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那眼神太复杂凤槿萱看不懂。 凤槿萱向二人施施然行礼,见过了凤国公,又拜见了国师。 “血嫣,你一直藏着,英亲王是你名分上的夫君,你也该去见见他了。至于刺杀陛下之事,我看着当时应该是有什么误会,误会解开了也就好了。毕竟你是慕容家的独苗,皇上不会对你斩尽杀绝的。” “谢谢爷爷。”凤槿萱脱口而出。 “哎。”凤国公十分欣慰地看着慕容血嫣,“我原以为你十分恨我,不愿意再见我了。你能够见我一声爷爷,我很高兴。” “爷爷说哪里话。” 白如卿淡淡的眼神,看向了国师握紧的拳头。 实在是太难以不引人注意了。 凤槿萱笑道:“爷爷笨蛋,我一直都是你的孙女。” 凤国公笑着点点头,面容慈祥和蔼的,不像是叱咤风云的一代战神,一生横行霸道手段狠辣,倒像是江南巷口抽着旱烟笑眯眯看着孙子孙女在地上跑的老爷爷。 凤槿萱微微垂下了脸,泪水差点掉下来:“爷爷,时候不早了,我们要赶紧走了。一会儿天黑了,下山就不方便了。” 白如卿点点头:“是了,山路南行,不如趁早离开。” “既然如此,那便不到绕国师清修了。”凤槿萱向国师行了一礼,又扭头对凤国公流露出一片濡慕之情,“爷爷,这些年我有好多话要同你讲。我们赶快回去吧。” 凤国公慢腾腾地坐了起来,慢腾腾地看了一眼国师,又十分不客气地开口道:“我们祖孙走了。” “慢走,就不送了。”国师脸上的笑就好像一张面具,不及眼底。 凤槿萱将手放进了凤国公的手里,十分有气势地走了出去。 她忘记了自己不是那半大不小的模样,已经变成了慕容血嫣才有的娉婷相貌。 怒的摔碎了杯子,国师一贯温柔尔雅的样貌变得狰狞可怖:“臭不要脸的贱人!居然勾引凤国公!” 宫芊沐从内室温文尔雅地缓缓走了出来:“呵,倒是有眼光,将本朝第一将帅勾引到手了。” 眉眼一笑,道:“听说太子殿下如今对奴家依然念念不忘?有趣,真是有趣地紧呢。” “你高兴什么。杨双成的面具已经被我下了蛊虫的婢女戴了。” “那婢女的蛊毒?如果我没有记错,是体内的毒啊,很伤身子的。” “不错。中毒者因为是从女子身上摄入的毒,所以十分难解,可是又会让人蚀骨入髓的上瘾。” “还是算了,白搭了那么一个新鲜可口的小鲜rou,便宜了一个婢女。” “怎么,有我一个还不够,你还要惦记太子么?” “国师才是真命天子。”宫芊沐强忍着唇角的抽搐,笑道,“奴家自愿委身与殿下,殿下可不要辜负了奴家呢。那是非阁……” “是非阁,是我送给你的。你卖了rou,我自然会用等价的东西来与你交换,你看,芊沐,还是很公平的。” “真不明白,我明明模样相貌都没有她好,为什么你偏偏要我付出代价。” 国师笑了笑:“谁让我更喜欢你这种的呢。” 说着便伸手一拉,将宫芊沐带入怀中,一根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 宫芊沐眼底隐隐流露出痛苦之色,不过只有一瞬间而已。 在国师面前,她笑靥如花,可是,又似乎是有心事,连逢场作戏,都好像将就了许多。 …… 青山绿水间,花木葱茏。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赏桃花始盛开,明明已经是秋寒料峭的时候了,这山林子里,居然还开着花。”凤槿萱笑着掀开车帘轻声道。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白如卿道。 “哦?” “这里,和我们上山的路不大一样,我出去问问,看看是不是迷路了。” 白如卿出去了片刻,很快又回来了:“山里起了迷障,不大容易走出去了。” 凤槿萱道:“会不会是那个人设下的迷雾?” “槿萱,山里起凤岚是很正常的,你不用大惊小怪。” “嗯。可是也不能掉以轻心,这时候动手,对于他们来言是最好的时机。”凤槿萱阴沉着面容。 “谁?” “你不知道。”凤槿萱面色流露出一片惊慌,轻声道,“你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那就告诉我。” “……”凤槿萱只是忧伤地抬起眼看着他,却并不曾开口说话。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怕我离开你,你做了多少伤害我的事情了,你知道么,槿萱,我那些都容忍下来了。我不会同意你离开我的。” “若是……若是我喜欢上了旁人,和旁人在一起呢?” 