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4 不肯离去的原因

    “我的孩子在这里一待，就是二十多年，他虽然不能像正常的孩子那样，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但是总算能够陪在我的身边，让我的心里，有个念想。”

    苏幕遮听着方老太太的话，又去看她背后那婴灵。婴灵的怨气，似乎在和母亲的朝夕相处中渐渐淡去。但是更深的羁绊，却让它还是选择留在母亲的身边。

    “我虽然对道术一事上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我孩子这样的情况是不对的。”方老太太想要陪着孩子，跟孩子待在一起，但是更加希望孩子能够投胎轮回，拥有新的，幸福美满的人生。而不是被拘于这方寸之间，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一辈子。

    她曾经做过很多次的努力，也请了不少所谓的“大师”，但是没有一人能够将自己的孩子送走。曾有一人说，这孩子的执念太深，执念不消，便无法离开。

    方老太太倒是知道自己孩子的执念在哪里，但是却没有办法将其化解。这孩子性格固执的要命，他若是不愿意，没有人能够强迫他离开。

    “那您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苏幕遮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想到了背包被动过的事情，有一种了悟的感觉，“阿姨你邀请我们到您家中来避雨寄宿，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些吗？”

    “不不不。”方老太太连忙否认了，她可不是那种别有用心的人。“我是的确想请你们来留宿的，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小苏你……先前在图书馆里你帮了我，我就觉得你真是个好孩子，你跟你的弟弟meimei们都是好孩子。而且，算起来，如果我儿子还活着的话，跟你们的年龄应当是差不多的了。我看到你们的时候，便觉得很亲切…………”

    方老太太慢声细语地解释道：“发现你的身份，也是偶然的一个原因。当时我看到你们的背包淋得湿漉漉的，就准备把它们拿去擦一擦，结果不知怎么回事，就从你的背包里掉出一只罗盘来。我当时挺意外的，就把罗盘又塞进了你的背包中。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去动你的背包的。”

    当然，方老太太一下就能够认出罗盘来，也是因为她之前从别人那里见过。

    “让我确定你的身份的，是我的孩子告诉我的话。他说，你能够看到他，他也能看出你跟一般人不一样。”

    那婴灵试图将自己不小的体型，全都给塞到母亲的背后去，只悄悄地露出一双，懵懂而又纯净的眼睛，越过母亲的肩头看向对面的苏幕遮。

    待苏幕遮的眼神扫过去的时候，它又会重新缩到母亲的背后，的确是非常胆小的一个小家伙。

    “所以方阿姨的意思是，希望我能超度你的孩子，让他早日去投胎？”

    方老太太颔首，干瘦的脸上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来，“是的。”

    婴灵此时感受到了母亲的心中所想，有些不高兴地那脑袋“撞了撞”她的背。方老太太虽然无法与儿子接触，但是始终观察着儿子的一举一动。她低声哄慰道：“儿子，要听话。”

    婴灵不高兴了，身体化成一团黑气，迅速地越过了自己的母亲还有苏幕遮，一头扎进香炉里，再也不肯出来了。

    “这孩子，真是太任性了。”虽然嘴里说着嗔怪的话语，但是方老太太的表情以及语气之中，可没有一点儿责怪的意思。又对苏幕遮说道：“小苏，你别介意，我现在就将他叫出来。”

    苏幕遮倒是不着急，他拦住了方老太太的动作，认真地对她说道：“方阿姨，在此之前，您先听我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的孩子不肯离开，先前是因为怨恨，后来则是因为贪恋。婴灵还未降生就被剥夺生命，所以格外的痛恨孕育自己的母体。但是与此同时，它们又极其地渴望母亲的爱。一旦遇到这样的人，就会死死抓住，再也不放手。”

