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4 颠覆

    白无常点点头，“好，我们这就去，多谢陆判您了。”

    两方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赵怀忍不住看了那陆判一眼，恰好陆判的目光也瞥了过来。视线一对上，赵怀变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此时他才发现，虽然陆判生得温柔貌美，但是这双眼睛却像是两潭万年不化的冰池，不包含一点情绪。看一眼，似乎就能让你浑身的血液都冻结。

    赵怀连忙收回视线，再不敢乱看。

    跟着黑白无常一起，一众人一起走进一条长长的走廊之中。黑白无常找到了其中的一扇房门，然后抬手敲门。

    门缓缓自动打开，坐在办公桌前处理公务的黑发男人头也不抬地道，“进来。”

    “阎王殿下。”黑白无常上前跟阎王行礼。

    阎王听到他们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结果看到站在黑白无常身后的苏幕遮，面上不由浮现出一个微笑来。

    他对着黑白无常摆了摆手，然后放下文件，从办公桌后边走了出来，向苏幕遮这边走来。

    而赵怀也因为阎王的容貌惊了一惊。他原本以为阎王应该是电视剧里那种青面獠牙，身形粗壮的模样。但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面前的男人身形修长，身材好的跟模特一样，个头很高，留着一头缎子似的黑亮长发，修目长眉，嘴唇殷红似血，面容精致到阴柔的程度，而肤色却白的不正常，没有一点人气。

    不过随着他越走越近，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是一种上位者乃至王者的压迫性的气势。赵怀本以为这种气势只能从小说里看到，没想到现实中居然也存在着这样的人。

    不，面前的这位，并不是人。

    他忍不住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期望那位阎王能够不注意到自己。

    很快，他的愿望就实现了，因为阎王殿下的注意力都在苏幕遮的身上。

    他伸开手臂，给自己的这位好友一个大大的拥抱，“好久不见，小苏。”

    “阎金，好久不见。”苏幕遮也笑着回抱。

    阎金送来了手，道，“要是提前知道你今天要来，我就把这些工作挪个时间了。这今天事务实在太多了，不然我就可以陪你一起逛一逛，咱们俩也能好好聊一聊。”

    苏幕遮笑道，“没事，你忙吧。你这里我也来过很多次了，而且我今天来这里，也另有目的。只希望你能给开个方便之门。下次再叙旧也一样。”

    “让黑白无常带着你们，你想去哪里就去吧。你有分寸，我对你很放心。到你临走的时候，过来跟我一起吃个饭。”

    苏幕遮点点头，“孟婆也做了新菜式了，看来我今天是来对了。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了，我们先去了。”

    “好，路上小心。”

    寒暄了几句之后，两人相互道了别。阎王继续处理那繁重的公务去了，而苏幕遮和赵怀则在黑白无常地带领下，走出了阎王殿，从后面的大门走了出来。

    *****

    大门之后，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这里开满了血红色的彼岸之花。

    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开叶不生，叶生花不见。在各种小说影视中里都有涉及，拥有种种凄美的传说。不过生在地狱中，就是实实在在的地狱之花了。

    在这一片繁茂的花田之中，其实生满了荆棘。美则美矣，其实同样危险至极。这些花的颜色之所以如此血红，其实完全是被那些鬼魂的鲜血染红的。这些荆棘十分锐利，若是不小心跌进去，绝对会被刺的遍体鳞伤。

    而在花田之中，只有一条窄窄的小路，所以在这其中走的时候必须万分小心。

    其实若是不看这里的氛围，这处的景色其实是极美的。天空中一轮圆润的冷月，周围环绕着幽蓝色的星子。下面的花田在幽光的照耀下，神秘而诡美。点点磷光在花丛中飞舞着，如梦似幻。

    当然，要是没有看到对面走过来的那些“东西”的话，赵怀可能已经沉迷与这番美景之中了。

    “对面，对面，那是啥？”赵怀惊得声调都变了。

    黑无常朝对面看了一眼，淡定地回答道，“不过是鬼差带着鬼魂罢了，没什么好惊讶的。”

    对面的确有一行人正在朝这边走过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黑衣，面目模糊不清的男人，他手中拎着一根闪闪发光的银色链子，链子后边拴着一对鬼魂。正在亦步亦趋地往这边走。最可怕的是，那些鬼魂很多身体都是不完整的，有的脑袋缺了半截，有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有的浑身都是血，看着好不瘆人。它们一边走一边发出哭嚎声，赵怀壮着胆子望过去，发现原来他们是赤脚走在彼岸花田中的，因为花田中到处都是荆棘，故而他们的腿脚皆被扎的鲜血淋漓，在地面上拖出了一道的血痕。不过在他们经过之后，那血痕倒是自动消失了。

