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番外篇 之 青葱往事（八）
应声捕捉到于晓梅话语中的信息，华自芳大喜！从眼前这个学生吞吞吐吐的回答中，他焉能听不出是说“陶大米学习不好，而且很不好”的意思？ 陶大米要是学习很好的话，他就灰了一半的心，xiele一半的气。因为到时她考上大学，扑棱着翅膀飞了，广阔天地任她行了，她的眼界自然就宽了，各方面供选择的机会就大得多了，关键是比他强的男士焉能遇不上一个？到时他华自芳娶她的可能性，几乎是个零，不，就是个零！ 而现在只要陶大米学习不好，他就还有接近她、娶她的机会，很大的机会。她只要考不上大学，还是农村户口，就没有大扑棱头，哪怕她下了学也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找个私营厂子去做没有什么保障的临时工。二，回家当没有什么保障的农民，累死累活下地干活儿。不出意外的话，怎么也跑不出双河县这一亩二分地去，到时，有公职、领固定工资、退休后有保障、捧着铁饭碗的自己，娶她的可能性就太大了！要知道，多少农村户口的女人，梦寐以求能找到个吃公家粮的国家干部啊，教师再不济不也算是低级国家干部嘛，也强过农民和临时工好多呀。到时，自己还怕娶不到她？…… 华自芳越想越美，喜不自胜了！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接着就咧大了嘴巴，他无声地、美滋滋笑起来了。 人的感情就是这么荒谬和奇妙，才一面而已，神一般的华自芳就给未来打了长远的谱儿，做了长远的规划了。 初次相见，一见成痴，一念成魔，致使情路坎坷。 华自芳不知道，他爱的，绝不是眼前这个人，而是他的一种感觉，一份执念。真正的爱，是发自内心地尊重她，不自觉滋生出想要保护她不受伤害的冲动。而华自芳现在，却只想盲目而自私地得到她，冲动又任性地拥有她，就像得到、拥有某个物件一样地“霸住”她。 至于陶大米怎么想，陶大米能否喜欢他，几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可怜的华自芳，如果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这个女人，几乎拥有革命先烈们愈挫愈勇、不屈不挠、宁折不弯、玉碎瓦全般的刚硬“特质”，他是不是就会早早打消对她的想法呢？ 华自芳更不知道的是，他方才喜不自胜的样子早落入陶大米的眼底了！ 大米有时感觉迟钝，有时又很敏感。华自芳刚才的表现对她的刺激有点大，出于女孩子保护自己的本能和与生俱来的防备心，她就更警觉了。从华自芳拐弯抹角向于晓梅打听自己时，她就支棱起耳朵、流转起眼珠捕捉那边的信息。后来看到华自芳因为她学习不好，竟然喜不自胜了，大米对他的恶感，不自觉又添了几分。 正在上高一的她虽然不能完全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一听到她学习不好，就兴奋成那样了，可是她心里却也能多少猜着几分，更隐隐觉得不妙：到底是为着什么事情，自己学习不好这一点，能让一个素昧平生、刚刚才有一面之缘的人，不，那个“色迷迷的鬼”，高兴成那样？真是不像话！有句话怎么说的？把自己的幸FJ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说的就是这样自私无聊的人！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还有一句话：爱就是自私的。再补充一句，不管是真爱还是假爱。 如果角色互换，陶大米是华自芳，“陶大米男士”会怎么做呢？答案是，身为公职的男教师“陶大米”真心喜欢上了女学生“华自芳”，然后，看明白了她的追求后，他没有因为一己之私阻挠她学习，反而尽自己所能来关心她、帮助她、指导她、督促她。在她不会做题时，他是师，给她讲解难题；当她面对女孩子间细细碎碎、乱七八糟的矛盾纠纷时，他是友，挺身而出帮她排解疏导，给她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励，给她心灵上的温暖和慰藉。在这冷漠的世间，她从他那里汲取温暖的动力；在荒芜的情感沙漠，他给她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洲；无边的暗夜里，他愿做天边的星子，给她带来光明和希望…… 最后，她扑扑翅膀要飞了，回过头来不舍地望向他，他微微地笑着，其实眼里噙着泪，心里滴着血，冲她摆手：“飞吧，我很好，你也保重……” 如果她能有更好的未来，自己为什么非要折断她的翅膀？啊，一切随缘，顺其自然好了…… 可是，真实的华自芳不是单纯浪漫的陶大米，他就是华自芳，他是明智的，现实的。他给陶大米的所谓的“爱”，当然也是明智又现实的。正因为他太明智、太现实了，所以，陶大米才不配、更不愿得到他所谓的“爱”。 如果说谣言止于智者，那么，真爱更是止于智者。不止止于智者，它更止于现实。 在明智而现实的华自芳看来，陶大米的想象简直是一派胡言，痴人说梦！ 