    苏幕遮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方老太太说道：“但是我看您孩子的情况，它能够在你的身边陪伴二十多年，对于您的感情绝对不是依恋那么简单。他依恋您，想就在您的身边，同时也在保护着您，因为我看到它从刚刚，始终都是保护着您的姿态。这其中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但是你没有告诉我，想来您也有苦衷，所以我就不多问了。总而言之，想要让您的孩子安心地去投胎的话，便要让它知道，你可以照顾好自己，不用它再保护你了，让它的心愿得道满足。”

    “让我的孩子的心愿得到满足…………”老太太喃喃地重复着苏幕遮说过的话。那么她的孩子的心愿是……

    苏幕遮点点头，走到了门边，手放到了门把手的上边。“阿姨，您现在已经明白了吧。能够让它离开的，除了您，就是它自己。这个过程，由我一个外人来做并不合适。所以还是您来，您是它的母亲，对于它的一切最为熟悉了。等到一会儿你跟它说好了，我再进来。”

    说完，他就推开门走了出去，留方老太太一个人坐在屋里。

    方老太太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苏幕遮的话——她的孩子不肯离开她，的确……是有非常重要的原因的，而造成这个原因，跟她自己脱不了关系，她这一辈子命运不幸就算了，还要带的她的孩子与她一同不幸，她真不配为母亲。

    想清楚之后，方老太太来到了香炉旁边，伸手轻轻拍了拍，唤道：“儿子，快出来。mama有话跟你说。”

    过了好一会儿，香炉里才冒出一股黑烟，婴灵的脑袋从其中探了出来。它别着头，不肯用眼睛直视自己的母亲，但是一张小脸上却写着委屈跟难过，一看就是一个跟母亲赌气的小孩子。

    方老太太被他的这个表情弄得格外的心软，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一味的心软，只会害了他。所以她坚定地道：“你该走了。”

    婴灵听到这话，不敢置信地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见母亲表情坚定，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它急了，连忙飘了出去，飘到了母亲的身边，将脑袋小心地“挨”到她的手臂上，向母亲传递自己心中所想：

    “不可以，你必须立即。”方老太太不为所动。

    婴灵陪伴在自己母亲的身边这么多年，智商虽然有一定的增长，但是充其量也不过是三，四岁孩子的智商。它对于成人的思维很难了解，所以想法就跟小孩子那般恣意任性。

    “我怎么可能会让别人当我的孩子呢？”方老太太没想到自家的傻儿子居然会有这么不靠谱的想法。她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你永远都是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只是你真的该走了。我能感受到，我的时日不多了，我走了之后，谁会再管你？你又该怎么办？”

    她听从一位大师的意见，将整栋房子的格局都改了。就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够更好地在家中“生存”。为了儿子，她每天都要上香祭拜。她走了之后，谁还能够这样精心照养他？

    婴灵还不明白自家母亲口中的“走了”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它傻乎乎地道：

    方老太太被逗笑了，“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你怎么能跟mama一起呢。”

    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婴灵见自己说了这么多，mama还是要赶它走，顿时更加生气了，又一头扎进了香炉里，这次无论方太太太怎么呼唤，它都不出来了。

    方老太太没有生气，她坐在椅子上，看着前方，目光有些涣散，思绪已经飘远了。

    “孩子，你不知道，当初我去医院检查，发现怀上你了的时候，心中有多么高兴。你是我那段黑暗岁月中，唯一的光亮。我一直在想，经过十月的孕育，生下你的时候，你会是什么一副模样。”

    “你肯定非常可爱，白白的，小小的，rou乎乎的一团，躺在我的怀里，睁着黑亮黑亮的大眼睛看着我。等你会说话了，也会甜甜地叫我一声mama……”

    “我也想过，再生下你之后，就会跟那个男人离婚，然后带你一起离开。我不能让你在这样畸形的家庭中成长。我不能让你跟我受同样的苦。”

    “可是，后来出了意外，将我的一切的梦想都打碎了……没想到天可怜见，又让你回到了我的身边。”

    “明天，就是你待在我身边，第二十三个年头了，你陪伴了mama这么多年，mama真的很感谢你，若不是有你，mama支撑不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