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郾城夜雨
郾城,中州的政治中心,是中州最为繁华之地。这里,坐落着中州的王宫。 郾城西郊,有一条小巷,阴暗潮湿。巷子很安静,与整个繁华的郾城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城两地,却像是两个世界。 小巷中人不多,几座破落的小院,几座风雨飘摇的废弃房屋。 这里的居民,除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乞丐,便是一些贫穷无力搬走的老弱妇孺。 此时,巷子深处传来阵阵的咳嗽声,远远的听着,便觉心酸。这咳嗽声断断续续不止,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 巷子最里面,有一家尚算完整的能够遮风挡雨的小院,咳嗽声,便是从这里传来的。 院子中央,摆着一张竹篾的躺椅,竹篾光滑,有些地方,微微的泛黑,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此时那躺椅之上,正靠坐着一老妇,弯着腰,用手捂着嘴,一连串的咳嗽声从她的嘴里不断的泄出。 身后厨房的门吱呀一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十六七岁的少女低着头,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急急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道:“姥姥你怎么样了?很难受吗?先喝药,喝了药,便会好一点。” 一边说,一边将手中冒着热气的汤药往那老妇人的身前凑。 那老妇人一手捂着嘴咳嗽,见女子蹲在自己的面前仰头看着自己,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中,倒映着自己苍老的不成样子的脸。 老妇的眸中寒光一闪而过,空着的那只手一抬手,狠狠的将女子手中的碗打落。 碗中汤药顿时洒了出来,一滴不剩的,尽数从女子的手背上浇灌而下。 “啊!”女子低低的疼痛呼一声,低着头,用那粗糙的麻衣快速擦去手上的汤药,可即便如此,那双手,也很快的便红肿一片。 “小贱人,你会那么好心给我熬药治病?我看,你恨不得我早点死吧。”老妇人即便咳嗽不止,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可是这一连串的骂声,却是脱口而出,流利无比,像是说了千百遍那般熟练。 女子仍旧保持着一开始蹲着的动作,低着头,淡淡的说:“没有。” “哼,没有?”老妇人咳嗽几声,冷冷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心里,肯定恨毒了我吧?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你会有好日子过,你会住在大房子里,有人伺候,有人……咳咳……” 老妇念念叨叨的话,被一连串的咳嗽声止住。她侧着身,捂着嘴咳嗽的整个人都在抽搐,再无多余的力气,来骂身边的女子。 女子缓缓的站起身来,轻轻的摸了摸自己被烫红的手背,抬头看了那老妇一眼,眸中复杂至极。 有心疼,有愤怒,到最后,却又变成了一抹黯然。 算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没习惯吗?这样的谩骂,对她来说,早已经不再稀奇。 从她记事开始,这样德尔谩骂,便伴随着她成长,今日这样的程度,已算是轻松了。 女子微微的顿了顿,看了老妇一眼,最后转身,再次进了厨房。不多时,端着一碗汤药再次走了出来。 这次,她没情急的凑到那老妇的身边,而是端了个小凳子,摆在距离那老妇两步远的样子,将手中的碗,放在了小凳子上。 这样的距离,只要她坐起身,伸一伸手,便能够到了。 女子做完这一切,沉默的转身,走出了小院。 吱呀,破旧的老房门,挣扎着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响,缓缓的在女子的面前合拢。 女子深吸一口气,一转身,靠在身后的墙壁之上,眼里是极致的疲惫,若非身后的墙壁支撑,只怕她将他瘫软在地了。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女子微微的转身,透过门缝往里看去,当看见小凳上那空了碗时,女子像是松了口气般,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她转身,走过那条幽暗的小巷,往城内走去。 女子一声粗布麻衣,上面补丁贴着补丁,领口袖口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料子更是洗的发白。虽干净,却也极致寒酸。 一头秀发,有些凌乱的披散下来,只在头顶,用木簪挽起一个斜斜的发髻。 这样的穿着打扮,走在这郾城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似是能感觉到周围那些鄙视厌恶轻视的眼神,女子只低着头,谁也不看的一路走进了一家略显破旧的药店。 一进门,便正对着掌柜的柜台。 撑着下巴无聊的拨弄着算盘珠子的老头听见脚步声一抬头,便见女子低着头蹿了进来。 他微微一顿,便开口道:“夜雨丫头,又来给那恶毒的老婆子抓药?” 女子一顿,有些尴尬的搓了搓双手,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老头,轻声道:“陈伯,你、你别这么说姥姥!她、她其实不恶毒的。” 有的时候,她会用那种,类似怜惜的目光打量着她。只不过,这样的时候少的可怜,记忆中,也不过有限的几次而已。 柜台后的老头冷哼一声,“她若是不恶毒,那便再也找不出恶毒的人了。死老太婆,半截身子都已经埋进了土里,却还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折腾人,也不怕死了下地狱……” “陈伯!”夜雨皱了皱眉,看着老头,有些为难的道:“不管怎么说,她总是我姥姥。若不是她将我养大,这世上,也就没有我了。” 陈伯拨弄着算盘的手顿了顿,叹了口气,道:“罢了,也就是你能受得了她。善良的丫头。” 女子笑了笑,让那张看着阴郁的脸,多了几分颜色。 陈伯看着女子笑,眼里也不禁带了几分笑意。 这个丫头,命苦。生活的折磨,让那张原本漂亮的脸变得粗燥。整日的阴着一张脸,让那张脸看上去,总带着几分阴郁。犹如,她栖身的那条小巷,安静的,却也少了几分活气。 “夜雨啊,不是陈伯说你,你就该多笑笑。多俊的丫头啊,成天板着一张脸……” 夜雨扯了扯嘴角,看了眼陈伯,没说话。 她也想笑,但是,又有什么好笑的呢?生活,并没有赋予她可以为之欢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