他对她那么好，她飞了怎么办？关键是，在华自芳看来，他不断在学习上帮助她、情感上呵护她的话，成绩越来越好、心智越来越强大的陶大米一定会飞的！ 既然如此，那么，我宁可折断你的翅膀，让你不能飞翔！ 可惜，陶大米不是老鹰利爪下羽翼未丰的小鸟，更不是大灰狼利齿前瑟瑟发抖的小绵羊，当面对“以爱为名”来伤害她的人时，宁折不弯的陶大米，强大起来，勇敢面对吧！ ………… 那次“难忘”的一面之缘后，大米在校园里又多次偶遇过那个让她不爽的人。此时，她仍然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也无意去打听。但是每一次偶遇，她都能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对方眼神里那种令人不安、不爽的热辣之意。 不知道为什么，眼看快升高二的大米有一种隐隐的担忧，更是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己万一不小心分到他班里去，再跟着他上学可怎么办？！那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rou”了？天老爷啊地母娘噢，阿弥陀佛吆～～ 她祈祷自己下一年千万不要分到他班里去！ 但是一转念，心里有一个充满“光明”的声音又替自己排解了：陶大米，你还真是不知道自己值几斤几两唻，你哪有那么大的魅力吆，要家境没家境，要模样没模样，顶多土老帽一个，人家一个吃公家粮的能看上你？！真是自作多情啊！话说回来了，就算他真看上你了，他又能把你怎么样？你就是再不济分到他班里去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他还能吃了你不成？你是个死的吗？你是块木头橛子吗？你就不能cao控自己的命运吗？切！谁敢动你试试！小样儿吧，整死他！……整～死他难度太大，哼，整不死他也气死他！ 后边几句狠话纯属陶大米给自己壮胆儿用的。现实中那种像陶大米一样处于劣势、能量很小的弱者，往往肯做出这种弱智行为——一遇到对自己不利的事，就在心里蹦高发狠、跺着脚说几句狠话，仅此而已，没别的本事。 ……可是……回归残酷现实的陶大米马上又发愁了：他是老师，自己是学生，而且还是个女学生！很明显自己处于劣势，打，打不过他；骂，骂不疼他。还整死人家，不用脑子想也能知道，别让人家整死自己就行啊，哎吆天呐，这可怎么办呢…… 大米的小心脏又愁得缩成了一团，两条小眉毛又快拧到一起了。前途未卜，她心里一片茫然。她无法向别人讨教自己该怎么做，这种事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对谁也不能说啊，怎么说？ “有个男老师看上我了？” “证据呢？” “他火辣辣地盯着我看。” “切！看你两眼就是看上你了？你有毛病啊，有狂想症啊。又不是国色天姿，人家稀看你也行啊。别胡思乱想了，永远不要去考虑没有发生的事儿！不是说了嘛，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未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唻，具有超强忧患意识的伟大的陶大米同志就提前“发功护身”了。从这一点看来，华自芳还不等教着她唻，就已经把她折腾得不轻了。可怜的陶大米，精神上提前遭老罪了，心理上提前受老屈了。 之所以这么患得患失，是因为陶大米悲催地发现，自己不想要的，往往会来到身边；自己担心的，往往会变成现实。这简直就要变成她的一个超能力了。 如果预见到了，自己有能力化险为夷转危为安也行，但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更没有能力改变即将发生的一切，一丝一毫都不能。 她不情愿地想，为什么自己不具备“想要什么，什么就来到身边”的超能力呢？ 但是，骨子里还有着一股子傻乐呵劲的陶大米，还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她不断劝着自己：虽然生活给你的总是失望，但请你，永远也不要对生活失望！ 叹了口气，她看着前方，殷切地希望即将到来的高二，会给她带来真正的希望。起码，只要不让那个人教着她就行，不，哪怕他教着她也行，只要他不是自己的班主任就行。 高二，开学第一天，全班同学端坐于教室，静候新班主任到来…… 在陶大米“千万不要是那个人”的祈祷声中，华自芳应声而至了。笑眯眯扫视了全班一圈儿，他在黑板上大大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华自芳。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希望我们……” 从看到他笑吟吟地登上讲台，扫视全班的那一瞬起，陶大米就眯起了眼睛：长太息以掩涕兮，哀“米”生之多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