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木的罪过（之二）
俩人经媒人介绍见过第一面后，都感觉很不错，于是相约第二次见面，时间：本周六下午一点左右，地点：还是大米家。结果到了约会的时间，天公却适时地刮起了沙尘暴（当时我们的天气预报还没有发明出“沙尘暴”这一名词呢）。大米后来想想，自己当时把突然间从天而降的沙尘暴看成是老天用来考验老木对自己诚意的理解是多么的幼稚荒唐啊，这其实就是上天在警示大米：这个人不适合你，你要嫁给他，你的生活就此会昏天黑地一塌糊涂！ 可惜大米没有先知先觉，她看到窗外黄风呼啸狂卷，黄沙蔽地遮天，尘世间一片昏黄，几步内看不清人，心想坏了。风沙太大，就老木那小身板，搞不好就被刮跑了，或者是他看到风沙太大，直接连出门的胆儿都吓没了，更不要说两家相隔三四十里地的路程了。第一次约会他就要失约的话，那这份感情当然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但她心底还是对老木能如约而来充满了期待。 那个时候，通讯手段都太落后了，在广大农村，不要说手机，就是一部家用固定电话也没有几家能安装得起。要安装一部固定电话，首先得交一笔不菲的费用。城市一般在2000元左右，农村在3000－5000元左右，有时候，初装费甚至高达7000元！那个时候，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家里能安装一部固定电话真是一件既荣耀又奢侈的大事情，那得多有钱多有面子才能安得上啊。绝大多数老百姓连想都不敢想安电话这件事，馋死个人！大米和老木家都是平头百姓柴米人家，天天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忙活，哪有闲钱安电话？哪怕大米和老木都是公职人员，按月领工资，但两个人的工资都是低得可怜，每月才三百多块（镇上还不断的克扣），又没有“外爪儿”（额外收入），不吃不喝各自都上缴给家里，要安电话也够不上！还有其他必要的家庭开销呢。所以面对骤然而起的沙尘暴，两个人只能干着急，却无法联系。 看看一点已过，大米充满希望的小心脏里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怨恼与失望，更让她觉着丢份儿的是，听说大米第一次相亲成功，小伙子很合大米一家的心意，于是周六上午一大早，大米的好几个姨妈就相约来到了大米家，二姨妈还笑言，要帮着大米验验人儿，看看这未来的外甥女婿到底过不过关。如今一大家子都在巴眼望眼盼着老木来，那主角却让一场突然而至的沙尘暴吓退了场，这让大米有多难堪，多尴尬，多下不来台呀？看看时间已过，二姨先xiele气，跟大米说：“大米呀，这小子要是敢不来，第一次约会就失约，这就是没有诚意的表现，那还处个什么劲儿？咱就跟他吹！” 大米沉重又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里失望到想哭。 “来了来了来了，哈哈哈……”忽然听到爹有如意外之喜般的咋呼声，全家人一惊，顿时又都大喜过望。尤其是大米，心里美滋滋的，瞧瞧自己这小魅力嗨，人家顶着风吸着土的就来了，(*^__^*)嘻嘻…… 不等美完，老木已经被几个姨妈簇拥进了房间。大米美滋滋儿又含情脉脉地一瞅，啊呀！这哪是老木？分明就是个土猴儿——原来老木从头到脚，全都成了黄土的了！身上的藏青色褂子也变成黄褂子了，老木不好意思地轻轻一拍打，顿时屋里也扬起了沙尘暴！老木又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摘下眼镜，用褂子襟儿擦了起来，擦了擦戴上了，大米一看，玻璃片上的黄土东一道西一道上一圈下一圈，哪擦得净呀？ 