老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动不敢动。 老人低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视线,缓缓的落到那双大大的眸子上,渐渐的,整个人都有点出神,像是透过那双眼,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姥姥!”夜雨低声唤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安。 老人一愣,惊醒一般,动了动眼睛。 她伸出皱巴巴的满是老年斑的手,缓缓的摸上夜雨的眼。 夜雨一颤,犹豫了一下,随之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老人的手拂过她长长的睫毛,最后收了回去。 “好孩子!”老人的声音,沙哑无比,说个话,有些费力,“这么多年,跟在我这个老婆子身边,很辛苦吧?” 夜雨猛然抬头,看向老人,一双眼睛使劲的眨了眨,有些疼,有些酸。 她特别想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老人叹息一声,从自己的床头内,翻出一个木盒子,缓缓的放在夜雨的手中,道:“我知道,这么多年,你过的很辛苦。我也知道,我这个老婆子愧对你。但是……如果事情再来一遍,我还是会这么做。” 话落,她眨了眨眼,看着仰着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丫头,在心里默默的想,如果事情再来一次,她可能,会对这个丫头好一点吧。 她拍了拍那木匣子,轻声对夜雨嘱咐道:“这箱子,待我死了之后,你再打开看看吧。这算是,老婆子我对你这十多年的照顾的一点回报了。” “姥姥。”夜雨的眼里,不安更甚,抱着木匣子的手,紧的发白。 “姥姥,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姥姥,你、你不要吓我。” 她混沌的脑子,完全没明白,眼前的老人在说些什么。 老妇人盯着夜雨看了半晌,缓缓道:“你没做错什么。你不懂,等以后,你总会懂。现在,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夜雨动了动唇,还想再说些什么,老人却一下子冷了脸,“出去!” 夜雨一颤,不敢再说些什么,抱着木匣子走了出去。 在跨出门口的瞬间,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语,“老婆子我这辈子对不住你,下辈子,再做牛做马偿还你吧!” 夜雨身子一颤,脚下像是灌了铅一般,红着眼睛离开。 厨房的药,冒着汩汩的热气。夜雨动作娴熟的将药倒入碗里,放进凉水里冰了一下,这才端着碗,往老人的房间走去。 “姥姥,起来喝药了!”夜雨低着头,将药碗放在床头,伸手去扶老人。 手刚一搭上老人的手腕,夜雨的脸色一变,整个人一僵,随之蹬蹬的倒退几步,眼睛瞬间瞪大。 那手腕,入手间,冰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