    不过，从那丝毫不间断的狼哭鬼号中就可以看出，这些鬼魂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不知是有意无意，白无常开口解释道，“这些鬼魂，都是在人世界犯过罪的，从荆棘上走只是第一个惩罚，还需要陆判根据他们所犯的罪行，来确定他们接下来接受什么样的惩罚。”

    “那，那这些人，都要进十八层地狱么？”赵怀怀着一点小心思问道。

    “别想太多，你当十八层地狱是谁想进就能进的。”白无常嗤笑一声，“进入十八层地狱的，定是生前犯了滔天罪恶的。其他的刑罚，跟十八层地狱之中的刑罚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赵怀心中震惊——难道自杀是比这些鬼魂所犯的罪还要严重的罪行么？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须知天地间的生物数量不知凡几，而人类的数量在其中所占的比重却很小。故而能够投胎为人不知是多大的幸运，偏生有些人不肯珍惜，因为区区一点小事就去自杀。这种人，自然是犯了大罪的，比很多罪行都要严重。

    没人回答赵怀，赵怀也不敢再想下去。

    那行鬼魂越走越近，黑白无常以及苏幕遮却没有丝毫避让的举动。眼看着就要迎面撞上了，赵怀心中正暗自着急之际，对面的那一众鬼魂却凭空消失了。花田之中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黑白无常毫不停歇地往前走，一路上赵怀又看到了好几队鬼魂。没有一队重复的，而他们地样子，也是稀奇古怪。刚开始的时候，赵怀还会一惊一乍的，到了后来，他就就麻木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这里的天色并没有任何的变化，而赵怀也没有工具看时间。赵怀渐渐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并且随着步伐地前进，那水流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以此推断，前面不远的地方应该有一条河流。

    至于地府之中的河流是什么，呵呵……大家应该能够想得到。

    在又走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花田的边缘。而在花田的对面，有一条黑色的河流，这条河流不知道有多长，既看不到来源，也看不到尽头。在河流之上，有一座石桥，上书“奈何”二字。

    没错，这里就是奈何桥和忘川河了。

    在奈何桥的旁边，还树立着一块几人来高的大石头，石面上光滑入镜，光可鉴人。

    这块石头就是三生石，从此经过的鬼魂的身影只要投入到三生石中。就可以看到自身的前世今生。

    “走吧，十八层地狱的入口在忘川河的对面，我们需要从这奈何桥上经过。”

    赵怀的脚步不由地停下了，他小心翼翼地道，“不是说，只要鬼魂从这桥上经过，就要还阳转世了么？我，我还不想……”

    “又不让你喝孟婆汤，你怎么可能还阳转世，别七想八想了。”白无常摆摆手，“快走，还有其他的鬼魂从此经过。”

    可不是么，那桥上此时还有许多道白色身影匆匆经过。

    “那，那就走吧。”赵怀心中其实担心地要死。

    等走到奈何桥的桥头，赵怀才发现，原来这奈何桥居然是分为上中下三层的，但是远看的时候却只有一层。三层的颜色还不相同，上层颜色鲜红，中层颜色玄黄，最下层的颜色却是深黑色的。

    “这奈何桥之所以有三层，是为了不同的鬼魂设立的，上层红，中层玄黄，最下层乃黑色。愈下层愈加凶险无比，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生时行尽善事者走上层，善恶兼半的人走中层，而行尽恶事的人就走下层。当然，愈到下层就愈加凶险，第三层中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当然，能够走第三层的，生前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就对了。他们从这里经过之后，即下十八层地狱受刑。”

    嗯，苏幕遮来这里好多次了，对于这些都是十分了解的。

    “那我们走哪一层呢？”赵怀心里非常忐忑不安，生怕苏幕遮会说他们要从第三层走。他刚刚可看到了，第三层上那些鬼魂，模样都穷凶极恶，隔的远远的都能让人感觉到那股浓郁的凶煞之气。

    “我们走第一层。”苏幕遮的，回答让赵怀松了一口气。

    四人行至桥头，自动就上了第一层红色的桥面。这桥面并非是平整的，而是由一阶一阶的台阶组成的。

    他们在台阶上走着，结果前方突然有一只鬼魂从奈何桥的围栏上翻了出去。赵怀连忙探头去看，就见他最终落入了那漆黑的忘川河边。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落入河中之后，又慢慢地浮了上来。不过头部以下的身体都浸在河水之中。

    “这又是干啥？”赵怀奇怪不已，心道难道地府里的鬼魂还能投/河自杀？

    白无常也看到了这一幕，摇摇头，叹道，“又是一个痴心人。”