白如卿手微微一抖,眼中的光泽晦暗了几分,唇也紧紧抿着,不过片刻,就笑道:“若是,你喜欢上了别人,那我就会把你抢回来。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国师。我本来是一位你和他有私情,所以才会离开我,现在看来并不尽然。若是你当真是他的妾室,你又怎么会被困在地牢里,而他对你生死不顾?” “是啊……我一直都只有你。除了你之外,我的生死,没有多少人在乎的。” 白如卿张开了手臂,将凤槿萱抱入怀中,他温暖的胸膛让凤槿萱一时间迷茫。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可是我总有一些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就好像你,到头来,我和你吵了那么多次架,生了那么几场戏,你还是没有选择不做你的探花郎。” “你还在为这个生气。” “还有萧清窈。你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明明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她有一篇芳心待你,你还要救她?” “因为……”白如卿一时间说不出来。 他无言以对。 在他心里,那个小公主敢爱敢恨,虽然嚣张,却带她一片赤诚。 她那么热烈的爱着他,将一颗心都捧了来给他,他不是草木之人,也做不到全无感觉。 “我想,男儿总是那样,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也就有一个欢喜自己的女子。自己喜欢的女子,就好像镜中花水中月,得了之后,就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可是那个欢喜自己的女子,也总会留下浅浅淡淡的痕迹,好像一株自己路过的玫瑰,漂亮,却不属于自己。” “好一番漂亮的话啊……”凤槿萱失笑,“你知道么,你说这些话,让我很讨厌你。” “槿萱,我还是喜欢你的。” “那又能怎样呢?原来在你眼里,她已经那么重要了啊……”凤槿萱怅然,“是啊,得不到的总是好的,哪怕是自己曾经不要的。” 凤槿萱不在说话,冷冷地将他推了开。 “槿萱,我错了,我们不在提她了好么?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这么警觉,国师府到底有什么蹊跷。” 凤槿萱紧紧闭着双眼,她不想听,亦不想看。 白如卿,他始终是古代的男子。 已经习惯了男儿三妻四妾的制度,就算他再如何欢喜自己,让他做到从一而终,实在太难了。 凤槿萱心想,她不是第一次知道,为什么她还是那样难过。 原来只是一个从来不曾放在眼里的情敌,在他眼中,竟然这么重要。 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一个不能忽视的存在,横亘在他们之间。 凤槿萱睁开眼睛,看着白如卿宛若皓月一般的模样。 他实在太干净了,干净到让人产生不出亵渎的感觉。 干净到,不管她说过多少谎言,做过多少错事,他依然包容着。 原谅着。 夫复何求? 只不过,终究,还是意难平罢了。 凤槿萱失笑。 “这整个山头,看似是一个人杰地灵藏着天地瑞气的地方,其实,山里面已经被掏空了,做成了无数的密室,暗道,甚至广场,刑房。是非阁曾经的杀手暗卫训练场,就在这个山腹之内。”凤槿萱淡淡地说着,与此同时,漫不经心地看着白如卿的神色。 “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国师府那么浩大,看表面比任何府邸都要恢宏壮丽的地方,可是,里面除了两个端茶倒水的婢女以外,一个人都没有。到底是谁洒扫宫室,是谁种花莳草?是谁扫地浆衣?难不成国师真的有通天只能,召唤壁画中的仙女们来与他为奴为婢么?愚蠢。” 白如卿眉头越蹙越紧,眼眸中流露出深思:“你的意思是,是非阁,甚至京城里的诸多暗桩,都是出自国师只手。” 凤槿萱点点头,挽起唇角笑:“这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男人。所以,我对这满山的烟雾,十分怀疑,我怀疑,这些都是他设下的全套。你知道,山林里打仗和平地里打仗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凤家军可能熟稔了攻城以及陆地作战,但是山地,那些杀手暗卫,武林精英,无疑更占优势。 “更何况,我是一个,带走了他许多秘密的女人。 “他为什么不动手?你给我一个理由。任由着凤家军回京,凤国公这么一个如鲠在喉的人物回头慢慢收拾他么?” 话音刚落,风中便传来了许多奇异的声音。 那是衣袂破风之时的声响。 凤槿萱心中一坠:“来了。” 她掀起车帘一角,看到外边的浓雾已经愈发浓稠,伸手不见五指。 凤家军到底训练有素,战鼓擂响,却是停止行军的鼓点。 队伍不发一声的停了下来。 浓雾稠密,敌人看不到我们,我们也看不到敌人。 凤槿萱的唇角淡淡的弯起。 她捉住了白如卿的手,在上面写道:爷爷带来了多少人。 白如卿亦回复道:“不过两队人马。” 虽然凤家军骁勇善战,但是知道人数这么少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想想某位战神卫家风止能够带着一队人马便突袭了匈奴军营擒获贼首,凤槿萱稍微的将心放进了肚子里。 接着,便是短兵交接之声,在浓雾里,不知道是敌方对着自己人,还是自己人因为慌乱互相打了起来。 凤槿萱急出了一头冷汗。她不敢发出任何声息,只掀开微微的一角往外看。 浓白色的雾气因为沾染了鲜血的气息而越来越浓重,形成了一片血色大雾,而在雾霭中,凤槿萱看到了一群黑衣带着面具之人,宛若从天而降的神祗,正在打杀。 那些面具既不是狐狸,亦不是凤凰,只是一些恶鬼面具。 她心中惊忧,猛地放下了车帘子。 白如卿将她抱入怀中,他感觉她在瑟瑟发抖。 一切还好,最起码他们没有攻入到马车里。 另外一个声音响起——凤槿萱,你明明武功很好,却偏偏要做缩头乌龟么? 在意识里,那个声音越来越响。 凤槿萱惊疑不定:“你是谁?” “我是你,蠢货!”慕容血嫣在识海深处一直蜷伏着,感觉着凤槿萱每一个细小的心灵感觉。 她不能得知凤槿萱的记忆,对她现在的所有感情和想法却是一体相承的了解。 “你不要害怕,我是你,你就是我,你只是我在受了宫芊沐那个小贱人下的毒之后差点死掉时产生的另外一个意识罢了。我活着实在太累了,能够把自己的身体放心交给自己实在太好了。” “咳咳……你是……慕容血嫣本尊大人!” “……你不用这样崇拜我。” “可是,你的声音……怎么是男的!!!!” 凤槿萱震惊加崩溃,她强烈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是的一定是的,呜呜好恐怖啊,以为死期将至吓得精神分裂了! 国师,我与你的仇恨,誓不戴天! “因为……自己在心里想的声音不是可男可女,还想怎样?” “嗯?” “我一直以男儿自居,习武练功不居人后,我在心里是男儿身是很难以理解的么?天啊,为什么我死的时候我身体里产生的另外一个我,会这么愚蠢。”慕容血嫣大叹道。 “爷爷的军队全军覆没了怎么办?现在来的都是暗杀的高手……” “高手?不过是鬼面人罢了,又不是凤面人,你就怕成这样了!”慕容血嫣嘲讽,“你现在退下来,让我上!” “我……退下来?” “你不退下来我硬抢?” “我退下来,你掌握了身体,不给我了怎么办。” “我对你不感兴趣,我若是想抢这具破败之躯早就抢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凤槿萱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情,便立刻退了下来,在意识的伸出观察着一切。 慕容血嫣一把推开了在马车里和自己腻乎成了一团的白如卿。 白如卿被粗暴地推开,看到慕容血嫣一脸挑剔嫌弃地看着他,不觉有些奇怪。 眨眼之间,怀中女子……似乎换了一个人一样。 “模样勉强还算可以,做我郎君,过关了。”慕容血嫣清澈宛若幽谷水花的声音响起,和凤槿萱一贯软糯温淡的说话方法完全不同。 白如卿被推得仰坐在车上,慕容血嫣纤纤细指一挑,将他的袍摆拽了起来,目光毫无羞涩地看向他的胯间。 凤槿萱在慕容血嫣识海内眼睁睁看着自己夫婿被调戏了,心里差点滴血。 哎呦喂小表咋,放开我相公。 “呵,还吃醋了。”慕容血嫣元宝形勾魂摄魄一般的唇扯出好看的弧度,嫣红的嘴唇,格外勾人。 “我只不过看看这个小郎君何不合格,能不能给我的身体带来幸福罢了。不要害怕嘛,我可是很爱很爱我自己的。” 说着慕容血嫣倾身向前,狠狠撕扯着亲吻了一下白如卿的唇。 白如卿……他惊呆了。 凤槿萱……也惊呆了。 慕容血嫣用手背摸了一把自个儿的唇,回味了一下白如卿的味道,才施施然掀开了车帘,走出了马车。 “都是一群草包,我在这里呢,想杀我,就过来啊!”慕容血嫣肆意妖娆的声音好像万古之前的魔女对天神宣战一般。 我了个大草啊…… 不要这样啊…… 拉仇恨的孩子死得早啊…… 凤槿萱在慕容血嫣的心里震惊到要死。 接着,就看到慕容血嫣吃手空拳夺了一个不开眼闯上来的鬼面人的手中大刀,顺便一脚将鬼面人踹了下去。 凤槿萱表情立刻变成了物体投地。 慕容jiejie你好棒,jiejie加油我爱你! 凤槿萱在心里挥舞着小旗子高声呐喊助威。 “蠢货,失忆了就拿着这个身子下意识地打打斗斗你自然不行!真正的力量是内功!” 说着慕容血嫣运了一遍儿气:“看到了没有,跟着学点儿,以后每天练功打坐用得到。” “jiejie,以后每天练功打坐的时候你出来,吃饭的时候我出来就成。” “要不要以后睡觉的时候都让我出来睡你男人啊?!” “jiejie我仔细考虑了一下,练功这种强身健体的事情怎么能够不做呢是吧?我会的,jiejie你安息吧。” 在凤槿萱和慕容血嫣两个人饶舌的时候,慕容血嫣已经挥刀砍西瓜一般砍死了一片儿黑衣人。 凤槿萱随意感受了下,身体里有一种十分充沛的能力充盈着,丹田也热热的,那感觉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呢! “喂你干嘛!” 因为同时两个意识控制着身体,慕容血嫣一下子没有把握好,身子就歪了歪,跟喝醉了酒似的就要摔下马车。 正在这时候,一个狐狸面具的男子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时机一般,如同一把脱壳了的刀,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凤槿萱 慕容血嫣冲杀过来。 速度之快,攻击力度之大,机会把握之巧,甚至连退路,都被拿捏的刚刚好。 本就是狐面人,身手厉害功夫了得,比那些区区鬼面人要彪悍得多,又一直在暗处伺机而动。 如今慕容血嫣的模样十分像车轮战之后体力不支的样子又没有! “王八蛋!”慕容血嫣奋而呼号道! 凤槿萱原来还寄希望慕容血嫣能够提剑打杀四方。 听到了这声喊之后就知道,啊啊啊那个逗比慕容血嫣她也没有法子了! 说时迟那时快,马车内一个男子脱身而出,一把揽住了慕容血嫣盈盈一握的腰肢,顺手夺过了慕容血嫣手中的利剑。 慕容血嫣的剑岂是那么容易夺的? 她立刻就要反手去抢剑。 凤槿萱实在忍不住了,骂了一声:“蠢货,他要用剑救你的。” 心电交流极快,就好像梦境一样,梦里经历过万千事情,但是其实按照显示时间来算,那夜不过弹指一瞬间罢了。 慕容血嫣立刻就讪讪地没有抢刀,一副蠢货小二哈的模样藏在男人的怀里。 白如卿提刀,迎上了那人。 刀与剑碰撞出一片火花,寒光冷冽,刀剑相击发出的清越的声音让凤槿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慕容血嫣也感觉不大好。 剑力十分猛,在被刀拦下之后,滑了过去,斜斜刺入了白如卿的臂膀之中。 凤槿萱大急,奋力冲了出来,四肢百骸重新掌控在手中:“救命啊!” 一嗓子喊了出去,周围的士兵便纷纷敢来营救。 那狐狸面具的刺客一击不中,便不再攻击。 只呆呆立着,等到人上来推他一把,他才豁然倒地。 唇角流出黑色的血液,已经服毒自杀了。 凤槿萱的脸上被那血液所滴染。 原本所有的小情绪。 那些自暴自弃,那些难过,那些不高兴,全部都不见了。 甚至连吃醋的那些话也全都忘记了。 她只呆呆看着他身上的伤口,说不出话来。 血液渐渐模糊了一大片。 白如卿痴情地看着凤槿萱:“你又变回来了呢。我的娘子。” 柔和的、深邃的眸光,宛若四月天里,最明媚的阳光,温温柔柔地看着凤槿萱。 凤槿萱身上所有的细小的变化,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唔,我回来了,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 白如卿狭长的眼睛合了上去,身子忽然颓然倒下,抱着凤槿萱的手,却始终没有停下。 一身浴血的凤国公走了过来:“傻孩子,你还好么?” 凤槿萱摇摇头:“爷爷……如卿他受伤了。” “禀报大将军,所以贼人都被杀干净了。” “我们回去,让国师看看如卿身上的伤。” “不要,我们继续赶路,立刻。”凤槿萱忽然攥紧了爷爷的手,“爷爷,你难道不觉得,在国师的地盘有人对我们动手,最起码,证明了国师对我们没有善意么?”