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6 她想死

    家长会结束之后，陈乐乐的母亲抱着她的儿子走了出来，她走到陈乐乐的面前，脸色很难看，但碍于周围有很多人看着，她并没有直接给这个不成器地女儿一巴掌，也没有直接痛骂她。而是压着怒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陈乐乐，“乐乐，你们班主任跟我说你的成绩下滑得很快，还问我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老老实实跟mama讲，你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或是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都可以跟mama说。”

    陈乐乐张了张嘴，难道要说她最进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说她的大脑经常会一片空白……这些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她低下头，用低低的声音说道，“对不起，妈，是我没努力……我，我下一次会好好努力，让成绩上诉的……”

    这个说法勉强让母亲满意，她从口袋里探出两百块钱，塞到陈乐乐的手里，道，“妈相信你，你好好努力。这点钱拿着当零花钱，在学校里吃饱穿暖，受了什么委屈就跟我们说。你是个好孩子，妈相信你一定能把学习成绩赶上去的。”

    弟弟这两天身体有些不舒服，简单嘱咐了自己的女儿几句后，陈乐乐的母亲就小心抱着自己的儿子去医院了。

    陈乐乐捏着两百块钱，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乐乐的情况照样没有得到改善。她放下手中的笔，对着卷子叹了一口气，这卷子上的试题。她都开始看不懂了。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月考很快就来了，陈乐乐的成绩照样没有得到改善，甚至比上一次还要差。

    这一次的考试成绩是要拿回去给家长看，并且让家乡签字的。而回到家中，当陈乐乐把成绩单放到父母面前的时候，收获的，毫不意外的，是他们失望的眼神。

    陈乐乐的心中难受至极，她宁愿父母痛骂她一顿，哪怕是打她一顿都行，也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她。

    他们倒是没有说出言重的话来，只是让陈乐乐下次努力，就继续围着他们的儿子转了。

    在这个家里，好像并没有她的位置了——陈乐乐这样想。

    晚上入睡之后，陈乐乐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从阳台上跳下去了，在rou体碎裂的那一刻，灵魂终于从桎梏中解脱出来，飘飘扬飞向高高的天空，金色的眼光洒下来，是如此的温暖……

    这是一个难得的美梦，不是么？

    ****

    陈乐乐的成绩越来越差，几乎到了垫底的地步。而父母也从开始的鼓励，到了中间恨铁不成钢的责骂，再到最后失望的放任。而这个时候，陈乐乐的弟弟也慢慢长大了，他跟陈乐乐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的孩子。

    他可爱，活泼，惹人喜欢，小小年纪就表现的异常聪慧，常会为他的父母挣来一叠声的夸赞。

    这才是符合这对夫妻希望，令人满意的孩子，更不用说，他还是个男孩子，可以给他们养老送终的男孩子。

    陈乐乐理所当然得被这对夫妻忽视了。

    当然，这种忽视，并不是说物质上的忽视，而是感情上的忽视。他们很少再把关注的眼神投到这个女儿的身上了。

    在家中，陈乐乐隐形的如同透明人一样。

    她的所有问题在这个时候已经全面爆发了出来——情绪不稳定，动不动就想哭，在任何唱歌中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精神不集中，很难以对什么东西产生兴趣和热爱的情绪；越来越孤僻，学不会跟别人正常相处；甚至越来越懒惰，表现为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当然，她能看到怪物这一点一直没有改变。

    这些问题是以前就有的，有些奇怪在青春期中出现的——或许是本就隐藏在她的性格中，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而被诱发出来了。

    陈乐乐觉得绝望，她这样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要自杀的念头，开始频繁闯入陈乐乐地脑海中。

    仿佛有一个声音潜伏在她的心底深处，无时无刻不在引诱她，让她去死，只有这样做，她才能解脱。

    一开始陈乐乐还能以各种理由拒绝这份引诱，譬如她死了父母会难过伤心，她还要在父母年老的时候养育父母，她还有未完成的梦想想要完成，她还想找一个爱自己自己也爱的人渡过余生……