    原来凡是从第一层桥面上经过的，都是可以转世投胎为人的鬼魂。但在此之前，他们须得从孟婆那里接过一碗孟婆汤，一饮而尽，忘记生前种种，放下心中一切牵挂和执念。而有的鬼魂，或许是因为在阳世中还有牵挂的那个人。他们不愿意投胎之后忘记这个人，却又不能返回，只能跳入这忘川河中。

    “忘川忘川”，虽为忘川，却能够保证这些鬼魂的记忆永不消失，但是作为代价，他们的鬼魂须得受这忘川河水的冲刷。打个比方，这忘川河水就像是浓硫酸一样，鬼魂跳进去之后，会被腐蚀地皮rou尽蜕，待河水流过，皮rou又生出，在蜕尽，如此受尽痛苦。若是他们心中牵挂之人在死后过奈何桥的时候，还能记得他们的话，就可以将他们从河中捞出来，两人一同转世，来生还能记得彼此。而若是不记得了的话，那河中之人只能看着他从桥上经过。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然后在河中受尽整整一千年的折磨，才可以再次回到桥上，再去投胎。

    而一千年的时间，那人可能已在阳世历经十世了，有那运气不好的，整整十世，都不能得到心上人在桥上的一次回眸相望。

    这实在是极为冒险的一种行为。所以白无常才感叹“又是一个痴心人”。

    赵怀听了他的解释之后，突然觉得有点心酸。

    苏幕遮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触——记不记得，值不值得，都是这些鬼魂自己的选择。自己做出的选择，后果自然也得由自己来承担。

    其实是很公平的。

    “走吧。”

    四人终于走到了最高点，也是正坐奈何桥地中央位置。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亭子，亭子里坐着一位年轻女子。每当有鬼魂从这里经过，她都会递一碗孟婆汤出去，看着那些鬼魂将汤饮尽。

    “这莫非就是孟婆？”赵怀猜测。

    “总算是猜对一次了。”苏幕遮道。

    赵怀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几分想笑——原来陆判不是男的而是一位温婉貌美的女子，原来阎王不是青面獠牙，而是貌若好女，原来孟婆不是一位老婆婆而是一名年轻女子，原来黑白无常不是一个帽子上写着见吾生财”玩的一个帽子上写着“见吾死哉”，手拿打鬼鞭和生死簿的长舌头吊死鬼…………

    地府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可能是逛了个假地府……

    见黑白无常带着苏幕遮以及赵怀过来，孟婆从亭子中走出来，跟他们见了礼。她面目十分年轻，生的也很纯真貌美，跟传说中“老婆婆”的模样截然相反。

    “这是我今日研究出来的一种汤？苏大人可要尝尝？”孟婆的手中突然变出一只汤碗来，碗中盛着热气腾腾的汤，闻起来浓香扑鼻，很是诱人。

    但是再怎么诱人，赵怀也不敢对着它流口水的。这可是孟婆送过来的汤，简称孟婆汤啊，喝完就失忆，还是永久性的，谁！敢！喝！啊！

    这个孟婆还把这碗汤给这个姓苏的男人喝，那黑白无常居然也不制止，这些人其实是密谋想要陷害这个姓苏的人么？要是他喝完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那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就回不去了！

    赵怀的脑洞渐渐扩大得很远很远，而在这个时候，苏幕遮居然接过了汤碗，吹了吹上面的热气之后，就慢慢地把一碗汤全部喝完了！

    他！居！然！全！部！喝！完！了！一口都没有留下！

    赵怀的心中大声尖叫着。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苏幕遮喝完之后，并没有出现记忆失去的现象。他拿拇指揩了揩嘴角，赞道，“这汤果然是美味至极。”

    得了他的夸奖，孟婆十分开心得笑了。对着他们道，“那几位快过去吧，后面还有亡魂等着呢。”

    “好的，多谢孟婆了。”苏幕遮对她抱了抱拳。

    黑白无常一行四人继续往前走。

    赵怀已经惊呆了，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了。不是喝完孟婆汤就失去所有记忆了么？怎么到了这个姓苏的人这里就一切都不一样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叫‘姓苏的那个人’，我叫苏幕遮。”苏幕遮无语道，“况且方才孟婆递给我的那一碗汤，并非是孟婆汤，而是一碗普通的汤罢了。孟婆的职责不只是在这里喂亡魂喝汤，实际上，她还是这地府中的厨师，她的厨艺十分不错。”

    而大概是厨艺都很不错的缘故，孟婆跟苏幕遮之间的关系还挺好。孟婆经常会请苏幕遮吃自己研制出来的新菜式。

    听着苏幕遮的回答，赵怀才发现自己刚才一不小心把心中的疑问都给问出来了。不过听完苏幕遮的回答之后，他顿时变成了一副冷漠脸：呵呵，你们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