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番外篇 之 小米的爱情（一）
高中生陶大米一边在学海中奋力捞取知识，或者是考分的珠贝，一边艰难地做她自己感情的法海时，小她一岁的meimei，临时工陶小米女士，正描眉画眼，涂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双河县城的人流中出出入入，艰难地钓取着金龟婿。 小米虽然比大米聪明，但她不爱上学，吃不下学习那份苦，一上初中就下了学。下了学的小米可不想下地出那份苦力，小小的她很有主意地约着许家塘村几个小耍伴儿，一起上双河县城春来毛巾厂干起了临时工。 被小县城半土不洋外加比乡村淡漠凉薄许多的风气濡染了几年，当年那个青涩懵懂，羞涩淳朴的农家姑娘陶小米，悄悄地起着变化。 她越来越实际，越来越明智，如果能把势利换成明智的话，越来越向一个合格的社会人过渡了。更重要的是，随着社会阅历渐多，眼界越加开阔，小米对自己的未来逐渐有了一个明晰的目标：在城里干这个没什么出息的临时工就是个暂时的景儿，用正式的书面语来表达，那就是个权宜之计。小米想，权当是她能从农村跳进县城的一个踏板吧。对，自己以后一定要成为一个正正式式的城里人！这就是自己目前，还有未来几年的奋斗目标了！小米当然不能指望临时工转正，现在早没那好事了，就是有，也轮不到一没关系二没后台的农家女陶小米呀。 不知道比陶大米成熟多少的陶小米，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就凭自己的这张美人脸，还有正当十五六，花一样的年龄，怎么着也得从县城钓个金龟婿呀。 小米的自信不是没有道理的。 女大十八变，本就漂亮的小米，早已不知不觉超越了漂亮的界限，提升到迷人的层次了：长长睫毛，大大眼睛，鹅蛋脸盘，白净肌肤，苗条婀娜的身段，温婉柔和的气质，还有大眼睛里有意无意忽闪出的迷人魅惑的光彩，总之，从哪方面看，都能被由衷赞一声“美人”。注意，是美人而不是美女。 不要说男人，就是个女人见到她，都忍不住在心里惊叫几声：怎么这么漂亮啊！长得真俊啊！这是谁家的女子？ 小米当然知道自己的美貌，跟大米不同的是，她更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讲，美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可以在县城找一个有城里户口的夫婿呀，意味着自己也能变成城里人呀，意味着能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呀…… 她甚至能够想象到，穿着时髦的自己，站在自家楼房下繁华的城里大街上，心满意足地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景象，时不时跟街坊四邻打着招呼，说说笑笑，夕阳的余晖暖洋洋地斜照在她洋溢着幸福的美丽脸庞上，画面中面带微笑的自己，正静静地盯着外面的自己，想想真是要醉了…… 唉，如果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她陶小米这一生，还求什么呢？要知道，有一个正式的县城户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呢，长相一般的农家女子连想都不敢想！ 她身边就有这样一个馋死人不偿命的例子呢。 原来春来毛巾厂有个长相俊俏的农家女小婷，被一个家在县城的男子相中，一来二去，两个喜结连理，小婷最终在城里安家落户，飞出鸡窝变凤凰，从此变成人人羡慕的城里人了！ 故事还远不止如此，听厂子里那些知道底细的人说，小婷她男人家里，也很有钱唻，小婷的公公是建筑工地的包工头，不知道挣下了多少多少家产，小婷她男人又是个独子，他爹挣的最后不都成了他的？啧啧啧，馋死个人！ 虽然，小米想，虽然那男的长得实在不怎么样，矮墩墩，黑乎乎，矮得权当是土行孙，黑得赛过锅底碳，谁见了都说，这两个真不般配！哪是一朵鲜花插了牛粪上那么简单？简直就想不出打什么比方来了。但那又能怎么样，要想飞出鸡窝变凤凰，不付出点代价哪能行？ 当然了，要是能找着一个还是城里户口，还高大英俊的女婿，就更好了！照自己这条件，找个这样的人也不是不可能的。那个小婷就是鬼心眼子多了些，论起模样，怕是给自己提鞋还不够格唻！她都能找着个那样好的，何况自己呢？ 要知道，陶小米在春来毛巾厂，可是出了名的头号美女呢。 有一次，轻易碰不上头的姊妹两个好不容易见了一面，小米看似不经意地把小婷的事跟大米提了提。大米接着听出了小米言语间压也压不住的羡慕，立马警告小米：“在婚姻的事儿上，你谁也别指望，指望谁也不当用，还得指着你自己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唻！你说的那个小婷，嫁了个又矬又黑又丑的男人，她过得能快乐？！天天看着这么个人在眼前，心里就得劲儿？！怎么不得找个自己看中，人家也看中咱的？哪怕你找个不是城里户口的，可要是两个人感情好的话，比什么不强？！《天仙配》上都唱‘夫妻恩爱苦也甜’呢！……” 大米读书读呆了！小米对她的观点很是不屑。还“指望着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一听就是书呆子腔。叫那些老师，还有书上的东西活活把她糊弄成耶巴了。看看原先教自己的那些老师吧，一个个酸叽溜的，穷了吧唧的，能教出个什么好学生来，自己穷拽穷酸，恨不能叫学生更穷拽穷酸。 还有那些戏文，什么“夫妻恩爱苦也甜”，苦就是苦，怎么能甜呢，真是诌书聊戏儿，胡编乱造！都快吃不上饭了，快饿死了，还甜什么甜，哭还来不及唻！也就是能糊弄大米这样心直的傻子。唉！ 轻易不在面上跟人家唱反调的小米，一反常态笑吟吟反驳大米：“我识字儿少，学问不如你多，可我也听人家说过‘贫贱夫妻百事哀’这样的话，你说怎么讲？咱还听那些老作人常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唻，又说的什么意思？那不就是说，叫女的瞪起眼来挑个好对象？对咱这些女的来讲，干得好就是不如嫁得好，你不服还真不行。你就是本事顶得天转转，嫁不好也白瞎。再说了，我一个农村户口，不用说没本事，就是本事真能顶得天转转，在现下这样的社会，没有人寸步难行，能指着什么去改变自己的命运？！不用说我，你也一样。你出去可别再跟人家这么说了，叫人家把你笑话死了你都不知道！一听就是读书读傻了，十足书呆子气。” 大米被她说的，一时无言以对。 小米从来就比大米有心计，心里更是有个大主意。姊妹两个在一起议论起事体来，小米次次比大米看事儿准，论起理来也更通透。现在她在社会上多历练了这几年，见识经验更是不知道强过大米多少。很多时候，大米更像meimei，小米更像jiejie，大米还得听小米的唻。 许惠莲就经常说这俩闺女：一个太倔太傻，脾气儿还不好；一个又鬼又精，性子还绵。简直就不是一个娘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