    但是心底那个声音却会一条一条地反驳回去。

    你对于你的父母来说并不重要，他们爱的只是你的弟弟——所以即使你死了，他们也不会感到伤心难过。

    你将来会嫁人，而你的地底则会为你家传宗接代，所以将来你父母年老后，抚养他们的会是你的弟弟——所以你的父母年老后并不需要你的抚养。

    你的学习成绩这样差，有没有一技之长，你身上也没有任何闪光之处，你自己也自暴自弃——所以你根本没有完成自己梦想的能力，甚至，你根本没有资格拥有梦想。

    你太胆小，性格太孤僻，你不讨人喜欢，你还是个怪物，眼睛可以看到可怕怪物的怪人，没有人愿意跟你待在一起——所以没有人会喜欢上你，也没有人愿意陪你渡过余生。

    看吧，你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并没有任何的意义。你活着还是死去，对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影响。既然是这样，既然你活着那么累，那你为什么还不死呢？自杀吧，你会快乐吧。

    这些话如惊雷一般劈进了陈乐乐的脑海中。巨变突生，那些原本安静做自己事情的怪物，突然一齐看向了她。他们开口了，口中发出了一样的声音——自杀吧，去死吧，解脱吧……

    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魔咒，无论走到那里，陈乐乐都可以听到这些声音。

    她并不觉得害怕，只有疑惑还有向往——真的是这样么，死亡真的可以解决一切么？

    ***

    陈乐乐无数次幻象了自己的死法——比如在自己的窗前打一个结，然而把头伸进去；比如在网上购买一瓶除草地农药，直接一瓶喝进肚子里；比如放慢一浴缸的水，然后将自己全身埋进去；比如用一把小小的刀片，削铅笔的那种都可以，用它来划破自己手腕上或者脖颈上的脉络……

    自杀的方法好像并不少。

    但是她一直没有付诸行动，具体来说她没有行动的机会。周围人太多了，她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再别人的视线之中，她试过在浴缸里淹死自己的方法，但是才不到一会儿，就被不耐烦的舍友敲门叫出来了。

    在学校里，好像并没有自杀的机会。

    还是等回家吧。

    ***

    拿着自己的试卷，陈乐乐回了家，家中灯火透亮，一片欢声笑语。见女儿回来，陈乐乐的母亲随意问了两句，就继续去逗自己的儿子了。

    陈乐乐简单的吃了给她留得饭，说了句要去休息，就回了自己地房间。

    这种情况——与家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

    以前的陈乐乐或许还会沮丧，但是今天不会。她今天异常的兴奋，身体里每个细胞都罕见的欢欣鼓舞着。因为今晚，她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她长久的痛苦可以得到解除，这让陈乐乐不能不激动。

    做了一番思考之后，陈乐乐决定还是选择跳楼的自杀方式。因为若是在家里选择自杀的话，母亲打扫起来一定会很麻烦的吧。她还是不要麻烦母亲了。

    心怀愉悦地倒在床上，她甚至能微笑着跟头顶上那几个“小飞人”说，“我马上就能解脱了。”

    而他们回以她的，是更加愉悦地表情。

    夜色渐沉，陈乐乐缓步走到阳台边——她不止一次来过这里了，也不止一次想从这里跳下去了。而今晚，则是她终于要付诸行动，时候了。

    夜风有点凉，陈乐乐趴在护栏上，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中是无比的轻松。她甚至有心情哼起了一首歌——一首在小的时候，母亲曾经教给她的儿歌。在歌声里，陈乐乐慢悠悠地将自己的身体从护栏中的缝隙中钻了出去，倒是很容易就坐到了。

    她以一种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姿势坐在阳台边沿，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挂在天上的那轮弯月。

    “你还是跟我小时候见过的一模一样呢，一点都没有改变过……”

    “你待在那么高那么遥远的天空中，会跟我一样，时常觉得孤单么？”

    “但是今天，我就要改变结束这种孤单了呢。那个世界，一定会有很多人陪着我吧。”

    “跳下去，就一了白了了……”

    最后的声音，轻如呢喃，才一出口，就消失于这幽深的夜空之中了。

    陈乐乐撑着身子，准备将自己往前挪去…………

    “乐乐，你要做什么？！”尖利的女声划破了夜空，也让陈乐乐准备往下跳的动作陡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