大米感动万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土猴儿”，仿佛看到了扶着自行车的他临出门时的犹豫和一头扎进狂风妖尘中的决绝，仿佛看到了他在昏天黑地中弓着身子推着车子跌跌撞撞东倒西歪的瘦弱身影，也许在老木的心里，沙尘暴的尽头就是他今生幸福的所在，为了大米这个值得他用一生去追去爱的魅力女孩，哪怕风沙吹得他睁不开眼，刮得他迈不动腿，他也拼力前行决不后退！在大米丰富又不靠谱的想象世界里，瘦弱的小老木已然高大威猛了许多…… 真实的情形是什么样子的，浪漫的傻大米一点儿也想象不到。老木出门之前，的确有太多顾虑。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外面风沙太大，刮得人迈腿都费劲，打得人睁眼都困难，天昏地暗的，去赴这个约难度不是一般的大。真要去的话可别让风沙给刮跑了，人命关天呀，爹娘养自己一场容易吗，为了约一次会再搭上这条小命可真是赔大发了，委实不值当的。可要是不去赴约，看陶大米那个认真的脾气，怕是跟她的交往就黄了。自己也是快三十的人了，一直找不着个合适的，“光棍儿”这顶帽子高踞头顶，久摘不下，连一向不cao心儿子婚事的爹娘都要急眼了，尤其是娘，天天瞅个空子就在自己耳朵根儿底下叨咕这事儿，真是烦死个人。老木叹口气，大学里谈的那个铁定是没戏了，虽然两个人情意相投，毕业后还来往过几次，女朋友也来家里小住过几天，但两家都是平头百姓，没关系没后台，分不到一起更调不到一起，工作单位不在一个县市，这份情哪怕再深厚也不靠谱，架不住现实的距离呀。已经和那个分手了，眼前的这个再不抓住的话，想要再出现个合适的，可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哎，还是去赴个约吧，要死哪那么容易？离着个命大远远来！不过就是费点事遭点罪罢了，要真能换来个媳妇儿，倒也值了。 再三掂量之后，老木就一头扎进了狂风妖尘之中……可怜傻大米还自以为是受自个儿魅力的感召才把老木召唤来的，在那儿偷着美呢。 几个姨妈更是喜笑颜开，她们几个交头接耳一番，二姨笑眯眯地对大米说：“大米呀，这小伙子挺好，二姨替你相中了，好好处啊……”大米在心里郑重又郑重地点着头…… 这次相亲之后，大米与老木的恋爱关系就算正式确定了。短短几个月后，被沙尘暴吹迷了眼刮晕了头的大米就闪嫁给了老木！接着，两个人就打得天翻地覆昏天黑地一塌糊涂了！哪怕是为了一丁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俩人都能打翻了天！ 大米不知道自己嫁了个什么怪物。天天绷着个脸不说，还整天价一句话不说。大米气得在心里骂，自己这是个什么眼光，嫁了这么个木偶僵尸木乃伊，真真气死个人不偿命。并且还不知道哪一句话就伤着他了，大米自己好好地说着话呢，突然间那位就暴跳起来吼人一句，像狗一样狂吠。比如大米边吃饭边看电视剧，突然发现里面有个男的长得很像老木一高中同学，这个同学与老木交情深厚，在老木大米结婚当日曾亲临婚礼现场，帮着张罗宾客，陪着大米老木敬酒。不巧的是，剧情里这个男的道貌岸然，竟然卑鄙到**自己同学的闺女，大米就随口说了一句：“这个人长得跟某某很像嘿……”一句话没说完，老木突然炸雷般怒吼了一嗓子：“你个**！！！”把个大米吼得一口气儿顶上来，然后把一口饭噎在嗓子眼儿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差点没憋死、气死！听听，“**”，这么不要脸的狠词儿他都能给自己媳妇用上，真是哪句话解恨说哪句，哪句话堵人说哪句！自己不就是随口说了一句电视里那**长得像他的好同学嘛，他至于骂自己是**嘛，这个不通情理不开窍的死东西，呜呜～～大米的肚子都气歪歪了。 但是老木有个好处，知道自己错了，惹着大米了，过不了三五分钟（土话叫一调腚），就跑到气歪了肚子的大米跟前，又是搂又是抱又是亲亲鼻子脑门儿脸，还说“亲亲这个猪脸吧”，大米死命推也推不开，挣也挣不动，气急败坏呸呸呸啐个不停，烦得破口大骂，他也不恼，还是嘻嘻笑地哄大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